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初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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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華甄輕應一聲。


  李煦做得粗糙,暫且也算穩固,有幾個精致的,但原料不太好。鍾華甄比他編得好看,肢體皆有,幹淨利落。她前世同別人一起玩過,本來是想連同李煦弄的一起送給孩子做出生的禮物,最後還是用來哄了李煦。


  “雖然不怎麼好看,但我還是好好收起來了,”他說,“我那些可是在軍營裡編了整整一個月才給你湊那麼多。”


  鍾華甄深嘆口氣,知道他在找臺階下,轉過身,露出兩隻眼睛,她什麼也看不清,問:“你去軍營做什麼?”


  李煦在沒出名前隻是大蓟朝的太子,旁人關注張相和皇帝居多,沒人會特別關注他的行蹤,鍾華甄也沒怎麼聽過他外出的事。


  李煦則是單手撐頭,心裡想事。這間屋子並沒有太多鍾華甄的氣息,她應該住得不久。但她受了傷,這是事實,李煦沒想通她能傷到哪,打算先記下,日後再派人查。


  “我從來沒見過真正的戰場,所以想去看看,順便在昭王的軍營裡當了一個月小兵,華甄,你說我是不是有些不對勁,我竟沒感覺到自己有害怕,除了怕你想我傷心外,興奮至極。”


  鍾華甄以為他隻是找她說說心裡話,聽到後面一句,又想按住眉頭,心道她懷著孩子時要想那麼多七七八八的事,哪有闲心想他?


  “你以後是要做皇帝的人,同別人不一樣,這也正常,隻要不虐殺無辜就行,”鍾華甄嘆聲說,“如果讓我過去,我定是怕得不行……你去搬張凳子,地上涼。”


  李煦手段的狠被很多文人記在筆下,他打勝仗是好事,但喜好虐殺卻實在讓人不敢苟同,以至於後期遇上他的人,要麼降得痛快,要麼夾尾逃走。


  “就這麼為我著想?”李煦趴在床邊,隔著一層布和鍾華甄交談。


  她身上雖然有血腥味,但不怎麼重,可能是快好了。剛才靠近她時,還有股濃濃的奶香味,約摸是她身邊的南夫人給她補身子的,甜甜的感覺,搞得他都想嘗幾口。


  鍾華甄不知道他想什麼,提起自己最關心的事,“我上次送你的香囊呢?可以還我了。”


  路老沒往這邊送過消息,證明東西還在李煦手裡。


  李煦挑眉道:“我的東西是能隨便給你的?華甄,不要掛念別人的東西,如果以後恃寵而驕了還來怪我寵壞你,我肯定會罰你。”


  “……那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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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華甄仔細回想,李煦從她這裡拿走的東西,還真沒幾件能拿回來。


  “你真能瞎說八道,在我腰上都掛了半年,還能是你的?”李煦呵笑一聲,“要照你這麼說,我那玩意也是你的?你太貪心。”


  鍾華甄懂了,她有些無話可說,道:“我從前聽人說軍營裡是魚龍混雜之地,看來你進去真學了不少。”


  他以前不會說這種話。


  “亂是真亂,”李煦想起自己看見的東西,眉都皺起來,“你猜我再裡面看見什麼?”


  鍾華甄捂住耳朵,不想聽。


  李煦看不見她的動作,繼續吐槽:“我起夜時看到有兩個大男人,一個蹲著一個站著,我都快惡心得要吐了,你說嘴巴是能用來幹那種事的嗎?就沒有手嗎?反正我是接受不了,你以後見了,最好也跑遠點,髒你眼睛。”


  鍾華甄覺得整個人都要變紅了,她緩了一會兒才恍恍惚惚問:“你說話越發沒有遮攔,這是在裡面待了多久?”


  “就一個月啊,”他鬱悶道,“晦氣,不想說。”


  “這……我的香囊,你還是給回我吧,若是以後上戰場,帶著不太好。”鍾華甄呼出一口氣,並不想和他聊男人間的共同話題。


  “我的東西,不給,”他沒把她的話放心上,“神武營篩退了部分人,昨天我已經和你父親的老副將商量好,他隨我回京練兵,時間趕,明晚就走。”


  鍾華甄皺眉:“孔叔?他斷了腿,你別折騰他。”


  “他好歹跟過你父親,不是廢物,若非腿斷了,也不至於在東頃山待這麼久,不會覺得是折騰,”李煦手撐住下巴,“你趕緊想想這附近哪有好玩的地方,明天帶我出去看看,你不回京,我都沒多長時間陪你。”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你明晚就要走,回去好好休息,母親早上會來看我。”她說,“你也該知道我了解你,不用花時間查我,鍾家有我在,不會背叛你。”


  鍾華甄要靜養,明天就算他親自來接她,她也能隻能稱病。


  李煦走是沒走,可他也感受得到鍾華甄身體不是很好,他在羅漢床上躺了下來,和鍾華甄說了大半宿話。


  鍾華甄一顆心提在嗓子眼,終究沒熬過睡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把自己縮在錦被裡,藏住雪白的肌膚,隻露出個頭,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快天亮時,有人掀開幔帳,看著她臉上淡淡的牙印皺眉。


  他拿出懷裡消除疤痕的膏藥,嘀咕道:“好好一個男孩子,太嬌氣了。”


第49章


  鍾華甄醒來之時, 李煦已經走了, 南夫人站在紅木圓桌旁,給她備雞蛋羹和肉湯。屋子遮擋住明媚的陽光, 微微亮, 鏤雕瓊花窗牖合上, 沒上鎖。


  她慢慢坐起來, 抬手摸了摸臉, 臉上淡淡的牙印已經快消了, 清清涼涼。


  他給她抹過藥。


  李煦現在還在長身體,他們兩個有半年沒見, 不知道他現在長高了多少, 昨天他摸她臉的手倒是大了。


  南夫人見她醒來,將勺放進碗中,端雞蛋羹給她, 道:“太子殿下方才來了消息,說有急事先回京一步,差人來稟報。”


  鍾華甄微微驚訝, 問出一句:“出大事了?”


