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初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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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臉色微變:“可父親……”


  “邗兒那邊需要人看著,你過去看看是否有人怠慢,”大司馬說,“我與三殿下有事要說,你下去。”


  鄭壇在受寵方面一向不及鄭邗,有許多機密事都不能參與,大司馬十分重視血緣。


  鄭壇敬重父親和兄長,隻好看一眼李肇,退了下去,把門關上。


  “不知道大司馬何時能把我舅舅救出來?”李肇開門見山問。


  大司馬倒也不急,他端起剛剛鄭壇倒的茶,說道:“三殿下請坐。”


  李肇沒闲心做,他上前一步,“鄭將軍遭遇我深覺同情,但大司馬是聰明人,馮侍郎莽撞又好面子,這種殺人的勾當,怎可能是他所為?事情背後一定有別的人,難不成大司馬就這麼好心不追究?”


  不少人都知道李肇和馮侍郎的關系好,皇帝念他母妃早逝,也特許馮侍郎時不時送東西進宮。其中緣由大家都會猜,皇帝心中屬意太子,對旁的皇子要求並不高。


  大司馬打量李肇,見他眉間急躁,便知他是真的在為馮侍郎的事擔心,“殿下若要稱帝,那就必須要時刻沉穩,不當有太多婦人之仁。太子好不容易抓到把柄,你要是一直催促,到時他送回來的,可能就是一具屍骨。”


  李肇臉色微沉,“大司馬慎言。”


  “三殿下,”大司馬看向他,“太子與你一向不合,你若是壓不住他,日後他登基之時,你便再也勝不過他。”


  所有皇子裡,李煦能力是最出挑的,也是最不好控制的。他有主見,處事果斷,誰也無法左右他的決策。


  李肇微握拳,不說話。


  大司馬拿過一旁的拐杖,慢慢站起來。鄭邗的事讓他分神太多,每到晚上就容易眼睛看不清。


  屋內的拐杖點地聲一頓一頓響起,他走到李肇面前,道:“在此之前,老朽有事想請教三殿下。”


  李肇問:“大司馬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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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狀元去邺城的事,你是怎麼做到的?”大司馬身形雖有佝偻,但施壓時的震懾依舊強烈。


  李肇卻後退了一步,他手緊握成拳,戒備之意浮於臉上。


  大司馬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三殿下不用緊張,老朽隻是隨便問問,若是說不出,也便算了。”


  李肇頓了一會兒道:“父皇喜公正嚴肅之人,重陽宴那天我和父皇提舅舅的事,發現鍾華甄給他舉薦魏函青,我同他說魏函青年紀太輕,壓不住人,到時反倒讓皇家名聲受損,他應該是已經答應鍾華甄,稍有猶豫,我便趁機提一句陸郴。邺城雖遠,但能撈的油水不比別的地方少。”


  重陽宴那天李肇因為馮侍郎遷怒到鍾華甄的事不少官員都在說,大司馬也知道。至於他所說的邺城油水多,這也是事實,前幾任通判都是因為貪汙數目巨大被皇帝撤職問斬。


  大司馬仔細打量李肇的表情,沒發覺有異常,更不像在說謊,他拄著拐杖緩緩回座位。


  “三殿下應該也聽說壇兒去提審馮侍郎,人沒見成,最後還被趕來的太子殿下訓斥一頓。”


  李肇問:“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大司馬坐下道:“我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三殿下的態度。你是想救自己親舅舅,還是想眼睜睜看著太子利用這件事監視鄭家和馮家,都看你怎麼想。”


  李肇並不膽怯,他眼睛直視大司馬,握拳道:“若我說我隻想救馮侍郎,大司馬會怎麼看?”


  大司馬看他眼神中急迫想救人的心思,慢慢點頭道:“老臣自然願意輔佐三殿下。”


  ……


  李肇和大司馬達成協議,被鄭壇派人送出門。馮淑淑蜷在馬車一角不停抹眼淚,見到李肇就嚎啕大哭,李肇抱著她,撩開窗幔望別院中看了一眼,又慢慢收回視線。


  宮中有宮禁,不許皇子在外過夜。他把哭得快暈過去的馮淑淑先送回馮家,之後才開始回自己在外的私宅,有人早早在那等候。


  而鄭壇在他們談完事後就回屋看大司馬,直接道:“父親太過信任那小子,他若是趁機下手,防也防不住。”


  鄭壇十多歲起就在鄭家,到現在也有二十多年。雖不參與大事決策,但小事遇到也不少,對此最為熟悉。


  大司馬喝口茶,“李肇是聰明人,整個京城隻有我才能救馮侍郎,他還不傻。”


  妓坊近幾日都十分冷清,為了找出同犯和兇手,官府直接封路。隻有大司馬為了見兒子,經常過來。


  他選中李肇而不去選那些更為勢弱年紀小的皇子,便是因為李肇有軟肋,但凡能摻和上感情的東西,總比理智的人要容易控制。


  鄭壇皺眉走近道:“李肇就算重情重義,也不是做大事的人。”


  “若他是做大事的人,反倒容易引起各種事端。”


