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初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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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從那次假死後就一直待在李煦身邊,加上去京城恭賀新帝的時候,鍾華甄已經有大半年沒回來。


  長公主拿帕子擦眼淚,她激動異常,嘴裡連說幾個好。


  鍾華甄不知道李煦瞞下她的事,還有些不解,不明白長公主現在的情緒是怎麼回事,但她也沒實在沒力氣問,鍾華甄的眼眶湿潤,在馬車上哭過。


  冷風陣陣,吹動衣角,鍾華甄聲音裡有點鼻音,身子無力,也不太舒服,道:“外邊風大,母親,我們回去再說。”


  長公主又哭又笑,沒察覺到鍾華甄的異常,她擦完眼淚後,拉著鍾華甄一起回府,說:“母親知道你要回來,高興極了,已經讓廚房備好湯羹熱菜,你一路回來,舟車勞頓,不知道累成什麼樣,李煦那王八蛋,我就知道他不可信,竟然瞞著你的身份,我都快擔心死了。”


  鍾華甄上臺階時,腳步突然趔趄一下,她眼前發黑,看不清眼前的路,意識也開始逐漸模糊,身子不自覺往前傾。


  長公主察覺到她的異常,立即去扶住她。


  鍾華甄清醒一陣,搖輕聲說:“沒事,有點累。”


  她路上一直在想李煦,頭疼得厲害。


  長公主問:“甄兒?”


  鍾華甄搖搖頭,長公主怕她出什麼問題,讓人去請大夫。鍾華甄在走了兩步後,身子突然一晃,暈了過去。


  ……


  夜深人靜,在一個小村莊旁有一間臨近田地的茅草屋中,裡面點著燈,幾個受傷的騎兵坐在裡面,他們都傷得不輕,有人腿上綁了東西,圍著火堆取暖。


  李煦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腦後,靠著枕頭看老舊的帳頂。


  他肚子被人砍了一刀,流血太多,被人救了回來。


  刺殺李煦的人明顯是有備而來,李煦膽子大,手段狠,衝鋒時毫不畏懼,但那地方陡,他明顯處於弱勢,李煦便幹脆假裝不敵,帶著剩餘的人往回跑,那些刺客以為他要逃,立即追上,被李煦埋伏在樹林裡,死得一個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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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們就被這對老夫婦撿到了,開始還差點鬧了誤會。


  這老漢以前似乎跟過威平候,見到那幫人穿的衣服熟悉,臉色便變了,以為李煦他們是哪幫賊匪,被李煦看了出來,直接告訴這對老夫婦,他們是護送人回鍾府,路上莫名其妙被這堆人追殺。


  那老漢驚疑,問了他好幾個問題,李煦和鍾華甄一起長大,不僅都答了上來,還透露幾句他和鍾家世子是好友的訊息,那老漢這才半信半疑,重新去檢查地上那幫人的衣服。


  李煦本來打算派人回去通報一聲,但活著的人身上都有傷,外面還有沒有埋伏也不知道,保險起見,最好不要動。


  可他還是怕鍾華甄擔心他,隻打算養一個晚上就回去。


  一個老婦人給他們端湯進來,給每個人都呈碗湯來暖身體,又到李煦床前,讓他等溫了後再喝。


  另一個拄拐杖的老漢也走進來,手裡拿著李煦的香囊。


  李煦眼尖要起身,又被那老妪按了下去。


  她面容慈靄,對他顯然是敬重,說:“這位將軍,你的傷還得養了兩天,別著急動。”


  這裡是青州,威平候的名聲傳得很廣,這種小地方的更是將其奉之為神,這兩人認為他能和鍾家世子是好友,身份自然不簡單。


  缺角的案桌有幾兩銀子,是李煦給的,這對老夫婦開始不想要,他便說這是借宿費,不要的話,他們也不好住,這兩人就收了起來。


  李煦的視線看向老漢手裡那個香囊,沉聲開口道:“多謝老人家提醒,但我不想別人動我的東西。”


  那老漢是村裡的老大夫了,雖是暴脾氣,聽到這話卻也沒生氣。


  他把香囊放到李煦枕邊,又拄拐杖坐到一旁,說:“老朽姓蔣,村裡人都稱句老蔣,將軍這香囊戴得是不是有幾年了?裡面的藥不太像將軍用的,藥性也快散了,老朽茅草屋破舊,但也有些養身的藥,便自作主張給將軍換上了。”


  屋子裡有股淡淡的藥香,角落也有人曬藥的架子,歪歪扭扭。老蔣大夫腿腳不便,但人很精神。


  李煦皺了皺眉。


  “多謝蔣大夫救命之恩,但有人和我說過不許動裡面的東西,她還會要回去。”


  “裡面的藥都要壞了,沒用了,”老蔣搖頭說,“再說將軍帶這種女兒家玩意,若是被人發現,會掉面子。”


  窗外吹的風呼呼響,今天的風沒前幾天大,但天氣要凍人些。


  李煦把香囊拿在手中,以為他說男人不該戴這種,便放進被子裡,臉色穩重,道:“蔣大夫所言我知道,但這是我妻子所贈,我隻會高興,不會覺得失面子。”


  他面上不帶任何羞恥之色,老蔣大夫隻道他和妻子感情深,便沒深究,跟他談起今天的事:“將軍可知老朽今天為什麼會相信你們?”


