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看到人過來,暢音閣內所有人都跟著屈身行禮,“臣見過皇後娘娘。”
扶著細雲來到上首坐下,柳吟不鹹不淡掃了眼後面的人,“不必多禮。”
女子身上系著件櫻紅色海棠雲紋披風,縱然簡單隨意,但卻掩蓋不住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再看女子那嬌美的臉蛋,眾人心中都是一陣審視,都說柳家嫡女蠢笨無腦,一看就是謠傳,若是手段不高明如何能把皇上迷成這樣,甚至不惜廢了後宮,這擺明就是昏君的行徑,可偏偏他們皇上在處理政事時冷靜的讓人心底發寒。
“遲了這麼久,戲都開始半天了,都是皇上把你慣成這樣的。”太後坐在一旁無奈的點了下她腦門。
柳吟無奈的瞥了她眼,“兒臣這不是出門喝了碗安胎藥嘛,母後就知道教訓人。”
誰不知道太後與皇後是姑侄,關系好的跟親母女似的,此時一個命婦忽然笑著打趣道:“就算皇上不慣著,這不還有太後娘娘慣著嘛。”
“是呀,我瞧皇後娘娘這胎必定是個小太子,到時候還得叫太後祖母呢。”
眾人諂媚討好的話語一波接著一波,柳吟也都習慣了,隻是笑著不說話,一邊去看臺上的戲,這是京劇,不知道唱的是哪一出,她聽了半天都沒聽出來,就是覺得坐在這個地方聽著戲比較輕松。
與眾人的吹捧不同,右排坐著的長公主卻是一臉冷漠,她當然不想來,可是長春宮的人專門過來請,她如何敢不給太後面子。
隻是看著上面那個被眾星捧月的女子,她就不禁手心一緊,她的明月也本該如此才對,可是如今連生死都未知,莫名心頭一澀,她眼神頓時嘲諷起來,這柳家的人的確是好手段,居然把她那一向不近女色的侄子迷的如此神魂顛倒。
“這皇子公主都不打緊,畢竟都是皇上的首個子嗣,像哀家就較喜歡公主,貼心懂事,不像皇子那麼調皮,不過皇上小時候倒是穩重的很,若是也能有他父皇那般懂事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太後笑著悠悠的抿了口清茶。
臺上的人還在咿咿呀呀的唱著,柳吟算是聽出來了,這應該是民間流傳的那個三娘嫁女記,這聽久了,還是有點意思的。
不過對於太後的感言她並不想發表意見,這世上絕對不會有人比她姑母更希望自己生的是個男孩,對方也就是嘴上做做樣子,心裡別提多焦急了。
“太後娘娘這般喜愛公主,說不定老天會讓您得償所願呢。”長公主忽然風輕雲淡的笑道,她就是看不慣對方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
話落,周圍的人都漸漸停下了話聲,臉色有些怪異,一向都知道這長公主性子火爆,隻是在先帝去世後收斂些許,可如今這也太不識時務了,這先帝都去世了,居然還敢如此與太後娘娘說話,莫不是被豬油蒙了心?
聞言,太後忽然餘光一掃,隨手放下手中的茶盞,淡淡一笑,“這孩子一事誰知道呢,不過一說到這,哀家倒是想起明月那丫頭了,也不知如今是生是死,唉,這孩子也真是命苦,誰知道那鎮南王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也莫要太擔心,明月好歹是皇上的堂妹,想必若是有她的消息皇上也定會言說的。”
Advertisement
說到這,整個暢音閣的氛圍都詭異了起來,其他人也沒敢再出聲,隻有長公主臉色不太好,先前或許她還忍得住,可一牽扯到自家女兒她就忍不住擔心。
但這大半輩子她何曾受過如此奚落,不過她也知道如今的形勢,也隻是僵硬的低下頭,“太後說的是,如今一切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柳吟一邊吃著細雲帶來的山藥糕,一邊氣定神闲的看著臺上的表演,並沒有插話的打算,她至今都還記得曾經這長公主是如何倒打一耙,跑去先皇那裡告自己的狀,不過不著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她有的是時間報復回來。
“皇上駕到!”
隨著一道高亢的通傳聲響起,瞬間周圍所有人都連忙跟著起身,彎腰行禮,“臣叩見皇上。”
看著被簇擁而來的那道明黃,柳吟顯然也沒想到對方真的會過來陪自己看戲,一時間也跟著起身想過去,可下一刻就被人握住手腕,拉著坐在了椅子上。
“兒臣見過母後,近日政事忙碌,未曾給您請安,還望母後莫怪。”秦砚徑直坐在了上首。
聞言,太後自然是連忙笑道:“說的什麼話,凡事都沒有政事要緊,哀家這有皇後陪著也是一樣。”
柳吟坐在一旁則笑眯眯的遞上一杯茶,“皇上喝茶。”
瞥了眼面前殷勤的人,秦砚的視線最終落在臺上的戲子上,倒是那邊的長公主突然有些著急,她這些日子一直在求見皇上,可是一直都沒看到人,她隻是想知道明月的下落而已。
突然上前幾步,她躬身道:“皇上,不知明月如今怎樣了,他定是被賊子擄走的,絕對沒有叛逆之心呀!”
突然的出聲也讓整個暢音閣的氛圍一變,周圍瞬間寂靜了下來,其他人也沒想到這長公主如此不識趣,居然敢在這時提及反賊。
柳吟正在和秦砚介紹這出戲,乍一聽這長公主還是這麼脾氣火爆,一時間也是神色詭異的繼續咬著她的糕點,忍不住悠悠道:“有沒有謀逆之心還得看大理寺調查。”
“不可能!”長公主頓時眉頭一皺,擲地有聲的道:“我家明月向來聽話,如何會做出謀逆之事,還請皇後娘娘慎言!”
