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她在夢裡, 真的變成了別人?
“虞濃, 起來沒有?”虞濃聽到了外面傳來高嗓門的喊聲,是個女人的聲音。
接著門被敲了兩下,聲音裡帶著埋怨:“這都幾點了,雖然暑假了,也不能大白天在屋子裡睡懶覺,也不怕鄰居們笑話你,快起來,我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牛肉拉面。”
虞濃眼睛轉了下,在屋子裡尋索,在窗口處一張書桌上,她看到了一本臺歷。
看到時候,她怔了下,手摸了摸身邊,沒有包,也沒有手機,甚至她剛買的兩個防狼噴霧也沒有了。
她又暗罵了句。
然後盯著那本臺歷,時間又往前退了十年。
十年,又十年!
這個狗屁的噩夢,是想讓她回爐重造嗎?
上一個夢她也在手機上查找過,確實在y市有一個幸福小區,但是前兩年那裡就拆除了,她也搜索了趙美娟、吳豔的名字以及牛奶下毒事件,無事發生,而且重名的太多了,十年的時間,很多東西在歷史變遷中湮沒,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現在又退了十年。
現在是二十年前?
她用手揉了揉額頭。
外面門又敲了下:“你聽到沒有?”
虞濃收回手,平靜地道:“聽到了,別催啦。”
說完,她一把拉開身上蓋的被子,怪不得睜眼覺得這裡有點怪異,同一時空,不同時間段嗎?可真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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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插在各個時代中,讓她有身臨其境的死亡感覺?噩夢,真不愧是你!
她不爽地下了床,走到了衣櫃那裡,也是一個烤漆衣櫃,顏色和這裡其它木質家具格格不入,應該是後來買的。
打開衣櫃,門後有一面鏡子,她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
連她自己看到都會驚訝的暗道一句:離譜,這真是她?
她打開衣櫃,隨便找了一件裙子穿上。
自從變美後,她已經不在意穿著了。
隻求舒適簡單方便。
她盡力忽略這是別人衣櫃這件事,噩夢逼著她不得不克服了這種心理障礙。
拿得是件頗為寬松的碎花裙,料子柔軟舒適,很薄的棉,領口有些大,裡面配了一條淺灰吊帶,防走光,裙子在膝上,露出了虞濃纖細雪白的小腿。
她套上後,走到窗口,推開了窗,然後拿起桌上的梳子,一邊梳著長發,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外面有山連綿,雲霧繚繞,一眼看去,很有仙境的感覺。
正值夏季,蟲鳥鳴叫。
鼻息裡的空氣非常清新,帶著花粉的清香。
近景入目是起起落落的房子,粉刷的白色牆面,為數不多的二層小樓。
再遠處有美如畫的一小片梯田,這應該……是個山裡的村莊?
她梳完,一攏光滑柔亮如絲般直順的頭發。
桌子上竟然還有一個看起來很古老的銀簪,她隨手拿起來,將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後。
有一縷沒有挽上,落在了頰邊。
她小心冀冀地推開門,門口放著簡易的鞋架,上面有兩雙女生鞋子,虞濃直接套了那雙平底的淺綠色塑料涼拖,鞋不是很舒適,但勝在清洗方便。
虞濃順著二樓的樓梯走下來。
這個家應該就是村莊裡為數不多的有二層小樓的人家,而且,她從窗戶看了下,其它幾家都很新,虞濃推測應該近幾年的新房,她住的這幢有點陳舊,窗戶和牆皮都有些斑駁,應該有些年頭了,看上去有種陳舊的歲月感。
但可以看出,這家裡的條件應該不錯,應該是這裡最早蓋出二層小樓的人。
虞濃從樓上走下來。
一層寬敞的大廳裡,已經來了不少人。
見到她時,說話的人都安靜下來。
幾雙眼睛朝她看過去。
有一瞬間,她懷疑地上掉根針,都能聽見。
虞濃觀察著他們,慢慢地邁下樓梯。
梨花椅子上坐了兩個穿著汗衫的男人,其中一個年紀大的正搖著扇子,還有三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正跟一個衣著爽利,站在大堂的微胖女人說話。
安靜片刻,很快就有人開了口:“呀,你們家這個女兒,不得了哦,越長越漂亮,這才十八歲,就美得跟天仙似的!
