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東微微皺了眉頭:“還得用肩膀扛嗎?咋不做木筏子往下拖?”
蓁蓁補了一句:“就是拿麻繩把木頭捆一起往下拽也行啊。”
明北愣了下:“當時說就是讓我們扛的,也沒有麻繩啊,再說下山的路曲裡拐彎的,這種木頭得兩三米,不好拽。”
明東看著他哭笑不得:“那你扛下山到平地上拽也行啊,這麼厚的雪多省事啊,等天暖和雪化了,那時候你就是想拽也拽不了。”
明北這才恍然大悟,傻呵呵的笑了下:“還是大哥聰明啊,我咋沒想到呢。”他看著蓁蓁笑的前仰後合的,連忙補充了一句:“也不單是我,我們青年點人沒一個想著的,我上次放假還沒回家,那些回家的都帶了燒餅肉醬鹹菜啥的回去,就沒一個帶麻繩的。”
明東點了點頭:“嗯,都和你一樣,光是長了吃心眼。”
李老太從盆裡摸了一個洗幹淨的沙果拿著牙一點一點在啃,見明北說起都往那帶吃的,便決定先把話給他堵死:“明北啊,我和你媽商量了,等你回青年點的時候,我們就給你帶點鹹菜疙瘩和大醬,至於燒餅饅頭啥的你要是想帶就自己去糧店買去。你現在自己掙錢了,也不能總指望著老的養活你,以後在家裡吃飯我們管,在外頭我們就不操心了,也不單是對你,你三個哥哥也這樣。”
明東張了張嘴想說不一樣,畢竟青年點的工分和他們掙的工資差距很大,不過他見李老太神情嚴肅便知道這裡面有自己不知道的事,便閉了嘴不吭聲了。
明北琢磨了一下,細一想倒真是這回事,而且除了自己三個哥哥都往家裡交錢。明北默默的算了下自己一個月掙的錢,悲哀的發覺除了吃飯真的剩不下什麼,甚至因為花了三塊錢換回鋼筆,他現在還欠著知青點的飯錢。
明北有些羞愧地低了頭:“我不問家裡要,就是……”他臉上有些漲紅:“就是我們工分少,可能我現在沒法往家裡交錢。”
李老太見明北有這個意識,也舒了一口氣:“那就先緩你幾年,不過咱可說好,要是你以後結婚過日子可得給你爹媽養老錢。至於你們過日子,窮有窮的過法寬裕有寬裕的過法,我們可不貼補你啊。”
說起結婚,明北沒有像剛去青年點之前那樣激動了,他沉默了一下,朝李老太笑了笑:“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娶到媳婦呢。”
李老太聽這話裡的意思就知道人家姑娘沒相中明北,以後這事也不知道成不成,便寬慰說道:“你現在也還小,早結婚也沒啥好的,啥時候有養家的能力了啥時候再結婚不晚。”
明北點了點頭,明東見狀笑道:“說起來還是我佔便宜了,我結婚那會桂花和肉包都是家裡幫著照顧。”
李老太一聽就笑了:“不一樣,桂花那是從咱家長大的,和自己孩子一樣,你們結不結婚也沒啥差別。”
“咋沒差別呢,要是不結婚能有肉包和豆包嘛。”明東厚著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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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太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光有肉包和豆包可不行,你倆再努努力給我生個重孫女,到時候咱就叫糖包。”
蓁蓁立馬豎起了大拇指,一臉認同地點了點頭:“這名字起得好,一聽就好吃。”
明東忍不住噴笑道:“合著我家肉包、豆包起這種名字是因為好吃。”
“寓意也好嘛。”蓁蓁努力為自己辯解:“你瞅瞅我那兩侄子,白白胖胖和包子似的,多號招人稀罕呀。”
明東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就聽見王素芬在外面說明南帶著孟小溪過來了。孟小溪第一次見桂花,多少還有些拘謹,俏臉微紅的叫了聲大嫂,瞧著還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小溪吧。”桂花笑著拉住她的手:“長的可真好看,這兩天光聽著明南說起你。”孟小溪聞言回頭看了明南一眼,神情裡滿是幸福和喜悅:“我也常聽明南說大哥大嫂。”
王素芬也樂意兒媳婦都和睦,連忙說道:“桂花陪小溪進屋說話,我這馬上都做完了,你不用在這幫忙了。”
桂花瞧著小溪是害羞的性子,便拉著她到屋裡坐炕上說話,說說明南小時候的事。
因為小溪來了,老李家就沒上炕吃飯,而是擺上了大圓桌,明北清湯寡水的吃了二十天的海帶,嘴裡都是一股土腥味,看著桌子上的五花肉燉酸菜、土豆燉幹豆角、醬焖鯽魚、鹿肉燉胡蘿卜眼睛都直了,他抓起一個餅子咬了一口,再往嘴裡塞上一塊鹿肉,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還是咱家的飯好吃。”
