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初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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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她想過好久,但放在明面上說,是第一次。


  李煦突然翻身壓她,他雙手撐在枕頭邊,鍾華甄嚇一跳。


  他說:“我是有平定天下的野心,但你覺得我為什麼次次出徵都跟拼命一樣?”


  鍾華甄張口道:“我……”


  他眼睛眸色是淺灰的,卻比深色要多兩分認真,“因為我不想輸,父皇害威平候時我不過才兩歲,縱有天大本事也阻止不了他,我知你心中過不了這坎,所以我一直不當你面提,但我也不想和你啰嗦,我會把你父親沒做完的事一一做完,你哪也不許去,要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鍾華甄的手慢慢攥緊被單,她真的喜歡他,所以每次聽到他說赤忱話語時心中都是高興的。


  他力氣很大,總是會一不小心就會傷到她,可他最怕她疼,次次都哄著她,她腦子像空白了一般,突然問李煦:“那你要不要陪我去見母親?”


  李煦莫名其妙說:“我見她做什麼?她討厭我都快寫在臉上……”


  他突然想到什麼,話停下來。


  鍾華甄自己回過神,連忙道:“你說得對,母親性子倔,總和我說你壞脾氣,不想讓我搭理你,是我想岔了。”


  李煦坐了起來,眼睛把鍾華甄的臉都看紅了。


  冬日的暖陽已經升起,照在窗子上,映得雪白。


  他仔細算了算時間,唔出一聲,道:“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手頭上還有事,昭王不知從哪得知的消息,但他肯定是想向世人表明父皇迫害賢臣,而我是在步父皇後路,意圖謀害守雍州的他,我們半個月後回去,威平候的事我會為父皇請罪。”


  青州那邊已經很久沒有鍾華甄的消息,他也該和鍾華甄回去一趟。


  鍾華甄有些結巴了,“這不太好吧。”


  要是直接帶他過去,不就搞得像見嶽母一樣?長公主恐怕會頓生氣,把她掃地出門,畢竟長公主現在都沒派人來接她,或許都不太想想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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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什麼不好?反正都是你自己提的,你在這好好等著,如果要去青州,我得提前做些準備,”李煦起身下床到木架子旁穿衣,沒說自己把她的下落隱瞞下來,一點都沒沒告知長公主,昭王盯得緊,現在也不可能突然帶她回去,“還有一些善後的事,我想我來處理比較快。”


  鍾華甄手肘半撐起自己,憋了小半天,憋出一句話道:“我覺得還是別了,真不太好,我隨口說說的。”


  “那不行,做人得誠信,”他披上外袍,“我送你回去和別人送你回去都一樣,別多想。”


  鍾華甄脫口而出的話就好像讓李煦找到了動力一樣,他還沒在院子裡清闲多久,又去了軍營,鍾華甄攔都攔不住。


  李煦挑眉說:“你要是再攔我,我就把你抱馬上,和我一起去軍營,讓那幫睜眼瞎的看看你到底是誰的人。”


  鍾華甄漲紅了臉,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容貌出色,帶面紗也遮不住一身氣質,去給軍營的傷兵治病時,有不少排隊稱病,就是為了看她,被龔副將嚴懲一頓,沒人敢再犯。


  但有好幾次她回宅的路上都會遇到專門有人給她送東西,她甚至收過幾封情書,被李煦譽為狗屁不通。


  那天的他生了好大的氣,吃完飯還氣,悶聲拿劍,又找出信,就要去找人單挑,要不是鍾華甄死死摟住他的手不放,順了他一晚上,把他炸的毛順下去了,也不知道他會鬧出什麼問題。


