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芬捏了捏蓁蓁的小臉,嘖嘖兩聲:“這小丫頭腦袋也不知道咋長的,想的咋這麼周到呢,比你媽可強多了。”
蓁蓁立馬拍馬屁說道:“都是我奶教的好。”她笑著從最底下抽出那幾塊毛呢料子來給李老太看:“奶,你瞅著料子多好,你和我爹我媽一人做一件大衣唄,等開春穿多排場。”
李老太摸了摸料子,稀罕的直往蓁蓁身上比量:“我都多大年紀了,用這麼好的料子做大衣可白瞎了,倒時候奶給你做一身,你上學穿。”
“我可不要。”蓁蓁皺起了小鼻子:“我嫌這個顏色老氣,再說我大爺秋天時候給我寄的那件淡藍色的大衣我還沒穿幾回呢。”
說起李木文,蓁蓁忍不住問李老太:“奶,我大爺從哪裡給我寄的衣裳呀,那種大毛呢的衣服福省可沒有,那邊可熱了一年到頭也穿不上這樣的衣服。”
李老太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上面沒有地址,郵戳也是進了冰城才蓋的。他們當兵的事咱可不能多打聽,都是有規定的,不該咱知道的咱可別問。”
蓁蓁臉上有些失落:“哎,也不知道他們都忙啥,大爺又好幾年沒回來了,還有我二哥,也不知道今年過年能不能回家。”
李老太沉默地摸過了煙袋,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國家需要他們,咱幫不了別的,給別他們拖後腿就行。”
王素芬看了看李老太又瞅了瞅蓁蓁,壓低聲音說道:“上回那兩個解放軍帶明西走的時候不是留了一個寫信地址嘛,要不咱試著寫封信寄過去,把明南明年結婚的事說一說,看看部隊能不能給明西放幾天假。”
李老太猶豫了片刻,才點了點頭:“寫一封吧,一會蓁蓁去寫,也不用說請假的事,就把明南結婚的事、明北插隊的事都說說,要是那邊能給假,不用我們說也能讓他回來,要是實在走不開,咱請假還讓孩子為難。”
蓁蓁朝著李老太伸出了大拇指:“奶說的對。”她立馬穿鞋坐在桌子前,趁著白天光線好,趕緊把信寫完,又給李老太念了一遍:“趁著天還亮著,我趕緊去寄信。”
李老太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拿出一毛錢給蓁蓁:“買郵票信封啥的,剩下的你買糖吃。”
蓁蓁立馬捂住了嘴,一臉驚悚地說:“我還想多留幾顆牙呢。”
第64章 周五第二更
吃過晚飯,蓁蓁早早的回了房間,一閃身來到了蘇未然在帝都的家。不出蘇未然所料,房子早不是走之前整齊的樣子,大門半吊在門框上,屋裡的凳子都不見了,桌子上、衣櫃上都有被砸打的痕跡。
蓁蓁把房門關好,朝著大衣櫃看去,幸好這個大衣櫃是純實木打造,且又寬又高,一般人抬不動這個櫃子,因此還完好的保留在原地。蓁蓁打開衣櫃,裡面的東西早就被搜刮幹淨了,連原本的衣服架都沒剩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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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並沒有挪動衣櫃,而是身影一閃直接到了地下室,這裡大概有二十平米的面積,牆壁四周搭著一個又一個架子,擺著各種紙張、顏料和毛筆。
把這些東西收到空間裡,蓁蓁的視線落在牆角擺著的一排畫缸上,由於這裡處於地下,有些陰冷潮湿,才短短兩年的時間,有的卷軸邊緣有些隱隱泛黃的樣子。蓁蓁擔心這裡早晚會被人發現,索性把裡面的東西都收到了空間裡,找了出空曠的地方單獨存放。
翌日一早,蓁蓁吃過早飯以後就瞬移到了帝都山裡,她從隨身帶的背筐裡拿出一大摞紙張,又把顏料、毛筆之類的一一放到桌上:“家裡東西基本上不剩下了,但是地下室鎖的好好的沒人發現,我看著裡面有些太潮湿,就把東西都換了個地方,等外頭平靜了,您老想回家的時候,我再把東西給您送去。”
蘇未然面露感激之色:“這次多虧了你了,要不然時間一長隻怕我那些畫就毀了。”
蓁蓁嘿嘿一笑,從缺了口的牙縫裡吸了一口涼風進去:“誰讓你是我老師呢,客氣啥。”
“對對對,和你不必客氣。”蘇未然爽朗的笑道,他快步走到桌前,把裁好的紙放到岸上,又從蓁蓁帶的顏料裡挑出一組放到桌上,面帶笑容的看著蓁蓁:“今天你畫什麼花?”