孟小溪看著明北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一笑:“最近從青年點回來的都這個樣,我家隔壁那家的二哥,上次在青年點呆了十天回家以後飯量長了一倍,說是見了鹹菜都想啃兩口。”
明北一邊往嘴裡塞肉一邊贊同的猛點頭:“青年點做的菜沒有油不說還水了吧唧的,一點滋味都沒有。還有那大餅子,摻的地瓜面比苞米面還多,吃一口得就著水才能咽下去,不過倒是挺扛餓。”
李老太笑了笑:“你是不記事了,你小時候咱家就是吃的這樣的飯,當時剛開的荒也不多,基本上都是種的白菜土豆子,黃豆隻有一畝地,等收了黃豆還得留著磨豆腐,壓根就沒換不了多少油。平時按照供應的數量買油外,也就指望著買點帶著大肥膘的豬肉榨油,但即使這樣每回做菜的時候也就放一點,哪敢和現在這樣放這麼些油啊。”
王素芬想起過去的日子也點了點頭:“那時候雖然吃的清湯寡水的,但是好歹能吃飽,自然災害那年才叫苦呢,別說油了,連粗糧都買不到,天天採了野菜加點地瓜面就是一天的飯了,明北那時候還說呢,吃的臉都綠了。”
明北對那時候的印象不深了,好像隱隱約約記得是餓過一陣子,後來就能打到很多的魚,還時不時的抓到野兔野雞之類的,再之後好像吃白面白米也不是啥稀奇事。明北隻當是家裡的開的荒越來越多的緣故,頓時滿懷期待地說道:“等明年開春我們青年點也要開荒種地了,等秋天收了糧食,估計我們明年秋冬也能吃到好的了。”
明東憐憫地看了看他:“你以為你們開荒會種稻子、麥子之類的嗎?你們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又不是去享福的。到時候依舊是苞米、地瓜,這玩意產量高又扛餓,至於細糧,我估計也是得靠供應吧?”
一說起這事明北一肚子苦水:“一個月供應兩次饅頭,要五分錢一個,夠吃四個大餅子了,我都沒舍得買。”
“你的工分不夠花嗎?”明東問道:“應該夠吃飽飯吧?”
明北想起自己花出的那冤枉的三塊錢,頓時有苦難言,娘的,六十個饅頭就這麼霍霍沒了,自己是不是傻?
明南見明北不知道想到什麼事,一副悲憤欲絕猛往嘴裡塞大餅子,忍不住一臉黑線:“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這又不是饅頭,用的著吃的這麼急嗎?”
明北把大餅子咽下去一臉傷心:“幸好是大餅子,要是饅頭我指定不吃。”
“為啥呀?”一家人一臉好奇的看著他,明北揉了揉臉,鬱悶地垂下了頭:“不為啥,就是想給自己長個記性。”
眾人見自家這個素來少根筋的明北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便彼此笑了笑轉移了話題。等吃完飯,明北主動拿著裝著鋼筆的木頭盒子到李老太屋裡認錯:“奶,我把我哥給我的鋼筆買回來了,用的是我幫著青年點蓋房子賺的工分。”
李老太眼皮連抬都沒抬:“哦,花了多少個饅頭啊?”
明北心口窩直疼,他垂頭喪氣地回了一句:“不是饅頭,是錢。”
“哦。”李老太眼皮跳了一下:“能換多少個饅頭的錢啊?”
明北心虛地看了李老太一眼,又飛快地低下了頭,小聲地說道:“六……六十個……”
李老太的手下意識摸起了煙袋鍋子,明北頓時垂下腦袋,可等了半天也沒見李老太抽他,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腦袋偷偷去瞅李老太。
李老太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喜樂,她沒有用煙袋鍋子抽明北,而是裝了些煙葉開始抽煙:“明北,你也大了,以後說話可做事長點心吧。這回的事咱不說你花錢多少,不過能知道用自己幹活的錢把鋼筆買回來就不孬。要不然你說你哥這次回來,要是看到你用沒見過的舊鋼筆,你到時候咋說?”
明北羞愧的紅了臉,嘴唇微微的動了動,看著李老太滿臉祈求:“奶,現在鋼筆我買回來了,還是我哥送我的那支,你和我媽還有我三哥說說,千萬別把這事告訴我大哥,我不想大哥心涼。”
李老太緩緩地點了點頭:“不孬,終於知道點人事兒了。對了,我聽小溪說你們工分是月底結,你剩那些錢夠吃飯的嗎?”
明北搖了搖頭:“先欠著青年點的,等發了錢再還。”
李老太譏笑地看著他:“然後下個月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