  鍾華甄還知道自己身份是什麼,龔副將至今以為她是男兒身,連帶幾個偶然下聽到的謀士也這麼想,如果被他們知道他們二人的關系,看她的眼神都得微妙起來。


  現在的她隻能把李煦送出去,在家裡想個折中的法子不惹怒長公主。


  昭王派人搗亂丁城,為的不是鎮仁侯,他在想什麼李煦也猜得到,不過是沒想到自己真的能把益州打下來,但這些都不是大問題。


  有關威平候的事越傳越大,尤其是青州,已經有人去問自己家在軍營的親戚,得到的答案是從來沒聽過這種事,鍾家也沒給出回應。


  長公主在威平候死後便獨自一人帶著鍾華甄,替威平候守了十幾年的寡,世人對她的評價很高,因為她為了威平候,已經做出太多犧牲。


  如果是以前,她或許會忍著,顧大局出來將這個事實否認掉,但她現在就好像沒了那種心思,巴不得讓李煦陷入這種紛亂中,讓他和昭王鬥個你死我活,好讓青州得利。


  她的丈夫和唯一的女兒都因為李家出事,憑什麼李煦要心安理得不受影響的繼續攻城?要不是他,以鍾華甄的性子,也不可能會跑出去。


  李煦那邊則什麼動靜也沒有,他派兵直入徐州看守徐州餘糧。


  徐州的刺史是他的人,他派兵進去毫無波瀾,輕輕松松把昭王的人送回去,昭王隻能咬牙咽下。


  昭王是仁王,這十幾年來名聲傳得很響,不可能因為李煦而自毀名聲。


  而李煦打下益州之後,便不再是從前那個太子,他幾乎沒吃過什麼敗仗,打起仗來又狠又利落,旁人都有些怕他身上的戾氣,但作為皇帝來說,他待百姓不錯。


  如果不是從青州傳來的一個消息,他的心情或許會一直暢快到和鍾華甄一起回青州。


  有人來報,長公主爆出鍾家世子有長子,今年已經兩歲多。


  李煦心裡咯噔一下,心跳速度都加快起來,但侍衛的話又給他潑了冷水。


  照出生的月份來看,那孩子至少是在他和鍾華甄那一次後的兩個月懷上的,不可能是他的。


  他猛地想起鍾華甄的話,如果她有一個別人的孩子。


  不可能,她怎麼會允許別人碰她?一定是長公主從別處抱來的。


  李煦在營帳內走來走去,隻覺心中都悶了口氣。


  長公主重視血脈,他從前是張相外孫,她百般討厭,隨意抱一個野的回來充當威平候孫子,也不太可能。


  鍾華甄最聽長公主的話,長公主不許她做的,她絕對不會主動碰,但長公主若要她做某些她不喜歡件事,鍾華甄也不會拒絕。


  他在軍營待了許久,冷著臉讓人去調查。


  李煦沒去找鍾華甄,他去了雍州附近。


  昭王或許一直在警惕他會突然進攻,但李煦暫時還沒有動昭王的心思。他去過昭王帳下,把他的性子摸過一遍,昭王愛面子,或許現在正打算讓自己人假襲雍州與益州交界。


  他有一個孫子,死在幾年前的突厥偷襲中,有個叫汪溢的年輕人拼死把昭王孫子的屍體背了回去,昭王受到一通打擊。


  而那個叫汪溢的年輕人,則因為衷心被提拔到昭王附近做小兵,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汪溢越來越得昭王信任,升為一名參將。昭王本打算將自己孫女許配給他,但孫女嫌他臉上有疤不願意嫁,汪溢便沒強求,至今孤身一人。


  他心中有鬼,自是怕娶妻生子連累到一家。


  當年他錯信鍾阿日的話,害死昭王的孫子及一行護衛,至今都擔心會有人舉發。但鍾阿日也救了他一命,汪溢聽他的話把昭王孫子送回營帳,得他那一枚神藥,保住性命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幾年的時間都已經過去,汪溢也快把這個人給忘了,萬萬沒想到還會有再見到鍾阿日的一天。


第90章


  夜色微暗時, 茶館屋頂搭了雪,汪溢走進來, 他臉上帶疤, 現在是昭王底下一位受寵的副將。


  汪溢前幾年曾去益州打探消息,帶回幾包特產好茶葉,喝著不錯,加上自己發達了, 心裡莫名覺得高人一等,可他性子又不愛炫耀,便借茶來表示自己和其他同僚的不同。


  做到他那位置的人其實俸祿不低, 不過他要打點四周, 每月便沒多少剩下。


  雖是囊中羞澀, 但他每次從軍營返城時都要來喝上一杯。


  他要了間雅間, 上樓之時,動作一頓,臉色大變。兩個戴鬥笠的侍衛站在臺階之上, 手上帶刀,說有人想要見他。


  汪溢心中奇怪,並不想惹麻煩, 轉身要離開時,又被底下人攔住。他頓了頓, 明白自己今天要是不去見人, 就走不出這間茶館。


  茶館清幽, 臨近傍晚, 該回家的人都已經回去,當汪溢被請進最裡面的雅間,看到裡面的人時,臉瞬間崩裂。


  “是你?!”


  李煦在喝茶,他慢慢抬頭,露出硬朗的面孔,道:“汪參將這幾年日子滋潤,不知道那位小公子泉下看著把自己害死的人飛黃騰達,靠著自己祖父升官加爵,心中作何感受?”


  當年如果不是汪溢派人去拍馬屁,昭王孫子也不會膽子大到帶人離城,縱使那幫突厥人已經死於昭王底下的將軍之手,這件事也已經埋於地底,但汪溢從未放松過警惕。


  李煦開門見山進了主題,汪溢還不知道他就是剛打下益州的皇帝,手慢慢握住刀柄,問:“你找我做什麼?”


  “汪參將曾問過我是誰,告訴你也無妨,我乃京城人士,為陛下辦事,如今來找你,也是望你棄暗投明,擇明主效勞。”


  汪溢一猜也知道他們是有事要找他,“昭王待我有恩,你們休想從我這得到任何消息。”


  李煦放下手中的茶杯,聽到汪溢這話時,也沒威逼汪溢做什麼,他站起身來,“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再多說,我知道汪參將一直惜命,所以多提醒一句,這兩天最好小心一些,畢竟我不是喜歡瞞人的性子。”


  雅間的氣氛緊張,外面守著侍衛,誰也進不來,雍州已經戒嚴,每日進出的人都要審查盤問。


  汪溢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躲過守城門的侍衛混進去,狠聲問:“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怎麼會?”李煦好像訝然,“我隻是來敘敘舊,你現在便可像昭王揭發我,當然,即便你不做這種事,我也會派人去告知昭王,你不僅害死他孫子,還把救人功勞說到自己身上。”


  汪溢從一個小兵爬到現在的位置,野心是有的,不可能因為李煦的隻言片語放棄,他立即拔刀對向他,李煦雙指夾刀身,並不當回事,汪溢咬牙,沒他力氣大。


  鍾阿日在軍營中一直厲害,力大無比,能打過他的沒幾個,聽說他疏忽戰死沙場時,還有不少人唏噓,昭王聽說這消息時可惜了一句少年英雄。


  李煦松開刀,“汪參將何必要執著於昭王,陛下英明神武,有萬夫不當之勇,你投於明主之下,必定受賞識重用,屆時不必擔心昭王何時知道秘密,無後顧之憂,豈非好事?現在白白蹉跎時光,又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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