第1章

粟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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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妹妹都是亡國公主。城破那日,敵國士兵要凌辱我們,妹妹將我推了上去。

她以為我必死無疑,孰料我被敵國少主救下,還成了他的貴妃。

妹妹則淪為奴隸,每日苦不堪言。

妹妹含恨殺了我,與我一起重生了。

這次,她搶先跟著敵國士兵離開。

「姐姐,這次,貴妃隻能是我。」

她不知道,我並不想做貴妃。

有著公主血脈,要做,就做那復國的女帝。

01

染血的月亮升了起來。

遠處一片片的慘叫聲也漸漸停息。

男人們都被殺光了,活下來的,是我們這些帳篷中的女人們。

此刻,每張美麗的小臉上都帶著無盡的絕望和恐懼。

曾幾何時,這都是宮中最尊貴的金枝玉葉們。

然而此刻,父兄已經被羌戎的鐵騎兵屠殺幹凈,我們的手被鎖上鐐銬,人被扔進帳篷,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帳篷的簾子被掀開,幾個羌戎士兵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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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全都五大三粗,滿臉橫肉,身上是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嘴角帶著淫邪的笑。

「總算能嘗嘗南唐貴女的滋味了。」

「這裡面有好幾個還是公主呢,不知道這公主哭叫起來,會不會比尋常娘們更騷情。」

女孩們全都嚇得哭起來,有人在喊爹娘,有人要自盡,一片混亂中,一個迫不及待的聲音響了起來。

「幾位軍爺,我跟你們走。」

說話的人是我妹妹,玉禾。

我立刻知道,她和我一樣重生了。

02

前世,也是這樣的場景。

羌戎士兵在帳篷中,選人帶出去享用。

那時候的玉禾,拼命地往後躲,把別人往前推。

眼看著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就要被推到最前面,我起身護住了她:

「要帶就帶我去吧。」

就這樣,我被士兵們拉出了帳篷,其餘姐妹逃過了一劫。

臨出帳篷時,我還聽到玉禾拍著胸口僥幸:「幸好幸好,死的是玉粟。」

有其他女孩不忿:「玉粟姐姐用命護下了我們,同為公主,你的擔當呢?」

玉禾惱怒的聲音響起:「我和玉粟怎麼能相提並論!我是父皇和母後唯一的女兒,她一個宮女生的賤貨,怎配和我比?」

玉禾以為我必死無疑。

可她沒想到,士兵們將我拖進樹林中時,恰好遇到了來巡查的羌戎少主慕容瑾。

慕容瑾看中了我。

他將我帶回他的帳篷,一夜寵幸後,我成了慕容瑾的侍妾。

他很喜歡我,回到羌戎後立刻封我做了側妃。

羌戎王已經老邁,慕容瑾是西域最有權勢的男人,更不要說他高大、俊美,是無數女子的夢中情人。

等他登基,我就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貴妃。

而玉禾,則和其他貴女一樣成了奴隸,吃的是和馬一樣的飼料,天不亮就要帶著滿手的血泡幹活。

玉禾是皇後的獨生女,從未受過這般苦楚,帶著強烈的恨意,她在我去探望奴隸時殺了我。

……原本,如果她不殺我,我那次就會將她們都解救出來的。

好在這一世,我們都重生了。

玉禾歡天喜地跟著羌戎士兵們走了。

臨走前,她悄無聲息在我耳邊說:「睜眼瞧著吧,我一定會比你更受寵。」

03

玉禾的判斷並沒有錯。

如前世那樣,羌戎少主前來巡查,發現了被士兵們拉扯著的玉禾。

玉禾滿眼含淚,青絲披散,充滿亡國公主的破碎與美感。

慕容瑾立刻制止了士兵們。

他將玉禾抱到自己的馬上,回了帳篷。

此後三日,慕容瑾夜夜都與玉禾在一起。

玉禾學著我的樣子,來討慕容瑾的歡心。

前世,我在嫁給慕容瑾之後,從來沒有露出過笑容。

慕容瑾為了讓我笑一笑,嘗試了各種法子,連烽火戲諸侯的蠢事都幹過,但我心裡掛念著亡國,無法展露一絲歡顏。

這一世,玉禾有樣學樣,也每天愁容滿面。

慕容瑾果然更加上頭。

他放出話來——能讓玉禾公主展顏一笑者,賞金萬兩。

一個月後,我們到了羌戎。

曾經的世家貴女們,如今都成為了宮中最低賤的奴隸。

我被分到的差事算是最輕松的——做侍茶宮女,為慕容瑾端茶送水。

那一日,我低著頭,為慕容瑾,和她身邊的玉禾端上茶水。

在給玉禾奉茶時,她假裝要接我的茶盞,然而手卻突然一松。

於是茶盞掉落,整杯滾燙的茶水就這樣濺在了她的裙子上。

玉禾吃痛地驚呼,慕容瑾的臉色已經驟然變冷。

「來人。」他說,「把這個奴隸拖下去喂狗。」

人人皆知,羌戎少主慕容瑾,喜怒無常,殘忍暴戾。

上一世,他願意花萬兩黃金買我一笑。

這一世卻不容分說地就要殺我。

我還沒出聲,玉禾已經跪了下來。

她柔聲道:「這是妾身在南唐的同胞,雖笨手笨腳了些,但還請少主看在妾身的面子上,饒她一命。」

慕容瑾臉色冷淡,良久,才道:「既然玉禾為你求情,就將你發配去馬廄吧。」

玉禾含笑看著我。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玉禾不想讓我在慕容瑾身邊伺候,她怕我找到機會勾引慕容瑾。