  大司馬語氣淡淡,他缺的不過是一個正當名頭,李肇不想惹事,連宋之康代郡治水一事都推到太子面前。現如今他就算不想投靠,也隻能求著他救人。


  鄭壇道:“說來說去還是太子做的好事,大哥的事絕對跟他脫不了關系,日後他若是落到我手中,我必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大司馬沒有回他。


  鄭邗最近情況一直不見好轉,大司馬已經好幾個夜晚不能安睡。


  鄭邗出事那天太子和鍾華甄從京郊回京,照理而言不一定是他所為,但連宋之康都死在他們手裡,這也間接證實鄭邗的傷跟他們有關。


  鄭壇發覺他心中不悅,忙給他續上熱茶,“父親也別著急,方才御醫來報,說大哥今天傷勢比前幾天要好上很多,不出意外,五天內應該能醒。”


  “邗兒吉人自有天相,”大司馬松口氣,“我再去看看他。”


  鄭壇猶豫道:“鄭沐的事怎麼辦?大哥平日最寵愛她,周吝現在為了兒子而助我們,但鄭沐肚子裡的孩子連大哥也不知道是誰的,要是被周吝發現,豈不是……”


  鄭沐名義上是鄭邗的女兒,實際上不過是鄭夫人陪嫁婢女的孩子,長得好看,賜鄭姓代表鄭邗對她的寵愛,她從莊子回京起就經常和他同吃同住。


  鄭邗子嗣不多,大女兒早就遠嫁,鄭沐如果懷的是鄭邗的孩子,那府內就得供起來,若是周家小兒子的,那留著也沒什麼用。


  “周吝是牆頭草,不能完全信,”大司馬說,“孩子的事等邗兒醒後再說,扶我起來,我去看看邗兒。”


  鄭壇忙扶大司馬起身,出門去看鄭邗。


  ……


  鍾華甄被李煦鬧了一頓後,白天的悶氣消了不少,第二天一覺醒來時,連精氣神都好上許多。


  長公主大清早便來看她,見她面色確實比那天紅潤之後,放下心來。


  可她還是把鍾華甄說了一頓,話裡話外都透著李煦掃把星害人,就差禁止她和李煦來往。


  鍾華甄躺在床上,無奈應下。


  雖然長公主大清早就過來,但她並沒在這裡久留,吩咐幾句鍾華甄好好注意身子,便又回了佛堂。


  等長公主離開後,南夫人才從檀香木櫥櫃中拿出一盒用來塗疤痕的清涼膏。


  這盒清涼膏方才已經用了一些,隻是長公主突然過來,南夫人便急急忙忙藏了起來。


  天氣一時涼一時熱,琢磨不透,屋子的門窗緊閉,連帷幔也放下來。


  鍾華甄輕解衣衫,幹淨白衣斜搭在手肘,露出小巧圓潤的細肩,青絲長發垂在另一邊,南夫人給她肩上的牙印抹藥。


  她現在沒束胸,酥酥翹翹的胸口鼓起誘人弧度,堪堪撐住衣袍,從上往下看時,已經能看出未來雪堆溝壑的雛形,精巧無暇。


  南夫人看著細嫩肌膚上的牙印,頓時生出心疼,手上動作都輕柔許多。


  “老奴昨夜有些勞累,便睡得熟些,沒想到太子殿下竟又會突然過來。”


  “他還是以前的性子,沒發覺什麼奇怪,”鍾華甄沒把他昨天的胡話說出來,“我瞧他應該是有事,順路來找我一趟。”


  “侯府守衛森嚴,他就算再順路也不該順來你的住處,”南夫人沾著藥膏輕塗,“長公主與威平候感情深厚,至今都沒接受威平候離世的事,當年跟外邊說你是男孩也罷,偏為了威平候讓你二十歲才能襲爵,若是能早些,便也不必困在京城之中。”


  長公主與威平候的夫妻情意常被世人津津樂道,即便是有個鍾華甄在,她也保留了許多威平候的東西。


  皇帝對她實在寵愛。


  “連陛下都由了她,倒不必強求母親,”鍾華甄輕嘆,“路老說我身體本就差,近些年才養好,若是不趁月份小流掉,怕是會出別的事。”


  她是長公主和威平候唯一的孩子,無論出什麼事,都該為鍾家誕下一個後代,但時機還沒到,這孩子要不得。


  若是貿然因為李煦而不能生育,長公主會想什麼,她也不知道。


  南夫人隻是個小嬤嬤,也沒法子,“到底是難辦,如果現在能離京一個月,這是最好不過的,一直往下拖,實在太傷身子。”


  “走一步看一步吧。”鍾華甄輕按額頭,她比誰都知道現在做的難處。


  南夫人唉一聲,把藥膏合上收起,放回檀香木匣中,“世子肩上這疤痕不深,再塗兩天應該就消了。太子也是,明知你身子細嫩,怎麼還想著做這種事?”


  鍾華甄微微拉起衣袍,輕輕遮住自己的傷口,說:“太子的脾氣一向如此,這麼多年過去了,一點沒變。”


  他們小時候的關系並不好,李煦覺得她什麼都不會,蠢笨異常,嚴禁她靠近自己,如非必要,必須離他一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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