霎那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那長公主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瘋子般。
放下手中的茶盞,秦砚目光依舊落在戲臺上,聲音微冷,“姑姑這是要做朕的主了?”
第101章 處置
霎那間,長公主頓時臉色大變,連忙躬身行禮,“皇上恕罪,臣婦隻是太過擔心明月而已,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她手心的錦帕攥的極緊,垂著眼簾遮住那抹不甘,曾幾何時,她居然需要向一個晚輩卑躬屈膝?!
柳吟往後瞟了眼,聲音一厲,“難不成本宮還說錯了?造反乃株連九族的大罪,明月既然嫁給了賀冀,那便是賀家的人,理應受到株連,這最基本的刑法姑姑難道也不知了!”
風水輪流轉,這時候居然還敢兇她,這也太囂張了!
聞言,長公主頓時一臉鐵青的抬起頭,目光如炬的望著前面的女子,“明月乃是上了宗碟的郡主,先帝的外甥女,皇後娘娘這話未免也太過籠統。”
“這天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怎麼放在明月這就不一樣了?若是皇上格外開恩,以後朝中綱紀何在,律法何存?”柳吟突然哼了一聲。
話落,其他人都是低著頭不敢出聲,也未有一個敢幫著長公主,深怕惹上一身腥,這長公主如今無權無勢居然還如此囂張,還真以為是先帝那時候呀?
瞥了眼旁邊那個伶牙俐齒的人,秦砚唇角帶著抹淡淡的弧度,目光一直落在戲臺上。
直到胳膊忽然被人推了下,隻見旁邊的小姑娘又一本正經的看著自己,正聲道:“皇上您說是不是?”
“皇上,明月可是您的親堂妹呀,您絕對不能不顧念先帝之情呀!”長公主一時也急了。
太後坐在那悠悠的看著戲臺,眼中閃過抹幾不可見的嘲諷,一邊欣賞著今日戴的護甲。
“姑姑的意思是指朕不念親情?”秦砚語氣微沉。
“臣婦不敢!”長公主滿心都是焦急。
看著戲臺,男人薄唇微啟,“叛軍逃竄間柳將軍便救過明月,她甘願與叛賊為伍,朕已經剔除了她的皇籍,他日與反賊一同處斬,姑姑一再為那反賊求情,可是要同反賊一起叛離皇室不成。”
聞言,長公主不由踉跄癱坐在地,跟著不敢置信的跪著上前,“不可能!明月怎麼可能與反賊為伍!”
看著癲狂的長公主,小祿子趕緊揮手讓禁軍把人拉下去,可後者卻依舊瘋狂的掙扎著,“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皇上明鑑!您絕不可聽信小人謠傳呀!”
可無論她如何掙扎,還是被幾個御林軍拉了下去,狼狽癲狂的模樣哪有半分威儀。
其他人也低聲交頭接耳起來,顯然沒想到那明月郡主會和五公主一樣出賣自己國土,與那反賊為伍,那長公主居然還敢求情,遲早被皇上治個株連之罪。
柳吟也沒見過這種倒打一耙的人,居然還說她哥是小人,那莊明月那麼喜歡賀冀,跟著他一起造反也很正常,現在先帝都死了,她倒要看這個長公主還能去哪裡撒潑。
“這皇姐如今的確不成規矩,居然為那反賊求情。”太後皺著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秦砚神色平靜,“姑姑既神志不清,那便送去宗廟修養。”
話落,其他人也都是屏住呼吸不敢喘氣,這一去怕是就再也回不來了,可隻怪那長公主的確不識時務,瘋瘋癲癲居然為那反賊求情。
柳吟默默的咬著自己的糕點,和秦砚談親情,無疑等於痴人說夢,就連先皇死的時候都沒見他有什麼表情,不過她知道,他所有的溫柔都給了自己。
唇角抿著笑,她一邊推過去一杯茶,“表哥覺得這戲好看嗎?”
男人目光淡淡的看著戲臺,隨手接過她遞來的茶,一言不發。
“一看你就不知道他們在唱什麼,這出戲叫做三娘嫁女記,講的是一個寡婦帶大了三個女兒,大女兒嫁給了富賈,二女兒嫁給了榜眼,三女兒成為貴妃的故事,不過故事太俗套了,一點也不好看,待會我讓人點出八仙過海好不好?”柳吟眼巴巴的道。
一起聽戲,四舍五入也算是看了場電影。
瞥了眼那張氣色紅潤的小臉,秦砚抬手用指腹拂去她嘴角的碎屑,眉梢微動,“念書時也不見你這般上心。”
“我……我哪有不上心,你這是偏見。”她輕哼一聲扭過頭繼續看著戲。
太後坐在那邊也是眼中含笑,其他人也是如此,可從未見過皇上說話如此溫柔,而且那皇後娘娘居然還敢這樣與皇上說話,皇上居然還不生氣。
直到這時,小祿子忽然上前伏在秦砚耳邊低語幾句,後者頓了下,一邊抬手拍拍女子的的腦袋,“自己看,朕先走了。”
“啊?”柳吟往後看了眼,跟著也起身拉住他胳膊,“那……那我也不聽了。”
一個人聽這個有什麼意思,咿咿呀呀又聽不懂。
看著被拉住的胳膊,秦砚神色如常,須臾,還是牽著人徑直走下臺階,後面的人連忙屈身行禮,“恭送皇上,恭送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