  李煦被這夫婦兩個送過來時,聽他們說了不止一次跟過威平候,再結合他們看到那幫人時的反應,也不難猜。


  但他還是先頓了一下,問一句:“那幫人也是青州的?”


  老蔣大夫搖了搖頭說:“他們手上所用的武器確實來自青州軍營,身上穿的衣服也來自青州,但有幾人身上衣著有誤,所用系帶顏色都相近,但帶中紋路不屬於青軍,大抵是以為這不重要,自己胡亂弄上的。盧將軍底下治軍嚴格,處處要求精細,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盧將軍在李煦出發前才得到鍾華甄的消息,他就算別有心思,也來不及。益州知道李煦出來的人不多,都是值得信的心腹,能在這種時候動這般大手筆,一定是早有打算。


  “大抵是我惹的仇家,”李煦緩緩開口說,“蔣大夫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但我明早就必須離開,望蔣大夫能給我開些快速治傷的藥。”


  昭王在裡面插一腳的可能性很大,但青州也確實有嫌隙,鍾華甄是鍾家世子,底下人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會敢向她動手。


  可她現在是女子身份,若真的有人有異心,她現在最危險,他不放心。


  老蔣大夫坐在凳子上,拐杖還搭在手邊,笑問李煦一句:“想回去看媳婦?你家的是公子還是千金?今年應該有幾歲了吧?”


  涉及到鍾華甄的事李煦總要謹慎兩分,他覺得奇怪,不知道這老大夫問這種做什麼。


  李煦還不至於在旁人面前失冷靜,隻道:“我妻子尚未為我生下一兒半女,但我們打算生四個孩子,到時承歡膝下,熱鬧非凡。”


  火堆裡的柴火燃得不大,火光剛剛好取暖,如果不是屋頂一角漏了風,會比現在要暖和。


  鍾府那孩子到底是不是鍾華甄的還不一定,反正他要和鍾華甄生四個。


  這間茅屋不大,圍在火堆旁的騎兵也聽得到他們在說什麼,聽到李煦說要四個孩子時,都腹誹一句宮中連半個妃子都沒有。


  老蔣大夫愣了愣,以為他的孩子是中途流掉了,歉疚回道:“我見你隨身帶香囊,裡邊裝幾年前的養胎藥,還以為你家夫人生了,是老朽嘴笨,將軍不要介懷。”


  李煦的手突然一僵,他眼睛猛地盯住這大夫。


  李煦派出去查那孩子下落的暗衛還沒傳消息回來,他現在也隻知道鍾家有個幾歲的孩子。


  幾個騎兵互相看一眼,面面相覷,沒想到這是安胎藥。李煦早年隨身戴香囊是真的,後來掉過一次,就沒怎麼再見他戴身上。


  暗淡的燭光稱出李煦面色的冷硬,他慢慢開口:“你說這是什麼藥?”


  老蔣大夫奇怪問:“將軍不知道?那這是誰送的?不過這對身體無礙,你倒用不著擔心。”


第93章


  李煦上一刻還在想是誰派人來刺殺他, 下一刻就聽到香囊裡裝的是養胎藥,直接就蒙了。


  太過突然,毫無防備。


  他派來青州查探的暗衛至今沒傳回過消息, 不知道查哪去了。


  李煦從小便視鍾華甄為自己人, 連她同外人交朋友都氣得發狂,更何況是別人碰她?恨不得把她鎖在自己手上, 哪都不讓她去。


  但等他慢慢回過神後, 便突然開始生氣。他腦子素來轉得快,立即就回想起從前鍾華甄不斷朝他要這東西。


  她在離京前身子未顯,如果那時就懷有身孕, 孩子會是誰的,不言而喻。


  可她居然問他生了別人的孩子怎麼辦?


  老蔣大夫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 但看他身上的低沉氣壓, 便知道他心情頗有不好。


  李煦臉色很淡,開口道:“望蔣大夫能把剛才香囊裡的藥收拾一份給我,我有戰事在身,在這裡歇息不久,明早怕得早些離去。”


  “那藥雖是壞了, 但老朽也替將軍你包了起來,將軍不用擔心,”蔣老大夫搖頭說, “將軍也不必急著用藥, 等早上起來再換新的, 現在天色已晚, 將軍還受著傷,最好不要亂動。”


  蔣老漢知道李煦的傷怎麼樣,勸了兩句就讓自家婆子去拿家裡備用的棉被出來,讓他們先湊活一夜。


  李煦借住別人家,身上還有傷,也隻能聽他們的,他肚子現在還纏圈白布,痒痒的,也就是他皮糙肉厚,要不然得傷筋動骨。


  這兩人有一雙兒女,兒子出門行商,女兒嫁去鄰村,都有幾年沒回來,茅草屋不算大,但擠擠也夠了。


  李煦根本睡不著,大半夜時,月亮高掛在天上,皎潔月光鋪滿雪地,他越想卻越覺心跳加快,腦子總是會不自然冒出一種感覺,這養胎藥是真的還是假的?會不會是大夫年紀大記錯了?


  又或者萬一這孩子並不存在呢?一切隻是侍衛查錯錯又怎麼辦?


  鍾華甄現在應該已經回到鍾府,他心裡的想法也雜亂無章起來,他們約過不瞞對方,可她瞞了他不止一次,連李肇她都敢幫,還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


  李煦急得都想直接奔到鍾府去質問鍾華甄,她在東頃山那年到底做過什麼?孩子是真是假?到底和他有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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