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奶。”蓁蓁“吧唧”一下在李老太臉上親了一口,哄的李老太樂呵呵的摟著她:“有你這個大寶兒成天哄著奶開心,奶能多活十年。”
“十年太少了,長命百歲沒問題。”蓁蓁笑眯眯地剝了一個瓜子塞李老太嘴裡:“到時候你還得幫我看孩子呢。”
“行,到時候奶跟你住。”祖孫兩個樂呵呵的商議定了,那邊王素芬在廚房裡已經收拾好了魚,洗了洗手過來探頭問道:“蓁蓁,魚想怎麼吃?”
“松子鳜魚!”蓁蓁連忙回了一句,松子鳜魚可是一道從清朝傳承下來的名菜,上次李木文回老家的時候提過說在冰城吃得松子桂魚味道很好,蓁蓁饞貓似的立馬使出渾身解數纏著王素芬做了一次,雖然有些費材料,但確實酸甜可口美味非常。
一聽蓁蓁說要吃松子鳜魚,王素芬瞅著她直嘆氣:“你這丫頭咋這麼饞呢,蒸著吃燉著吃咋地不行,非得又費油又費糖的。”
李老太都快把孫女寵上天上去了,聽著蓁蓁想吃連忙替孫女說話:“一年也吃不了一回,孩子願意吃就給她做吧,灶房不是有油嗎?”王素芬也是嘴上說說,見李老太幫著說話,便也沒再說啥,轉身去廚房做松子鳜魚。
松子鳜魚得先把魚用花刀處理以後放油鍋裡炸,然後澆糖醋汁,最後勾個芡。如今條件不好,糖、醋都是稀缺之物,自然也不能那麼講究。
家裡每年都收不少大豆,絕大部分都壓榨成了豆油,因此一年四季老李家都不缺油吃。往鍋裡倒了油,把片過花刀的鳜魚放鍋裡炸了以後,撈出來,炸過魚的油還能用來炒菜,一點也浪費不了。
鍋裡放上剝好的松子和發好各種蘑菇,王素芬把秋天蓁蓁摘回來的洋柿子熬成的醬放裡兩大勺,又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勺白糖放在鍋裡攪勻,再勾了芡往魚上頭一澆,香噴噴的松子鳜魚就做好了。
蓁蓁聞著味就從屋裡出來了,王素芬想著剛才用掉的白糖心疼的直叨叨:“太費東西了,一年就吃這一回聽見沒?下回可不能這麼做了,糟蹋多少好東西。”
蓁蓁嘿嘿笑了兩聲,幫著王素芬把熱好的幹糧端到炕桌上。
住在後屋的桂花估摸到了吃飯的時候,也挺著肚子帶著肉包過來了。肉包一進屋眼睛就一亮,跑到灶房伸個頭奶聲奶氣地問道:“奶,啥這麼香啊?”
“奶做了魚,就是上年吃得那個酸酸甜甜的魚還記得不?”肉包連忙點了點頭,王素芬笑著說:“去吧,跟你姑做炕上等著,奶一會就把魚端上去。”
蓁蓁扶著桂花坐在炕上,看著她高聳的肚子蓁蓁問道:“嫂子,你這個月就快生了吧?”
“估摸著在月底。”桂花靠在被剁上揉了揉腰:“這幾天肚子墜的厲害,當不住也可能早生。”
蓁蓁摸了摸桂花的肚子,裡面的小娃娃似乎有所察覺,立馬伸著小腳丫踹了兩腳,蓁蓁看著桂花肚子上鼓起的包忍不住笑著說:“這孩子真有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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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咋地,我估摸著也是個小子,和懷肉包的時候一樣一樣的。”桂花摸了摸肚子,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再生個小子也好,像咱娘似的,先多生幾個小子把家撐起來,再生個閨女好好疼著,悶了也能陪我說個話啥的。”
兩人說著話,王素芬已經把東西都端到炕桌上來了,如今天氣寒冷,積雪又厚,上班來回太費勁,李木武中午就在單位吃飯。明北的學校離家也遠,一般也是早上走了等放學天黑了才回家。爺倆都沒辦法回家吃午飯,每天早上王素芬都熬上一大鍋菜,給他們爺倆裝滿滿一飯盒菜,再帶些幹糧,無論單位還是學校都有熱飯的地方,大冬天的也能吃上一口熱乎飯。
家裡雖然時常吃魚,可這麼奢侈的做法也就這兩年王素芬才舍得一年做一回,肉包一口魚一口餅子的,時不時笑眯眯地抬起頭,奶聲奶氣地說聲:“好吃。”
李老太和王素芬舍不得吃魚,一人吃了兩筷子就去吃燉白菜去了,蓁蓁素來知道李老太和王素芬的性格,她也不勸她們,直接伸著筷子夾好魚往她們碗裡飯,兩人被蓁蓁的暖心舉動心裡甜的和吃蜜一樣。李老太更是樂的合不攏嘴,一邊說著:“快別夾了,奶吃不了這麼酸甜的。”一邊又不住嘴的誇著蓁蓁:“要不咋說閨女貼心呢,啥都能想著老的,沒白疼她。”
肉包也有學有樣,站起來挨個往四人碗裡送魚,王素芬笑著說:“咱家這幾個孩子就沒有不孝順的,長大肉包也是個好的。”
“可不咋地。”李老太點了點頭,又囑咐桂花:“肉包可是咱家下一輩的頭一個,可得好好教他,長大以後能撐起家來有個大哥的樣,這樣咱家才能越過越好。”桂花連忙應了一聲。
天氣越來越冷了,明南和明北陸續考完了期末考試都回了家,明東按照往年的日子算,估摸著也在回來的火車上了,就是明西依然不知道今年是否能回來,軍校的假期不像普通大學那麼多,據說那裡都是按照部隊來管理的,特別嚴格。況且聽明西話裡的意思他學的都是需要保密的東西,在部隊外面連提都不能提一句。
終於在明東到家的第二天,桂花發動了,明南和明北坐在灶房裡燒水,李老太和王素芬兩個齊心合力幫著桂花接生,不出眾人所料,桂花又生了個大胖兒子。
有了肉包在前,所以這個小子順利自然的就叫了豆包,明東又熟門熟路的當起了奶爸,幫著洗洗涮涮啥的。
一家人按部就班的過著日子,李老太又琢磨起明東的工作來,想著明年開了春明東就能畢業,李老太特意拄著拐棍到後屋去找他問問情況。
李老太推開後屋的門,把拐杖靠在牆邊,脫了皮袄往旁邊的櫃子上一扔,伸頭往東屋招呼了一聲:“明東,你出來奶問你點事。”
明東見李老太來了連忙下炕請她進屋坐,李老太擺了擺手:“身上都是涼氣,再凍著孩子,我就問問你畢業分配的事,咱倆來灶房一邊烤火一邊說。”
明東應了一聲,麻利的穿鞋下炕,李老太坐在灶房的小木頭板凳上,從地上撿了一塊塊的紅松絆子塞進灶坑,灶坑裡熊熊燃燒的柴火映著兩人臉龐發紅:“你畢業分配的事有信沒有?大概能分哪兒去?”
