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反派劇透我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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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數日沒喝水,覺也幾乎沒睡,身體狀況竟連湘陽秀也不如。


  這三日裡,母女二人擠擠挨挨躺一張榻,手拉著手,誰也沒提疫病,沒提小舅母。


  吃了睡,睡醒了吃。


  除了飲水,便是喝粥。


  雲滿霜變著法兒給娘倆煮粥,然後端進臥房,一人一勺地喂。


  喂了三日,總算養回了一個大美人與一個小美人。


  就在雲昭開開心心蹦下床榻,大聲宣布自己恢復身強體壯的那一瞬間——


  湘陽秀與雲滿霜齊齊變臉!


  隻見湘陽秀從床榻裡側摸出了一隻雞毛掸子,遞向雲滿霜。


  雲昭:“?”


  湘陽秀微微冷笑:“打,用力給我打!狠狠打!”


  雲滿霜撸起袖子:“遵夫人命。”


  “啊?!”雲昭跳到紅木雕花案桌上,慘叫,“娘!為什麼要打我?!”


  “還敢說!”湘陽秀胸膛起伏,“叫你好好喝水,敢不聽話!敢不愛惜自己身體!雲滿霜給我打!不準心疼她!”


  雲滿霜:“遵夫人命。”


  雲昭震驚:“這麼仔細照料我三天,就為了打我?!哎呀,我病還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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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陽秀言簡意赅:“打!”


  雲昭上蹿下跳,艱難扒拉出一個理由:“太上看著你們呢!不可以打他媳婦!”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


  湘陽秀微笑:“太上尊者一直供在雲山府外,你阿爹請了多次神,他都不肯進來。”


  雲昭怔忡間,小腿肚挨了一下:“嗷!嗯?”


  他把神身停在她家門外?


  湘陽秀呵地一笑:“所以雲滿霜,給我放心大膽地抽她!”


  雲滿霜:“遵夫人命。”


  雲昭後知後覺想起來了——上山時她昏昏沉沉嫌自己醜,把他給拒了——她沒答應他跟她回娘家。


  她那麼大一個太上,那麼大一個救兵,就被她關外面了。


  雲昭痛徹心扉:“啊嗚嗚嗚啊!”


第57章 火上燒油


  雲昭昏迷期間,宮中論功行賞,往雲府送了大堆珠寶綢緞與珍稀藥材。


  皇帝在永安殿召見了其餘功臣。


  除了破案小能手雲昭之外,此次貢獻最大的當屬兩位醫者。


  陳楚兒的藥膳讓雲昭查到了神女林,找到仙宿女屍,發掘疫病源頭。


  到了南君陵墓,兩位醫者更是從千年古方中找出了淨化疫屍的辦法——旁人喝下那個石膏湯都在嘔吐慘叫,這一老一少卻在專心品嘗藥材。


  隨後二人不眠不休研制出焚屍藥粉,成功誅滅了嬰兒狀態的邪物。


  大疫消泯,病患獲救,功德無量。


  晏南天如實上報眾人功績,隻一字不提他自己——他肩膀上扛著兩座廟,如今是戴罪之身。


  皇帝龍顏大悅。


  三千前令神佛束手無策的大疫,竟在自己治下被攻克,這是何等奇功偉業。


  青史之上,又添濃墨重彩一筆。


  皇帝心情極好,除去常規重賞之外,復又大手一揮道:“諸位卿家有什麼想要的,說給朕!”


  眾人都先望向陳楚兒。


  陳楚兒垂眸笑了笑,大方地行出,盈盈一拜,道:“陛下,那民女便鬥膽提一個。”


  說罷,她轉頭看了眼晏南天。


  溫暖暖心下頓時一個咯噔,手指驀地攥緊。縱是萬般不願,在皇帝面前卻也不敢放肆叫嚷,隻能恨恨盯著陳楚兒。


  陳楚兒道:“多謝儲君殿下給民女請了那麼多功績,民女此刻實在是有些飄飄然,若是膽子太大僭越了,還望陛下不要殺我腦袋。”


  她生得極美,說話也俏皮,皇帝不禁失笑,擺手道:“你隻管說!”


  “陛下,”陳楚兒笑,“民女想求個如意郎君。”


  殿中眾人頓時會心一笑,齊齊望向晏南天。


  溫暖暖銀牙緊咬,心下暗恨——她就知道這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會搶男人!


  皇帝也笑了起來,目光故意沒往兒子那邊瞟,隻道:“求個什麼樣的?說出來,朕替你作主了!”


  本就是大善之事,若再順便成就一段佳話,那就更方便百姓千古傳誦。


  陳楚兒問道:“陛下覺得,民女可配得上天潢貴胄?”


  意料之中。


  皇帝哈哈大笑:“你素來便有‘小神女’之名,眼下攻克疫病更是大功一件——如此奇女子,這天下男兒哪個配不得?”