  李煦既然花時間來東頃山,總不可能隻是想她所以來看她, 張相也不會準許他因為這種原因離京,帶走孔叔肯定是有過一番謀量的, 如果不是出大事, 他不會匆匆趕回去。


  南夫人說:“沒怎麼聽說具體原因, 好像是交州慶王帶兵攻打恆陽城, 恆州刺史向京城求助。”


  鍾華甄頓了頓,慶王不同於昭王,昭王是皇帝遠親,因為祖輩有功才得賞地,慶王是皇帝的三哥,得先帝器重,本該封為太子,因為她父親的加入失敗,被封為慶王,遠封交州。


  本來是想鉗制於他,結果慶王短短幾年內練出一支英勇的海上軍隊,無人敢來冒犯。


  而那一次,是李煦的第一次領兵出徵,他尚有生疏,傷重好幾次,有次還差點他傷及性命。


  慶王是個大老粗,但他不是傻子,難以對付。


  李煦遠居京城,雖通水性,可遠遠不及海裡練兵的慶王,最後使出擒賊擒王之計,整整打了有大半年,才險勝慶王。


  可慶王與恆州交戰應該是在一年之後,怎麼會早這麼多?


  鍾華甄輕抿起唇,皺了眉,“先不吃,我寫一些東西給太子殿下,你瞞住母親讓侍衛快馬加鞭趕上他。”


  她微微捶腿,起身到紫檀木案桌前坐下,戰場形勢多變,她的記憶不一定能幫到李煦,若是禁錮住他的想法,得不償失,可小事提醒一番也不是不行,如昭王與徐州刺史,又如慶王和海運造船廠。


  以前李煦吃過虧,要不是反應夠快,或許也活不到十年後。


  慶王早就暗中收攬與此有關的官員,給李煦的船,都有瑕疵。


  鍾華甄把信交給南夫人時,突然問道:“母親和小七呢?”


  南夫人接過信時,咳了一聲說:“小七在長公主院子裡住,萬大夫在一旁看著,那邊有奶娘。”


  南夫人早上剛從長公主那裡回來,昨晚見她和一眾下人圍著孩子看,一臉新奇,現在想起來都覺不好意思,明明長公主說過不留這孩子。


  鍾華甄沒聽出異常,對她點點頭,說待會讓人請他們過來。萬大夫說她身體雖不太好,但孩子生得順,沒怎麼像別人樣傷到根基,隻不過平日還得注意養身,春天風涼,盡量少吹。


  長公主告訴她隻許小孩在府中留一個月,但以鍾華甄對長公主的了解,她覺得會留更久一些,隻不過她沒想到長公主直接就把孩子養上了。


  鍾湛是鍾小七的大名,鍾華甄給起的。這孩子性子鬧騰,沒人陪著就哭,長公主當初臉冷心硬要把孩子送出去,最後還是覺得孩子太小,一留再留,最後一直養在侯府,現在六個月,已經學會坐。


  孩子嘴巴像鍾華甄,眉眼間卻像父親,越長開越像,鍾華甄提著心怕長公主不喜,哪知道長公主竟然完全沒往那一茬想。


  東頃山在豫州,遠離紛雜之地,鍾華甄在侯府裡養身體,極少出門。


  李煦自東頃山回去之後便開始整頓軍隊,他領兵出徵交州,半年來鍾華甄不停收到有關他的消息,有些是他自己寄來的,另一些是送往各城的戰報。


  他帶兵前去,半年裡保住恆州,慶王退回交州,兩方交戰僵持,李煦未經沙場,手段自成一套,讓外人琢磨不透,神武營人數僅四千人,卻被他練成了以一敵十的精兵。


  其他地方則都在觀望,交州臨海,大蓟朝海路不盛,慶王自大狂妄,賦稅嚴苛,與旁人利益重合不多,他們隻不過是想看看誰能贏。


  長公主對這些事也甚為關心,沒攔著他們二人的來信。


  鍾華甄沒了有孕時的惆悵茫然,但每次接他信時都是心驚膽戰,總覺他時刻會出事,連長公主在她面前說李煦莽撞,她都想點頭附和一句。


  小七性子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總愛哭哭啼啼要抱抱,長公主心疼外孫,有時連佛經都不抄,時常抱著孩子來訓斥鍾華甄一頓,說她偷懶偷闲,竟然能把孩子交給婢女。


  好不容易給孩子換完尿布又把孩子哄睡的鍾華甄:“我沒有。”


  小七趴在長公主懷裡,邊玩她頭發邊抽泣,臉上都是淚珠,長公主氣道:“你看看小七哭成什麼樣了?小七早產本來身子本來就一般,你做母親的怎麼能不陪著?”


  “……我出生時母親沒陪著。”


  “你和我能一樣嗎?!”小七被長公主語氣嚇得哆嗦一下,又要哭起來,長公主連忙輕拍他背哄,要抱他出去,抬頭給鍾華甄留下一個你等著的眼神。


  鍾華甄感覺自己在家裡的地位又下降了。


  她無奈了,叫住長公主,把手上的信拿起來,道:“母親,路老那邊來了信,說陛下病情反復,已經派人來東頃山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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