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行的這些動作,除了蕭家的人知曉,外頭的人是根本打探不到的。隋家倒是能聽見一些風聲,但隋家聽見風聲已經是幾個月以後的事。隋暖枝這廂跟蕭衍行談妥了,卻沒有著急回去。她愣是在臨安縣待了一個多月,什麼別的消息都沒打探到,隻能悻悻而返。
看來,想在蕭衍行的眼皮子底下打探他府中的消息,她沒那個本事。
隋家人離開了,蕭衍行也隻是抬個眼眉的回應。對於隋暖枝這個未婚妻,蕭衍行談不上討厭。聰明人總比蠢人省事。怕就怕,自作聰明的人。
“爺,還要派人盯著麼?”歐陽旭是暗中負責臨安縣安全的人。
“派人盯著。”目前來說,隋暖枝比前頭的梁氏和花氏要聰明,至少聽得懂人話。
隋家還不知蕭衍行一直暗中派人盯著他們。等他們得知了皇帝將世子之位按到了皇長子的庶長子頭上,當下就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隋暖枝的父兄,他們頭一個就跳起來。那怒發衝冠的架勢,恨不得衝到涼州府來跟蕭衍行當面理論。
“鬧什麼鬧!”隋月生看到長子就頭疼,“你在家裡吱哇亂叫,敢去殿下跟前鬧一個試試!”
“爹,爹這你能忍麼?!”隋家長子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世子之位給出去了,將來咱們暖兒的孩子怎麼辦?難不成暖兒的孩子身為嫡子,還得給庶長子讓路麼?!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就是啊爺爺,暖枝的孩子怎麼辦?”隋家長孫也著急,急得抓耳撓腮。
“人還沒嫁進去,還沒影兒的事你們倒是急上了?”隋月生倒是十分平靜,看著長子長孫的眼神中難掩嫌棄之色。
“這哪裡能不急啊!”隋家長子看不得自己父親這做派,急得人頭皮發麻,“爹你還坐得住?咱當初讓暖枝嫁過去,不就是為了往後能坐穩皇後的位置,生出下一任……”
“住口!”隋家長子話沒說完,便被自己父親冷喝一聲給制止了,“你再敢胡吣,就給我滾出去!”
“爹!”
隋家長子沒想到自己為家裡著想,他爹還如此態度。
“滾出去!”
隋家長孫見父親被祖父如此不給臉的轟出去。他看向端坐在書桌前,神色隱在嫋嫋煙塵之中的祖父,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憤怒來:“爺爺既然這般看不上我們長房,當初為何要選暖枝去?暖枝跟陸生那般情深,你硬生生拆散他們,難道就是讓暖枝的一輩子給二房鋪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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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隋月生好多年沒生氣了,這冷不丁的差點沒被長孫給氣死,“你也給我滾出去!你跟你爹一個樣,沒腦子的蠢東西!”
隋家長孫被罵得臉漲得通紅,當下也負氣,轉頭跑了。
路上撞到了二房叔父,他也沒有道歉。
隋家二房父子倆看著長房一前一後跑遠的背影,心裡跟塞了一團稻草般噎得慌。就他兄長這性情,是怎麼生出暖枝那心思剔透的孩子的?
父子二人進了書房,門關上了,許久沒有打開。
此時隋家的態度且不提,就說皇帝的一番操作讓人迷惑,也讓人心中不安。這不安的,自然是東宮一脈的人。皇帝雖說將葉慧瓊打入冷宮,卻沒有廢除蕭承煥的太子之位。蕭承煥心中松一口氣的同時,也更加的惶恐。他明顯感覺到疼愛他的父皇態度變了。
他無時無刻不在琢磨著這之間的變化,又聽聞蕭衍行的種種行徑。知曉他獅子大張口要了一萬私兵的名額,皇帝居然眼眨不眨地答應了。惶恐便成了無法撫平的不安。
父皇到底是什麼意思?父皇到底原諒他了沒有?