  陳楚兒嬌笑:“那民女可要大膽說了!”


  ‘不行,不行,不行!’溫暖暖咬破了唇,心道,‘皇帝心情這麼好,一定會給她正妃之位……我不要被這個賤人騎到頭上……絕對不要!’


  眼看陳楚兒便要開口。


  溫暖暖急道:“哎呀,我記得在醫館時曾聽到過,陳姑娘嫌棄青年男子輕浮,聲稱隻喜歡年紀大穩重的呢!想必今日所求,也是這樣的男子罷!該不會突然轉性子了?”


  情急之下,她不惜惹惱皇帝,也要阻止這個女人嫁進東華宮。


  東華宮,隻能有自己一個女主人!


  溫暖暖帶著破罐子破摔的恨意,驀然盯向陳楚兒。


  卻見陳楚兒臉上並無一絲慌亂,反倒落落大方地笑了起來。


  “不錯,這位側妃說得對。”陳楚兒抬眸,望向皇帝,“陛下,民女心慕的,正是這大繼最尊貴、最穩重的好男兒——陛下,民女想做您的妃子!”


  皇帝:“……”


  眾人:“……”


  皇帝金口玉言,方才話都說到那份上了,又豈能出爾反爾?


  陳楚兒炸暈了旁人,自己倒是不疾不徐:“民女想做陛下的妃子,也想要救助天下病痛之人,想問陛下求個恩準,讓民女做個醫妃,日常可以出入太醫院與各處醫館、前往各處州府治病救人——望陛下恩準!”


  她還未說完,皇帝唇畔已浮起笑紋。


  隻待她話音一落,他便哈哈大笑著踏下殿階,抬手將陳楚兒扶了起來。


  皇帝朗聲道:“好!好!你既有如此情意與仁心,朕又豈有不準之理!愛妃請起!”


  “民女……妾身,多謝陛下。”


  *


  待眾人離開,殿中隻剩父子二人,晏南天一撩衣擺,伏跪在地。


  “父皇。”


  皇帝的視線緩緩收回,落到兒子身上,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


  “你啊……”


  皇帝擺擺手,先不問他其他罪過,隻道:“再怎麼樣,溫暖暖也是納到身邊的側妃,怎就不花點心思,管一管教一教?”


  晏南天自然知道溫暖暖在外面丟的都是皇家臉面。


  他也不辯解,隻埋頭認錯:“都是兒子的錯。”


  “你呀,你呀,”皇帝虛虛用手點他,“雲昭都走了,如今後悔還有什麼用?你該多用點心思,讓溫暖暖與她父親盡快冰釋前嫌!”


  晏南天一叩到底:“……是。”


  皇帝嘆息:“不要隻是嘴上答應朕!雲滿霜他是朕的兄弟!朕做夢都夢見,跟滿霜兄弟一起喝孫女兒的滿月酒。”


  他躬身拍了下兒子的肩頭,示意他起身。


  晏南天抬眸去看,隻見皇帝眼睛裡有微微的光芒在閃。


  皇帝輕搖著頭:“兩個老伙計,劃劃拳,拼拼酒……除了孫兒滿月,朕再也找不出別的機會啦……”


  他的眼睛裡溢出濃鬱的悲哀和孤獨。


  晏南天嗓音微啞,緊張地開口:“兒子,會盡快……但是父皇,您難道不打算追究兒子損毀太上神殿的重罪麼?”


  “追究當然是要追究的。”皇帝撩起眼皮看向他。


  眸中的悲傷瞬間消失,精芒畢露。


  “褫奪你儲君之位,如何?”


  晏南天松了一口氣,立刻伏跪叩首:“兒子叩謝父皇。”


  嗓音已不復方才緊張害怕。


  皇帝把晏南天的表現看在眼裡,滿意點點頭,揮手道:“起來吧。回頭自去神殿負荊請罪,其餘的事,稍後再作計較——總要做出樣子來,叫世人看。你是委屈,但那也是你自找的委屈,怨不得人。”


  晏南天陡然抬眸,微露詫異:“父皇相信神殿崩毀與我無關?”


  皇帝輕輕一哂,低聲自語:“他既能出現在那裡了,自然輪不到你。”


  晏南天面上不顯,隻蹙眉裝作沒聽清:“……父皇?”


  皇帝擺手,難掩嫌棄:“去吧。好好教教你側妃,別再那副樣子叫朕瞧見!”