明東是謹慎的性格,原想著拿到通知再和家裡說這事,不過李老太問他,他就一五一十地說了:“已經有譜了,老師說咱家離安北最近,考慮就近照顧估計會把我分到安北農學院教書。”
“教書倒是好,不過離家也遠了些。”李老太咂了咂嘴:“離咱家一百多公裡呢。”
明東推了推眼鏡,無奈地笑了一下:“這已經是最近的工作了,我學的是農業,擅長的是種地的事,咱北岔沒有正兒八經的屯子和農業學校,再怎麼分配也不會分到家裡來。其實說起來安北也不算遠,坐著火車也快,比咱這到伊冬遠不了多少距離。”
李老太一聽比和伊冬差不多遠,心裡倒好受了些,家裡的幾個孫子除了明北要考水解廠高中外,其他都在伊冬上過高中,一兩個月總能回來一回,因此倒不覺得有多遠了。
隻是想到桂花總自己在家也不是個事,李老太摸著煙袋抽了口煙:“打你們結婚就沒怎麼團圓過,以前上學時候有寒假暑假的,一年總有小半年在一起,可這上班以後就不好說了,不行把孩子撂家裡我們看著,讓桂花跟你去安北。”
明東點了點頭:“這樣也行,不過說這些還有些為時過早,得等我到了安北看看那裡的情況再說,到時候要是有寬敞點的單人宿舍,我就把桂花和肉包豆包都帶去,我怕桂花離了孩子心裡難受。”
“你們說的算。”李老太對兒孫的事都是以建議為主,若是他們有別的念頭也不強求:“其實孩子跟著爹媽身邊最好,就是你們得累點。”
明東笑著給李老太續了些煙葉子:“我們年輕累點不怕啥,奶和爹娘年紀都大了,該好好清闲清闲享享福才是。”
明東這番話說的李老太渾身舒暢,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條縫:“有你們這句話就行了,趁著我們還能動,該幫襯還是得幫襯你們,這一代代的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嘛。再說了忙活了一輩子還真闲不住,一天沒活幹心裡就空落落的。”
大孫子的工作有了著落,李老太也安了心,她回到屋裡又把原話和王素芬說了一遍:“不管離家遠近,這可是個穩定的好工作。”
王素芬一聽說兒子居然能在大學裡當教員,頓時喜不自禁:“東子腦瓜子就是好使,這是連大學生都能教了?”
婆媳兩個討論的眉飛色舞,蓁蓁聽著卻心裡一沉,縱使對那十年沒有太多的了解,她也知道那個期間老師的地位有多低,他們不但被稱為“臭老九”,有的鬧不好甚至還會挨批鬥,很多下黑手舉報的都是自己的學生。
蓁蓁胡思亂想了半天,還是決定試探著和李老太商議商議:“我覺得這份工作不好,不如叫哥推辭了算了,回家進水解廠多好。”
“小孩子不懂可別瞎說,國家分配的工作咋能隨便就不幹呢?”李老太揉了揉蓁蓁的腦袋:“你是不是舍不得你哥和嫂子?沒事,他們放了假還回家呢。”
蓁蓁有些悶悶不樂地託著腮:“我就覺得聽著這工作心裡發慌。”
“可別瞎說。”李老太把蓁蓁摟在懷裡,剝了松子喂她:“我瞅著你哥很喜歡這個工作,臉上喜滋滋的,你可別當著他面說這個掃興話知道不。”
蓁蓁無奈地點了點頭,心裡也知道如果自己說不明白,明東肯定不會放棄大學教員這個工作。可是這事實在是沒法往出說,家裡人信不信是兩說,弄不好還會惹出大麻煩。反正以明東的大學生身份,勞動改造是少不了的,幹點活在這個年代也不算啥,隻要不挨批鬥啥都好說。
蓁蓁琢磨著家裡大爺和明西都是軍人,李木文還是有名的抗日英雄,李老太也打死過鬼子,有這層關系在,想必應該不會有人敢作踐明東。
蓁蓁想了半天,決定自己先去安北走一遭,看看那裡到底是什麼樣子,心裡好有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