他弄不清楚,沒有秦蓮生給他準確地傳達皇帝的心思,他根本不會判斷。
蕭承煥這時候才意識到秦蓮生對他有多重要。當初皇帝要溺死秦蓮生的時候,他就該想辦法保下來才是。便是這個人不能再在皇帝身邊伺候,但多年揣度皇帝意思,秦蓮生從未出過錯。可是那時候蕭承煥擔心自己求情會被皇帝遷怒,愣是對秦蓮生的求救視而不見。
“該死!”蕭承煥跟被囚在籠子裡的困獸似的,找不到出口,“一步錯,步步錯!到底是誰把這樁事捅出來的?被孤抓到,孤必將他碎屍萬段!”
秦蓮生與葉慧瓊的血緣關系,蕭承煥一直都不知道。直到出事前夕,後宮突然傳出兩人是姐弟關系的傳言時,蕭承煥都是覺得荒謬和可笑的。他心道,這麼離譜的傳言不可能有人信,根本不可能是真的,便沒有多管。誰承想他以為不可能的事情成真了。
皇帝處理得非常果決,一點爭辯的機會都沒給。蕭承煥在知曉事情時,一切已成定局。他光顧著憤怒和逃避牽連,如今風波過去了,倒是想起追究始作俑者了。
誰散播的謠言,其實不難查,畢竟做得一點都不幹淨。稍稍問一下就能問出來。
“是長樂宮的靈妃。”
蕭承煥對這個靈妃自然是有十分深刻的印象。畢竟一出現就取代了他盛寵二十年的母妃,搶走了所有的榮光,誰能對她沒印象?
“是她?”蕭承煥一點都不意外,“她是如何知曉的?”
靈妃不過一個新入宮不到一年的新人,哪有那本事查清楚二十多年前的舊事?這明擺著就是背後有人。
靈妃背後有人是人人都猜得到的,但她背後之人是誰就不一定了。不少人猜測是皇長子蕭衍行,畢竟這件事獲益最大的就是蕭衍行。除了他動手,沒別人。但蕭衍行被趕出京城七年,未必就有這個手段查清楚後宮的舊事。蕭承煥不願意承認他有這個本事。
“那靈妃是不是長得有幾分像那個誰?”蕭承煥對靈妃如何得寵,還是有所耳聞的。
“聽說跟先皇後十分神似。”宮人立即回答道。
“蕭衍行那個自矜傲慢的性情,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褻瀆他母親的。若靈妃與那個誰當真那麼相似,必定不是蕭衍行出的手。”蕭承煥冷笑,“估摸著背後之人動了手,蕭衍行正好趕上了。”
太子這麼認為,宮人便是有不同的看法也不敢大放厥詞。
不管靈妃背後是蕭衍行還是誰,既然是她害了他們母子,蕭承煥便絕對不會放過她。他正好如今被逼的進退兩難,無事可做。可得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吃點教訓!
靈妃自然不知曉自己平安無事到如今,突然惹了蕭承煥的恨,她如今正在為自己不能生育一事傷心欲絕。她一直以為,兄長即便恨她,也不會恨她至此。在心底,對她還是有一份不同於對旁人的疼愛的。畢竟兄長曾經那麼好,怎麼會一夜之間疼愛消失不見?
她一直抱著一絲僥幸,兄長在慢慢明白她的心意以後會原諒她,他們會重修舊好。結果兄長當真恨她到,毀了她下半輩子的依靠。一個女子不能生育,未來沒有子嗣傍身,這跟毀了一輩子有什麼區別?!
自打太醫走後,靈妃枯坐在床榻上一整夜沒有合眼。
她如今再看那些綾人羽寄來的回信,再沒有昔日的甜蜜。呂黎的手慢慢地捂住自己的小腹,黑暗中,喉嚨裡突兀地發出一聲短促的笑。她的一雙眼睛不知何時盈滿了淚花,嗓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既然不能生育,那也不過爛命一條。我這輩子,不如把沒享受的都盡情享受了吧……”
靈妃下定決心要享受,自然要用盡全力爬到最高。隻有爬到最高,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兄長不是不愛她麼?