  “是。”


  晏南天倒退離開大殿。


  轉身踏過門檻,長睫之下,冷光微閃。


  果然。


  父皇真是皇帝做得太久了,被人敬慣了、怕慣了、捧慣了,隻當自己真是屹立於眾生之上的聖人。


  在與“畏懼天威”的兒子說話時,防備心都已經這麼弱了麼。


  晏南天心下早有自己的猜測,方才皇帝那句自語,更是讓他確定——


  魔神早已灰飛煙滅,太上殿鎮壓的,正是那個陰神。


  太、上。


  *


  雲府。


  雲昭好不容易從爹娘手裡逃生,剛離開金玉滿堂,便聽到一個叫她暴跳如雷的消息。


  陳楚兒被封妃。


  “死老頭臭不要臉!坑人家小姑娘!”


  雲昭怒氣衝衝殺下山,準備直闖禁城找皇帝老兒,替陳楚兒討個公道。


  還沒到山腳,竟然迎面撞上了陳楚兒本人。


  “雲昭!”陳楚兒笑吟吟叫她。


  雲昭大怒:“走,我替你去退婚!”


  “慢點,你慢點。”陳楚兒抱住雲昭胳膊,“我就知道你這個炮仗肯定要打抱不平,這不就來堵你了。”


  雲昭:“……”


  “是我自己求來的。”陳楚兒道,“你別急,我與你說。”


  雲昭氣咻咻盯著她。


  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活靈活現在說——自願嫁個糟老頭?我看你怎麼編!


  “你呀,”陳楚兒笑嘆,“我求的可不是進那深宮後院與人爭鬥,而是做行走四方的醫妃。陛下他已經允啦!”


  雲昭狐疑:“嗯?”


  陳楚兒悄聲道:“我其實早已猜到他會允。”


  雲昭與她對上視線,瞬間便明白了。


  陳楚兒本就是“小神女”,如今更是聲名大噪,往後再頂個醫妃之名四處治病救人,那飛漲的可不就是皇帝的功德與聲望?


  “你看,”陳楚兒輕嘆著說道,“我的醫術應該還算不差吧?可是旁人關心的多是我的美貌,我的追求者,我與誰相好,我將來要嫁給誰,進哪間後宅裡相夫教子。那一日隻是‘壞了名聲’而已,你看看那些人的眼睛,他們已經不再把我當醫者來看待了。”


  雲昭點頭:“世人成見,如此可怕。”


  “我喜歡行醫,喜歡鑽研醫術。即便求陛下讓我進入御醫院,一時半刻還好,日子久了,旁人是不是又該關心我該進哪家後宅?但如今就不一樣啦!”陳楚兒的眼睛熠熠發光,“我這個醫妃,從此便是陛下的一面功德旗,要資源有資源,要人力有人力,要方便誰都給我行方便——我可以肆無忌憚去做我最喜歡的事情!”


  雲昭心頭微震。


  “我改變不了世人成見,也無法讓大家都覺得女子不該被困在後院,但我至少可以把自己放出牢籠。”陳楚兒笑道,“我與張蟲亮前輩都說好了,從明日起,他會帶我研讀御醫院所有的方子——我這輩子都沒敢做過這麼大的夢!”


  雲昭雖然還想“但是”,但也不自覺地被陳楚兒感染。


  她看起來是真的好快活,整個人都在發光。


  兩個人挽著手往外走。


  半晌,雲昭總算憋出了一個但是:“但是皇帝他一個老頭……”


  “沒事。”陳楚兒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我這眼睛多毒啊,隻看一眼,就知道陛下身子骨已經不行了,他不能人道的。”


  雲昭:“……”


  雖然一直叫人家老頭,但皇帝其實也不算老,年歲跟她爹差不多。


  至多是個中年叔叔輩。


  雲昭忍不住八卦:“這年紀就不行啦?”


  陳楚兒鄭重點頭:“嗯!”


  “嘶。”雲昭慶幸不已,“姓晏的,果然不行。”


  *


  踏出雲山,雲昭假裝若無其事望向左右。


  沒有看到那個神。


  不是說一直供在外面嗎?


  跑了啊。


  雲昭撇了撇唇,心道:‘畢竟是個神,他愛去哪裡就去哪裡,誰也管不了他。’


  陳楚兒揮揮手,踏上等在山門外的宮中馬車。


  臨別時,陳楚兒笑著嘆道:“雲昭,我沒看錯,你當真是個頂頂好的人呢。你一定會很幸福的!”


  雲昭:“?”


  這人怕不是瞎。


  車駕駛遠,雲昭垂下頭,輕輕踢著路邊的石子,漫無目的往前走。


  她本是出來找他的,他既不在……


  “喂,”耳畔忽然有人在笑,“沒看見我,這麼失望?”


  雲昭心頭一動,沒轉頭,徑直把腳下的石子踢向他。


  他笑著抬手接住,俯身,歪頭,把一張晃眼的俊臉湊到她面前。


  一隻大手摁住她腦袋——手還是那麼重。


  他彎腰靠近,盯她眼底。


  雲昭瞪他。


  對視片刻,他失望道:“怎麼沒哭。居然沒哭。”


  雲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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