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互相使了個眼色,都知道陳薇奇已經成了Terira的新股東,可沒說過,陳薇奇會來Terira任職。拿到股份和在公司任職可是天壤之別,前者就是吃分紅,後者是要掌權。
陳心棠在昨日的內部會議上對幾位大股東和核心高層保證過,陳薇奇隻會拿股份,不會任職,更不可能插手Terira的內部事務。
眾人心裡有數,今日不過是演一場戲,把這位三小姐伺候得高高興興就好。
公關部的負責人走到為陳薇奇安排的座位,替她拉開分量十足的胡桃木會議椅,“三小姐,您請坐。”
陳薇奇看著座位,沒動。
長桌和圓桌不同,長桌的主次之分如此明顯,首就是首,側就是側,尾就是尾,頂頭那方隻擺了一張椅子,銘牌寫著陳心棠。
陳薇奇的座位則在陳心棠的下手右邊第一個。
“位置弄錯了。”陳薇奇忽然平靜開口。
公關部負責人一愣。
陳薇奇看了美悠一眼,美悠心領神會,上前把陳薇奇的銘牌和陳心棠的銘牌調換了位置,這樣一來,陳薇奇的座位變成了那張唯一的主位。
公關部負責人看得目瞪口呆,其他人也滯住,被這一番強勢的,不留餘地的下馬威鎮住了。
陳薇奇親自拉開座椅,坐下後把那隻百來萬的手袋隨意擱在腳邊,一雙嫵媚的狐狸眼平靜幽邃,看不出情緒,隻是上位者的氣勢盡顯。
她視線逡巡一圈,語調如此溫柔,“棠總不太守時,我們一起等等。”
……
還在辦公室耗時間,打算狠狠晾一下陳薇奇的陳心棠怒氣衝衝地站起來,“好啊,好啊,陳薇奇。”
“她要坐我的位置你們也讓!”陳心棠心裡罵了一句蠢貨,快步朝會議室走去,高跟鞋踏得噔噔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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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薇奇面前擺著那份律師審閱過多遍的轉讓合同,闲適地靠上椅背,手裡把玩著一支蕤铂出品的海洋紀念款鋼筆,直到身後的門被人推開,她也沒動。
陳心棠長了一張親和力的臉,此時帶著溫和笑意,看不出她進門之前還氣勢洶洶。她優雅地走到陳薇奇身邊,對方才堪堪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陳薇奇語氣是公事公辦的平靜:“下次股東大會不要遲到,Emily。”
陳心棠在心裡罵她Bitch,面上微笑著:“是秘書部安排的座位有問題嗎,Tanya你是蕤铂的總裁,在蕤铂自然以你為先,但這裡……是Terira。”她眼中閃過為難,嘆氣道,“你這樣胡攪蠻纏,鳩佔鵲巢地,隻會讓大家人心惶惶,工作效率更低呢。”
陳薇奇白皙的手掌握著鋼筆,拇指把筆帽頂開,又把筆帽蓋回去,輕巧地咔噠聲掀不起漣漪,她笑了笑,“棠總你怕是昏頭了吧,不論是蕤铂還是Terira,都是CDR集團旗下的子公司,難道你當了Terira的總裁,就把Terira當做你的私產了?”
“王助,你說。”
王助遲疑片刻,禮貌道:“三小姐是集團董事局常務成員之一,有權利巡視任何一家子公司。”
陳心棠垂落在身側的手僵硬地掐緊,進入集團董事局是她一直以來的目標,若不是被陳北檀和陳薇奇這兩兄妹攔著,她早就進了!
陳薇奇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於是不再浪費時間,手中珠光璀璨的鋼筆威嚴地敲了敲桌面,迸出沉冷而不容置喙的聲響,像鍾聲敲進所有人心底。
“坐,棠總。因為你,我們所有人已經耽誤二十分鍾,工作效率的確很低,以後要改進。”
之後的會議進展平順,王助和陳烜中的律師代為宣布股份轉讓,並宣布陳薇奇成為Terira的新任股東。
籤完字,交接完,會議室裡響起各懷鬼胎的恭喜聲,隻是大部分人客套過後就不再多話,隻有零星幾個看不慣陳心棠的,滔滔不絕地表忠心,試圖攀上陳薇奇這根高枝。
“恭喜恭喜,三小姐。”
“三小姐以後就是我們Terira的主心骨之一了,以後還要您多多提點呢。”
“對對,我們以後有三小姐和
四小姐兩位巾幗坐鎮,明年的銷量一定能爆漲!”