但她也不想讓我早早死去。

畢竟,她還想讓我看著她怎麼登上貴妃之位。

把我發配到馬廄是她預謀好的,畢竟,上一世她被分配的差事就是在馬廄喂馬。

這份差事極其辛苦,羌戎的駿馬大多性情暴烈,很容易踢傷人。

玉禾為了不讓這些馬踢傷自己,隻好給它們少喂草料,結果一個月後,有一匹小馬駒因此餓死了。

那匹馬是羌戎公主養的雪龍駒。

東窗事發後,羌戎公主對玉禾進行了毒打,還毀掉了她的臉。

後來,慕容瑾與我一起來馬廄選馬,命令已經毀容的玉禾來給我充當上下馬的凳子。

玉禾心中最後那根弦崩壞了。

她是南唐唯一的嫡公主,從小到大,隻有我伺候她的份。

如今我高高在上,她卻是低賤的奴隸,這叫她如何能忍。

於是玉禾沖上來,將馬刺插進了我的喉嚨。

「貴妃!我讓你當貴妃!」

重來一世,我們的地位如她所願,發生了反轉。

她成了慕容瑾的側妃,而我成了馬奴。

「等你養死了雪龍駒,也嘗嘗被公主打到皮開肉綻的滋味吧。」

玉禾丟下這句話,就把我留在了馬舍裡。

離我最近的馬,一身雪白長毛,不斷蹬地、甩頭,鼻孔裡噴著粗氣。

我立刻確定,這就是公主的雪龍駒。

雪龍駒繼承了野馬的烈性,極難被人類馴養。

玉禾料定,我會死在公主手裡。

可她不知道,我阿娘,當初就是御獸園中的馴獸宮女。

馴馬對我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04

馴養雪龍駒的第二個月,玉禾又來了馬舍。

此時的她,已經是慕容瑾身邊最受寵的貴妾。

羌戎女子大多豪放明媚,而我南唐女子,如玉如紗,柔美溫潤,慕容瑾自然圖這一口新鮮。

更不要說玉禾長得確實是好,她是被皇帝與皇後嬌養著長大的,每日用玫瑰露子沐浴,用茉莉花膏燻蒸,養出來的一身皮膚比羊脂玉更美。

羌戎奴隸殷勤地為她抬來軟凳,她笑著在我面前坐下。

「來,為我按腳。」

我不過是動作略微慢了一瞬,玉禾眼色便是一緊,隨即,她身邊的侍者已經將馬鞭重重地抽打在了我身上。

與我一同在馬廄當差的女孩哭著跑上來,想要護住我:「都是姐妹,玉禾公主為何要這麼對待……」

她話音未落,也被一馬鞭抽在脊背上。

這姑娘是清流文官家的小女兒,今年才十三歲,素來身子骨弱,在家時尚且每日湯藥不斷,如今哪受得住這一鞭子,當即暈了過去。

我護住昏過去的女孩,來到玉禾的身邊。

「女君要我按腳,我摁就是。」

「這個力度合不合適?倘若不合適,女君打我罵我都是使得的,何必遷怒於旁人呢?」

玉禾這才嬌艷地笑起來。

她用腳背勾起我的下巴,用隻有她跟我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怎麼樣,姐姐,重來一世,你果然隻有服侍我的命。」

上一世,慕容瑾囑咐身為奴隸的玉禾給我當馬凳。

這或許就是玉禾心中最大的痛。

她怎能接受被她輕視踐踏的我竟然翻身做了主子,而她卻不得不永世為奴?

重來一世,她自然要將這仇報在我身上。

隻是……

我小聲道:「公主對我有氣,想報復也是正常。」

「隻是公主食萬民之祿,危難時也該承擔公主的責任——您為何不想,咱們真正的仇人是誰?」

玉禾一聲嗤笑。

她說:「我何嘗不知道,若不是羌戎攻打南唐,我怎會失去那錦衣玉食的生活,來這邊塞吃沙子?」

「可是玉粟,父皇死了,皇兄死了,將軍死了,御林軍統領也死了。」

「那些男兒都護不住的江山,我不過是個小公主罷了,我能保全我自己就已經很不容易,父皇母後若是在世,必然也隻希望我快樂。」

「倒是你……我如今搶了你的側妃之位,你恨不恨我?」

我搖搖頭。

其實我真的不恨玉禾,至少在這一件事上不恨。

做慕容瑾的貴妃,未必是什麼好事。

前世,慕容瑾專寵了我三個月,然後就娶了西域各個部落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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