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蘇晴月一身紅衣,僅從外邊上看,幾乎看不出她和秦拂的差別了。
整個大殿一下子靜了下來。
秦拂拱手,說:“掌門,我正想稟報,今天弟子在藥峰修煉之時,聽到了霧林那邊傳來的聲音,弟子御劍趕往霧林途中,正看到蘇晴月一身紅衣在宵禁時分從霧林的方向走過來,弟子覺得奇怪就把她抓了起來,趕到霧林時,好巧不巧的,聽到霧林巡邏弟子指控弟子放走仲少卿。”
掌門不動聲色道:“所以,你覺得霧林弟子看到的那個人是蘇晴月?”
秦拂笑了笑:“弟子不知,反正總不會是我。”
掌門:“秦拂,你要知道,蘇晴月一個煉氣期弟子,要放走仲少卿的話,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秦拂當然知道。
這也是為什麼霧林巡邏弟子看到那張臉時,第一反應便是秦拂。
一是因為秦拂愛穿的紅衣,二是因為,幾乎壓根沒人能想到煉氣期的蘇晴月能放走仲少卿。
秦拂說:“那不妨叫醒蘇晴月問問。”
她當然不指望自己一番話局勢就能逆轉,因為……這裡還有幾個對秦拂非常不利的物證。
掌門點了點頭,親自掐了個法訣,叫醒了蘇晴月。
蘇晴月睜開了眼睛,一臉的茫然無措。
她見身處大殿之中,周圍又都是人,頓時一副驚愕不解的模樣。
她驚道:“這是……”
秦拂卻根本不給她表演的機會,她單刀直入的問:“蘇晴月,今夜是不是你放走的仲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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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月一口否認:“師姐為什麼這樣冤枉我!”
秦拂也不指望她真能承認了,又問:“那我今夜見到你時,你為何在宵禁之時外出?蘇晴月,你不會御劍,你出現的地方離持劍峰很遠,你別告訴我你也是聽見了動靜之後出來查看的。”
蘇晴月卻一臉的不明所以:“師姐,你在說什麼?我何時離開過持劍峰?明明是師姐突然出現又不明不白的抓我離開的!”
秦拂啼笑皆非:“蘇晴月,我突然衝進持劍峰抓你,師尊身為持劍峰峰主會察覺不到?”
蘇晴月:“師姐,你明明知道那個時候師尊和師兄們聽見動靜已經追了出去的,師尊他們不在,你當然可以輕而易舉的抓我。”
蘇晴月一番解釋滴水不漏。
秦拂抓她的時候隻有秦拂知道,不能證明她真的是在宵禁時分在外遊蕩。
於是事情又回到了原點,還變成了秦拂放走仲少卿後試圖拿自己師妹頂罪。
秦拂笑了笑,說:“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也愛穿紅衣了,總不會是我抓到你後壓著你換的吧?”
蘇晴月笑了笑,說:“這個倒是巧了。”
她面無表情的說:“我換這身衣服,是想見夏師兄的。”
“師兄從圖蘭秘境出來之後就一直閉門不出,隻有我穿的像師姐的時候,他才願意出來一下。”
“師姐不願意原諒師兄,我隻能出此下策。師姐不信的話盡可以問秦師兄,我最近每天都會穿紅衣找師兄,今天正好趕巧了。”
秦拂訝然,心中卻升起一股近乎啼笑皆非的感覺。
夏知秋。
他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給她找麻煩。
她一時沒有說話,別人以為她是無話可說,無樂長老冷笑一聲,說:“秦拂,如果隻有人證的話,我們也不會篤定是你,但是執法堂剛剛送上來的兩件物證卻是鐵證如山,巡邏弟子可能會看錯,物證卻絕不會說謊。”
秦拂:“那還請無樂長老賜教。”
無樂長老看向掌門,嘲諷道:“榮掌門,你現在還要袒護她嗎?”
掌門閉了閉眼睛,說:“師侄,方才藥峰和禪宗的藥門一起診治了霧林昏迷的巡邏弟子,發現他們中的毒中有墮仙草的成分,而墮仙草……天衍宗魔淵的墮仙草全都登記在冊,唯一不在藥庫的隻有幾個月前師侄從魔淵採走的墮仙草。”
秦拂恍然明白了蘇晴月從外宗弟子手中拿走的墮仙草用在了何處。
“而且。”掌門說:“霧林的陣法隻有宗門親傳弟子知道通過的方法,不可能是外宗弟子把墮仙草拿進來放倒了巡邏弟子又通過了霧林陣法。”
掌門一說完,蘇晴月補充道:“掌門,我剛入門不滿半年,師尊還未教我怎麼通過霧林。掌門可以問師尊。”
他們每說一句,秦拂的嫌疑就重一分。
秦拂卻面色冷靜。
她知道,不管他們說什麼,她都還有最後一個方法。
掌門頓了一下,掐了個法訣,一塊玉牌飄到了秦拂眼前。
秦拂看到那塊玉牌,眼神瞬間就死死的盯在了上面,面色冷了下來。
掌門的聲音響在她耳邊:“秦拂,這是在霧林發現的玉牌,上面的字是你的筆跡,而且法峰弟子探查過,上面有施加了封印法陣的痕跡,玉牌裡封印了三道劍氣,靈氣波動都來源於你,這應該是你的防御法器。”
秦拂沒有說話。
是,這當然是她的東西。
這曾是她一筆一劃刻出來的,它的每一個紋路自己都格外熟悉。
但她從未想過這會成為栽贓她本人的證據。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話本中的秦拂百口莫辯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矛頭直指向她。
但是……
秦拂抬頭看向掌門,冷靜的說:“掌門,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能最快發現誰是放走了仲少卿的人。”
掌門:“什麼……”
秦拂:“既然如此,不若搜魂。”
話音落下,滿堂皆驚。
門外卻傳來一個近乎暴怒的聲音:“你說什麼!”