陳薇奇笑而不語,陳心棠看著這幾個小醜,心裡罵著牆頭草,平時也沒給他們好處,現在局勢未定,就迫不及待倒戈,左右逢源令人惡心。
陳心棠克制住厭惡的表情,在心裡寬慰自己,木已成舟,拿股份就拿股份,不過是年末了分點錢給陳薇奇罷了。
父親答應過她,Terira的總裁永遠都是她,陳薇奇隻拿股份,不能插手內部事宜。
就讓陳薇奇威風這一天,以後眼不見為淨。
陳心棠調整心情,喝了一口助理端來的鳳凰單枞,之後股東會的重心到了次年的銷售戰略、裁員招聘和高層職位變動。
陳薇奇安靜地聽著,全程都不插話。她來之前是使了些手段的,撒嬌耍潑讓陳北檀私下找信得過的高級程序員,從機密庫裡把Terira近兩年遞交給總部的資料全部拷貝了一份,包括人員、戰略計劃、財務報表。
在機密庫裡調取資料是需要上報常務董事會的,陳北檀給瞞了下來。
陳北檀無奈地替陳薇奇幹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笑罵道:“薇薇,你如果一年之內不能把Terira高層大換血,別在外面說是我陳北檀的妹妹。”
陳薇奇翻白眼,難得瓮聲瓮氣地撒嬌:“說得好像誰愛當你妹妹啊!珊宜都對我吐槽你,說你最近脾氣古怪,一定是陰陽失調,趕緊找個厲害的大嫂治治你吧!”
陳北檀:“…………”
“今天先到這裡吧,快飯點了,也不耽誤大家休息,關於中華地區和日韓地區的總裁人選,我們明日再開會討論。”陳心棠及時切斷會議,這兩個人選的決議很重要,她不願過多暴露給陳薇奇關於Terira內部高層的信息。
陳薇奇頷首,十指交叉託著腮,滿面春風地笑著,“對,關於中華區總裁我已經有了心儀人選,不過已經到飯點,那就明日再議。”
話一出,平靜的會議室裡激起千層浪花,一道道復雜的、探究的視線投向陳薇奇。這位陳三小姐整場會議都沒有說話,一開口就令人驚掉下巴。
這無異於發出了信號,陳薇奇並不是如陳心棠對大家保證的那樣,隻是拿股份而已,陳薇奇還要插手Terira的內部事務。
但聰明的人都能品出來,陳薇奇不為了掌權,不為增加在CDR集團的話語權,她何必拿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一年七八個億的分紅對陳三小姐來說不過是多了些流水淌手,人家若想要錢,莊家不夠有錢?蕤铂不夠有錢?
蕤铂可是CDR集團旗下的第一梯隊,Terira作為高端護膚品牌,前年才擠入十億美元俱樂部。
會議室裡沒人接話,眾人都起身,給兩位不好惹的大小姐打完招呼,呼啦啦地離開了這裡,氣流湧動著,宛如開水沸騰前的鼓噪。
很快,會議室裡空空蕩蕩,隻剩下陳薇奇和陳心棠。
陳心棠拍桌而起,“陳薇奇,蕤铂還不夠你管?珠寶部還不夠你威風?你跑來我的Terira耍什麼公主派頭!”
“爹地親口說的,Terira由我來管,你隻拿錢,不插手,聽明白了嗎。你若是要插手,我隻能去找爹地評理了!”