沒關系,她不要他的愛。她要他的人就好了。人屬於她,她管他愛誰!
心中下定了決心,呂黎便一改往日的冰冷和含蓄。她也不在乎自己像誰了,這張皮囊不刻意的上妝,其實並不是那麼像先皇後。先皇後的長相呂黎大約能猜到,一種枝頭紅梅的冷傲高貴長相。但她不是,她知道自己長相不冷傲,她長得極媚,一種引的男人□□燻心的媚。
畢竟她姨娘就是吃賣身子這碗飯的,她作為她姨娘的女兒,又能高貴到哪兒去?
心中不住地冷嗤,呂黎卻止不住地淚流滿面。兄長花了十年的功夫糾正她的言行舉止,讓她擺脫了風塵輕浮,變成高貴的書香門第的千金。她隻需一個晚上就能恢復舊態。
呂黎的種種作為且不論,七月底,王如意發動了。
王如意這一胎養得好,懷相也十分不錯。能吃能睡,十分健康。宮人們圍著她日日說吉祥話,她便也覺得自己肚子尖尖,懷的是個皇子。
說實話,王如意盤算過自己的處境,她一直覺得自己生個公主是最好的。一來,皇帝的皇子眾多,公主隻有一個。就是葉慧瓊生的小公主,在宮裡的寵愛比皇子都盛。她若生了公主,指不定也能沾到便宜。二來,她背後沒有家族支持。雖有王家給她銀錢支撐,但朝堂上是沒有人脈和勢力的,反而白白招惹記恨。她這個皇子生下來,能不能養大,很難說。三來,王如意如今也隱隱能感覺到,皇長子蕭衍行在慢慢的集聚勢力。將來她的孩子惹了蕭衍行的忌憚,得不償失。
最後一點,也是最致命的。她曾是皇長子妾室一事是個致命的把柄。若是這件事爆出來,蕭衍行不一定有事,她這條命肯定是保不住的。不如生個公主,少惹人眼紅。
心中的焦慮,王如意也沒辦法命令孩子一定是公主。隻能心裡盤算著,若當真生了個皇子,該怎麼從一開始就讓所有人放松警惕。
發動時,她在產房裡又疼又緊張,死死盯著產婆的眼睛。
產婆本就緊張,此時嚇得額頭的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這可不是給外頭的人接生,這位可是皇帝寵愛的娘娘!若是稍有差池,指不定全家的命都搭進去!
產房裡亂糟糟的,王如意這又是頭一胎,生得極為艱難。那股子要將人從中劈開的疼痛,讓她幾度暈厥。王如意咬著牙,這是她後半輩子的指望,硬生生疼了三天才把孩子給生下來。
不得不說,王如意還是有那麼點運氣在的。被人說了幾個月的皇子,結果生下來是一位公主。
產婆抱著嬰兒到她跟前給她看性別時,她高興的大笑出聲。
“好!好!好!”
王如意太高興了,高興得眼前泛黑也止不住笑,“本宮就知道上天會眷顧本宮!果不然!”
她實在太累了,說完話沒一會兒,到頭就睡著了。
外頭皇帝聽說她生了一位公主,反應也一樣。後宮的皇子確實多,本就是一位公主,如今又來了一個小公主。他自然是喜不自禁。比起葉慧瓊所出的小公主,王如意生的這個才叫老來得女。皇帝高興得不得了,當即命人大賞了興慶宮所有人。
小公主剛出生,身上還沾著味兒,宮人們抱著孩子沒敢太靠前。遠遠叫皇帝看了一眼,就抱回了屋裡。
如今孩子還小,就是紅彤彤的一團,看不出美醜。
但孩子的母親相貌卻是天差地別。王如意雖說不如王姝、呂黎、柳如慧這等絕色,卻也是相貌十分上乘的美人。否則當初也不會被選中,送進蕭衍行的後院,更不會輕松通過選秀。比起樣貌中等偏下的柳如慧,那可就是雲泥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