別說在我們這個村,就是整個鎮,也沒有這麼水靈的女孩啊,怪不得山下道觀的人說我們這兒人傑地靈出鳳凰,看看你們家的虞濃,可不就是一隻掉進雞窩裡的鳳凰嗎?將來出去了造化大著呢。不能比,一比我們家那兩個女娃,都要扔到土裡去嘍。”
“打你嘴,什麼雞窩?”爽利女人佯怒道。
其它幾個人笑了起來。
“哎喲,看我這嘴,不是雞窩,是鳳凰窩。”
“去去去!”
“還是虞家的根子好,生得孩子長相都端正,我看虞紹這小伙子長得也是人中龍鳳,他現在還在b市讀書呢?”那個穿著背心,年紀頗大的人問道。
爽利女人立即滿臉笑容,客氣回道:“還讀著呢,今年大三,現在正是暑假,昨天還來電話,說他今天就回來,b市那邊特別熱,沒有咱們這裡涼快,還說帶了b市本地的同學來家裡避暑呢,他女朋友也是b市的,一起過來玩一玩。”
其它幾個人都露出羨慕又好奇的表情。
爽利女人回頭,對走下來的虞濃道:“看你,慢騰騰的,還不跟叔叔大爺嬸嬸們打個招呼?”說完就攬過虞濃,掐一掐她的腰。
虞濃第一反應是要躲開,但她忍著沒動,她估計這個女人應該是這個家裡的女主人?她現在這個身份的媽?
虞濃隻好露出職業瑜伽老師,和煦溫和的笑,挨個看了一眼,她哪知道這都是什麼親戚,什麼叔?什麼嬸?隻好籠統地溫聲道:“叔叔阿姨們好。”
“哎,好!”
“我們好著呢,這姑娘長得,別說鎮上,我們市也沒有這麼漂亮的?你家還真是下了個鳳凰蛋!”
“你才下蛋呢,多喝茶,涼茶也堵不住你的嘴!”爽利女人封嵐罵道。
惹得幾人笑了起來。
爽利女人說完壓低聲音對虞濃說:“快去洗漱,起來這麼晚,像什麼話?”還悄悄瞪了她一眼。
虞濃在一片善意的笑聲中,出了大廳,來到了院子。
她回頭,視線在每個人身上都停留了一會,好像沒什麼異樣。
院子收拾的很幹淨,地面鋪了青色的石頭,應該是這個山上獨有的一種山石,顏色很好看,青灰色,並不平坦,微微凸凹不平,但走起來很舒適,不會滑倒。
院子右側有水槽,她又在不遠的洗澡間找到了新的牙刷牙膏,拿了櫃子裡沒有人用過的新杯子,來到水槽邊,虞濃就像一個新手一樣,磕磕絆絆開始打理自己。
一邊用水龍頭裡的水洗著臉,一邊聽著客廳幾個人說話,希望能從她們的聊天中,更多了解她目前的情況。
有個年輕點的婦人抱著還在吃奶的孩子,目光追著虞濃看了會。
“我嫁到村子裡一年半,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家女兒,長得可俊俏呢,真不知道封嵐嬸兒你怎麼生的,聽說之前一直在鎮上讀高中啊?”