第37章
“你說什麼!”暴怒的聲音響在秦拂身後。
秦拂回頭。
墨華背光站在大殿外,身上那向來纖塵不染的白衣此刻遍布劃痕和血汙,一副大戰了一場的模樣。他手裡還提著太寒劍,劍未收鞘,上面鮮紅的不知道是誰的血跡。
秦拂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這幅模樣出現在大殿之外,不像是修真界人人敬仰的劍尊,反倒像是魔。
秦拂莫名就想到了夢境中墨華一劍殺死她的模樣。
說來也可笑,她忘卻了話本中的許多東西,但唯有夢境中自己被一劍殺死的情景牢記於心。
秦拂幾乎是下意識的倒退了半步。
而與她相反的,蘇晴月一見到墨華就像是見到了自己的全部依靠一樣,眼淚瞬間就充盈了眼眶,幾步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更咽道:“師尊。”
夏知秋和秦郅追過來時,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副情景。
他們的師尊拿著劍,滿身未散的殺氣,蘇晴月和秦拂穿著幾乎一模一樣的衣服,但一個幾乎撲向了師尊,一個卻後退了半步,從頭到腳的防御姿態。
仿佛是……師尊是特意趕來保護的小師妹,而太寒劍對準的敵人正是大師姐。
夏知秋心中的感覺復雜難言,但秦郅卻看的滿臉茫然。
他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呢?他為什麼會覺得他們和師姐是敵對的?
明明……師尊是聽聞師姐在大殿受審之後才立刻趕回來的。
墨華看著秦拂的反應,心中憤怒和惶恐交織。
為什麼她能一副不顧幾十年的師徒情誼隨時能和他們劃清界限的模樣?
為什麼自己出現她會是這樣的的反應?
難不成她在怪他來晚了嗎?
可是……
墨華想起了仲少卿逃離的消息傳到持劍峰的情景。
持劍峰的小童驚慌失措的闖進他的洞府的時候,他正在閉關,他隻聽見小童一句“劍尊不好了!大師姐將仲少卿放走了!”
他正在運行的靈力頓時就亂成一團,一口鮮血直接吐了出來,險些壓制不住心魔。
拂兒放走了仲少卿?
他幾乎下意識的就朝著最壞的方向想。
——拂兒是不是跟著仲少卿一起走了?他們是不是兩情相悅?仲少卿是不起把拂兒帶到了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想起了秦拂少年時仲少卿鬧的整個修真界沸沸揚揚的求娶之事。
當時他隻覺得胡鬧,而現在他卻恨不得一劍殺了仲少卿。
他的心魔在他耳邊告訴他,這叫做嫉妒。
你如何能不嫉妒?仲少卿是妖界少主,他與秦拂年齡相近、郎才女貌,他願意為秦拂散盡後宮,你的徒兒清修這麼多年,不懂情愛,見到一個如此對她的人,心動也隻是遲早的事情。
他反駁他的心魔,那不可能,仲少卿是妖族。
他的心魔哈哈大笑,說他可憐。
仲少卿是妖族又如何,他能昭告整個修真界自己非秦拂不娶,你能嗎?他能光明正大的求親,你能嗎?你不能,你隻要讓旁人知道一丁點你對秦拂的心思,你和秦拂都會萬劫不復。
最重要的是,他的愛慕不會讓秦拂厭惡,而倘若秦拂知道了她如父親一般敬愛的師尊對她有那種心思,她會怎麼想呢?
墨華聽得雙目赤紅,又無從反駁。
心魔充滿惡意的說,就像現在,秦拂跟著仲少卿走了,走到你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一句話,讓墨華徹底失控。
不能!
她是他的弟子,他救了她的命,傳授她劍道,拂兒她……永遠不能離開他身邊!
前來稟報的小童目瞪口呆的看著向來清風明月的劍尊雙目赤紅的抽出太寒劍衝出持劍峰,如瘋如魔。
聞訊趕來的夏知秋和秦郅同樣目瞪口呆,想都沒想的跟了出去。
而現在……
墨華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秦拂。
他追到一半,得知拂兒並未跟著仲少卿走,反而在大殿受審,急急忙忙就趕了過來。
她剛剛說搜魂。
她知道搜魂意味著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