陳心棠無端想起幾個月前,陳薇奇出現在LFW俱樂部,對她說的那番話。
要讓她生不如死。
她已經生不如死了,這一個月,身邊的朋友總是有意無意地問起,她為什麼不去參加陳薇奇的婚禮。整個陳家,所有人都去了大溪地,隻有她沒有拿到邀請函,好似她根本不是陳家的人。
她壓根就不想去見證陳薇奇的婚禮,她隻是不甘心自己被忽略。
陳薇奇好笑地看著陳心棠義憤填膺的模樣,氣得臉都紅了,何必呢,最在乎的名門淑女的腔調都氣沒了。
陳薇奇悠闲地喝了一口已經溫掉的紅茶,不以為意地說道:“父親說的話,你也信?”
陳心棠抿著唇,沒說話。
“你都做了他這麼多年的女兒,你還沒看懂他?”陳薇奇指尖很輕地點著茶杯邊緣,輕熟質感的嗓音有著驚心的冷調,“他今天不來,就說明他根本不想摻和我們的事。他躲我們兩個人還來不急,你還妄想讓他在我們中間調停?”
“我們的父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一個小小大中華地區的總裁,你猜他會怎麼做?”
當然是表面上穩住陳薇奇,把這個位置許給陳薇奇推薦的人,私底下再許給陳心棠其他的東西。
這麼多年,陳薇奇早就看透了。對於陳烜中而言,他高高在上的人生中最尷尬,也最不想提起的事,就是他爆出了私生女,他處於情意和不舍要對陳心棠負責,又出於同等的情意對陳家四兄妹愧疚。
所以最好大家都井水不犯河水,離得遠遠的,看見了也裝瞎,掩耳盜鈴地過完這一輩子。
陳心棠被陳薇奇說得啞口無言,有些頹敗地笑了笑,語氣也軟了下去,“Tanya,我已經聽你的,再也沒有背地裡跟你找麻煩了,你拿走百分二十的股份已經讓我生不如死了,我老公在鄭家也丟了兩個項目,部門負責人的位置都不保了,是莊先生做的吧?你非要這樣整死我?”
陳薇奇眼底閃過詫異,沒想過莊少洲真的私底下找鄭啟珺開口了。
“陳心棠,你整不死我,我就會整死你。Terira最後鹿死誰手,我們各憑本事,留著去爹地面前掉眼淚吧。”
陳薇奇語氣平靜,說罷,她起身,往外走。
“你就不怕我們爭鋒相對,我媽咪會傷心嗎!”
陳薇奇步伐停駐,筆直地看向門外,“最傷她心的人,是你。”
……
陳薇奇前腳剛走出Terira,後腳就接到了陳北檀的電話,又不得不走去主樓。陳北檀的辦公室比能容納上百人的會議室還寬敞,在這寸土寸金的中環,堪稱奢侈。
陳薇奇並非第一次來,輕車熟路地去冰箱拿自己愛吃的甜橙,一邊掰著橙子,一邊想到莊少洲,也不知道他的辦公室是什麼樣,按照他那財大氣粗的作風,說不定有遊泳池。
“你發什麼呆。”陳北檀放下籤字筆,看陳薇奇木木訥訥地,“別告訴我,你被陳心棠欺負了。”
陳薇奇隨手扔過去一塊橙子皮,“你開玩笑吧,她欺負我,下下下輩子咯。”
陳北檀把落在他腿上的橙子皮撿起,規矩地扔進垃圾桶,低聲教育了一句,淑女不應該隨便亂扔東西,引來陳薇奇的哕,他無奈地搖頭,說起了關於集團的正事。
陳薇奇懶散地坐在辦公桌上,偶爾接一兩句話。
“薇薇,明年年中是新一屆的董事局選舉。”
“我知道啊,不就是走個過場嗎。”陳薇奇吃著橙子,“爹地主席,你和二伯副主席。”
CDR集團股權分部極為復雜,陳家佔大頭,所有陳姓成員的股份加起來超過百分之四十五,對市場公開發售百分之二十五,其餘的百分之三十則由來自全世界各地的投資人佔股,其中有公開的有隱名的,股份有多有少,有些股東連陳薇奇都不認識。
陳北檀眯了眯眸,沉冷道:“核心位置當然要由我們陳家人把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