封嵐笑著道:“她高中就在鎮上,來回跑耽誤時間就讓她住校了,平時放假會回來,你要問我怎麼生的,那我怎麼知道,我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就跟你們一樣兩眼一黑,屁股一使勁就生出來的唄。”
幾個人聽完又笑了。
她滿面春風地說:“不過,我未婚的時候,去道觀,道長給我算過,說我命中有福報,子女祥瑞,將來福壽綿長,如果子女不夭折,我後福還在後面。
而且,他還說我名字裡有嵐字,上山下風,說我山風之時,有鳳鳴聲來,說的真準,我就是在一個刮大風的天氣,有好多鳥一直在叫,那天夜裡生下我女兒的。”
在外面水槽裡洗臉的虞濃,聽了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夢裡真是,什麼年代了?不過時間倒退了二十年,可以理解。
“……聽說你女兒這次考得好,考上b市的師範大學啦?”
“考上了,錄取通知書都拿到了。”
“封嬸,咱們這裡的孩子一共三個考出去,你家就佔了倆,真羨慕,你怎麼培養的?什麼時候也讓孩子教教我家那個笨腦袋啊。”
“我?我能怎麼培養,跟你們一樣放養唄,他們小時候天天瘋玩,就是腦子聰明點。”
“我家裡也有兩個,愁死了,暑假裡也讓你女兒給她們開開竅。”
“我家濃濃她那是運氣好,超常發揮了,聽她老師說她比一摸考高了四十二分,她一模成績是最好的。”
“我就腦子笨,孩子也像我了……”
虞濃洗完了臉,在院子大致走了一遍,甚至還到大門口看了看。
她的鞋子踩到蔥綠柔軟的草地上,站在高處往下眺望,山谷清幽,常年有霧氣繚繞,真是人間美景,確實是山傑地靈的好地方。
能感覺到氣流在全身遊走,無比的舒爽。
她不禁想到這夢,到底真實還是幻覺,那人呢,是真實存在過的嗎?
風將她身上的衣裙吹起,不停鼓動,在遠處望,仿佛飄然欲仙,不似人間凡人。
“好了好了,十點了,該回去做飯了,封嬸說她兒子和同學今天會過來,人家有客人。”
“孩子也餓了,走了。”
“封嵐,有什麼需要的,到我家拿。”
“我家菜也不少,缺什麼盡管過來。”
“忙不過來叫我。”
“好,大家慢走,大爺,您慢點。”封嵐笑容滿面地將人都送出院口。
這一早上任務完成,炫耀完畢。
虞濃走過來,看著封嵐樂滋滋的轉過身,見到虞濃時,也美滋滋地說:“餓了吧,我這就給你下牛肉面,牛肉昨天買的,面早上就揉好了。”
“我不餓,別做了。”虞濃急忙道,她一開始是因為進入噩夢,所以不敢吃噩夢裡的東西,後來又被那個下了毒的牛奶嚇到了,管它是牛肉面還是人參面,她是徹底不敢碰了。
封嵐好脾氣道:“你早上沒吃飯,你是想成仙啊?咱這裡山青水秀,你坐地成仙一個我看看?”聲音好脾氣,說話不客氣:“不吃拉倒,客廳有黃皮和香蕉你吃點吧。”
說完扭頭就往廚房走:“今天你哥說要帶同學過來,說是b市的貴客,還帶了他處了兩年的女朋友回家,房間我昨天都收拾好了,中午得準備點吃的,家裡還有葡萄酒,嗯,還有根野山參,就是小了點,到時候讓他們帶走,泡酒都是頂好的東西……”
野山參?虞濃聽到差點噎到。
這時候送人都送野山參嗎?
封嵐也是個愛美的人,她把家裡收拾得很幹淨,種滿了花,除了右面一片蔥綠的新鮮菜園,幾棵結了果子的樹,門口就像是個小花園。
虞濃圍著逛了一會,在周圍掐了一大把路邊開著的黃色和紫色的小野花,又從花園裡剪了兩枝嬌豔欲滴的粉色月季,形似玫瑰。
她在櫃子裡尋了個敞口玻璃瓶,裝了清水,將一束花插進去,無聊地高高低低擺弄了半天,以她的審美,一束野花硬是讓她整理出層次感和藝術感,足足擺弄了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