“梅花。”
凌風傲骨的梅花從古到今都頗受畫家們的喜歡,而梅花和雪的搭配更被世人認為是經典的組合。蓁蓁調好了顏色,開始在紙上描繪那抹絢麗的紅,蓁蓁沒有在畫裡表現紅梅的雪中傲骨,反而把它絢麗的紅色展現的淋漓盡致。
也是紅色更能激起人的熱情,和昨天那幅《荷花圖》相比,蓁蓁的這幅《梅花頌》用色更加大膽、表現手法比以往要略微誇張,把紅梅熱情似火的一面表現了出來。蘇未然眼裡帶著幾分笑意,捋著胡須贊賞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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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青年點,明北吃完晚飯趁著大家都洗漱的時候,把王澤海叫到外面,迎著呼嘯的北風,明北低著頭說了一句:“我想把我哥送給我的鋼筆買回來。”
王澤海輕笑了兩聲,看著李明北的眼神有幾分嘲弄:“怎麼?後悔了?當初你可是拍著胸脯保證過絕不反悔的。”
明北沒吭聲,半晌才說道:“我是後悔了,你出個價吧,我給你錢。”
王澤海踢了下腳底下的雪,轉過頭看著明北說道:“五塊錢,當然你覺得貴也可以自己去供銷社買一支一樣的,新的才八塊。”
“就買回我那支。”明北毫不猶豫地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錢來數了五塊遞給王澤海:“這是我哥給我買的,和新的意義不一樣,再說我也得給自己長個記性。”
王澤海接過錢看著明北嗤笑了一下,又數了兩塊遞給他:“同學一場我少佔你點便宜,還你兩塊錢,不過你得把我那支舊筆給我。”
明北看著王澤海伸過來的手有些愣神,王澤海不耐煩的把手往伸了伸:“趕緊的,這麼冷的天一會把手凍掉了。”
明北回過神來,連忙把錢接了過來,瞅著王澤海露出一個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王澤海扯了扯嘴角,轉身回了屋。
明北把錢裝在口袋裡,挨著牆根蹲了下來,此時正值十五,月光照著厚厚的積雪映出的白光,明北看著家的方向,眼圈有些發紅:“奶,我想家了。”
房門“咯吱”一聲被人從裡面推開,明北嚇了一跳,連忙擦幹了眼淚朝門口望去,隻見王澤海站在屋裡居高臨下地看著明北,假裝沒有看到他臉上哭的痕跡,隻是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趕緊回屋把我鋼筆給我,我還得寫東西呢。”
明北“哎”了一聲連忙站起來進了門,裹著塑料布的門一關上,立馬把寒風擋在了外頭。屋子中間的火爐燒的極旺,冷熱一交替明北頓時打了個噴嚏,渾身的寒氣頓時消散了一半。他把大棉袄脫下來放到自己被子上頭,趕緊打開自己的書包,把王澤海的舊鋼筆還給他,拿回來明東送的那支。
明北是今年過了暑假才動了換位置的心思的,當時想著還有最後一個學期,再不爭取努力一下也許以後真的沒機會了,這才傻不拉幾的換了筆。而在這之前明北並沒有領會這支鋼筆的意義,加上他性格毛毛愣愣的,曾經把筆帽上、筆管上弄上過不少鋼筆水,然而等鋼筆到王澤海手裡,他把這些痕跡全都清理的幹幹淨淨,用的時候也十分仔細,如今鋼筆的樣子比當初交換的時候看著還要嶄新光亮。
明北握著鋼筆,心裡有些酸楚,他現在才明白奶奶拿煙袋鍋子抽他的原因不完全在於這支筆的價格,更因為他糟蹋了明東對自己的期待和心意。閉上眼睛,明北依然能想起明東寄回來的那包東西和一封信時的情景。雖然明東沒能親自把東西送回家,但當時他念信的時候依然能從字裡行間看出明東的欣喜和激動,第一份工資第一份送給家人的禮物,這對於明東來說意義非同尋常。
明北把鋼筆放到自己書包裡的木頭盒子裡,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腳底下,他脫下棉袄搭在被子上,立馬鑽進熱騰騰的被窩裡。
扛了一天的木頭,明北的肩膀到現在都覺得有些酸疼,估摸著明天可能連抬都抬不起來。可即便是這樣,他今天依然沒有完成全部的工作量,隻拿到了七個半的工分,也就是說,今天他連兩毛錢都沒掙到。
明北嘆了口氣,年輕的臉上滿是愁苦,他按照今天吃飯的飯票算了算,一個月伙食費怎麼也得五六塊錢,也就是說他那點少的可憐的工資除了吃飯基本也不剩下啥了。其實也好理解,建設青年點本來也不是為了讓他們掙錢,這就是一個解決待業青年吃飯的地方。
明北忍不住把貼身口袋裡的零錢又掏了出來數了一遍,今天吃飯花了兩毛錢,再加上給了王澤海的三塊,手裡隻剩下三塊錢了。按照自己的飯量來算,這也就是十五天的飯費。聽李孟偉的意思,一個月才給換一次錢,也就是說下半個月吃飯的錢估計得先欠著青年點的了。
明北咬了咬後槽牙,心裡直鬧心:他長這麼大還沒欠過人家東西呢。
也許是藏了心事,第二天天一亮明北就起來了,果然不出所料,他的右邊肩膀又酸又疼,稍微動一下就忍不住龇牙咧嘴。揉了揉肩膀,明北用左手把棉袄抓了過來,艱難的穿上了衣服。看看周圍的人,基本上都和他一個姿勢,一大早屋子裡就哎呦聲不斷。
洗漱完去灶房打早飯,明北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鍋裡是啥,忽然被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於晚秋一邊收著飯票一邊挨個給人舀大碴粥,終於輪到了明北了,他一邊把碗遞過去,一邊輕聲問道:“你到灶房了?今天不去上山了?”
於晚秋輕輕“嗯”了一聲,用勺子從鍋底舀了一勺,稠糊糊地給明北舀了一碗,然後接過明北手裡的飯票,面無表情地往後面看了一眼:“下一個。”
明北端著碗回到屋裡,對於晚秋的態度已經習以為常,心裡雖然有些失落但並不太影響情緒,目前他的心思都在怎麼不欠青年點的飯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