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見她恹恹回來,眉眼寂寞不舍。
東方斂:嘖。
他挑了挑手指:“也不趕時間,愛看看去。”
雲昭搖搖頭:“辦事。”
“行。”
東方斂循著近期受害者的記憶,找到了那個信奉惡魂、諸惡做盡的女子。
她竟是清古城稽查隊的首領。
每次作案之後,她便帶隊去殺其他信奉惡魂的人,讓這些“同伴”做自己的替罪羊。
一邊作惡供奉惡魂,一邊除惡漲功績,兩頭通吃。
雲昭:“……有這本事,整這些邪門的。”
東方斂冷笑,隨口道:“你要麼禁了殺生祭祀,不然哪涼快哪待著。”
話音未落,自己怔了下。
這對白仿佛有點耳熟,就是說話的人顛倒了個個兒。
雲昭笑吟吟望向他:“禁殺生祭祀的是你啊人皇!”
東方斂:“……”
感覺就很怪,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裡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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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那首領注意到了他們。
她惡人先告狀,“唰”一聲抽出了腰刀,冷聲喝道:“這兩個人有問題,拿下!”
隻聽一陣鏗鏘拔刀聲,數把明晃晃的兵刃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圍向雲昭二人。
東方斂笑了:“不是,這西瑤池還有沒有王法?”
眾人都笑了:“咱們首領一抓一個準,她就是王法!”
東方斂:“嘖。”
他身形一閃,越過一眾小兵,連鞘帶劍斬向那首領。
“鐺!”
東方斂微微挑眉。
雖然他完全沒使力氣,但對方竟然接了下來。
那首領倒退數步,臉色難看了幾分:“你是修士!”
東方斂挑眉。
她握緊手中的刀,寒聲道:“奉勸你不要多管闲事,以免得罪香火神仙。”
她身軀一震,周身散發出清晰的香火力。
雲昭恍然:“原來惡魂賜你們的長生神通,便是香火!”
“胡說八道!”眾人都急眼了,“休要血口噴人汙蔑我們首領!”
雲昭懶得廢話,一掠而上,拎起手指,挨個狠狠敲這些人的肩膀,把他們敲得嗷嗷亂叫。
“嘶!”“嗷!”“啊!”
東方斂看得唇角微抽。
受害者的記憶灌進眾人腦海。
“首領她……”
“怎麼會這樣!”
眾人震驚無措。
東方斂默默記下敲肩膀的招式,提劍,一掠而上,劈頭蓋臉往下斬。
首領狼狽地揚刀來擋。
東方斂猶如貓戲鼠,一劍接一劍斬得密不透風,每一劍斬落,都轟得對方口吐鮮血,香火四散。
“鐺!鐺!鐺!”
隨著香火力不斷溢出,首領逐漸被打回原形。
力量在消散,精神在委頓,身軀在衰老。
東方斂拎起指骨,敲她肩膀,把一幕幕受害者畫面懟到她的臉上。
身體與心神雙重打擊下,首領徹底崩潰。
“啊啊啊啊——不要,不要!啊啊啊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呀啊啊啊!”
“審判”持續了一炷香。
最後一劍斬落,首領枯朽腐敗的皮囊像一隻破布口袋,綿軟軟攤平在地。渾濁的眼睛裡殘留著臨死前痛苦和恐懼。
東方斂抬手拿走記憶。
他起身,走回雲昭身邊。
她偏頭看他:“咱們人皇這是為受害者伸張正義。”
“不。”他道,“這是殺雞給猴看。”
雲昭:“?”
他微微地笑著,眸光卻涼:“想想你幹過的好事,她怎麼死,你也差不離。”
雲昭:“不是,你罵我猴?!你是不是罵我猴!”
東方斂:“……”
一下子給他整不會了。
沉默往前,再一次路過耍蛇的攤子。
東方斂自覺擠進人群,替雲昭佔了個好位置。
他很無語地望著那條胖到花紋炸裂的蛇。
這玩意兒哪裡好看,想不通。
雲昭環視四周人群。
目光掠過一張又一張臉,不是,不是,都不是。
她眸色微黯,心下輕嘆一口氣:死鬼,你到底在哪?
一回頭,撞入視野的便是東方斂那張驕矜的臉。
雲昭:“……”
她招呼他往外走。
低落片刻,她又恢復了神採熠熠的樣子。
“哎,”她抬手戳他胳膊,“惡魂這麼把香火給信徒,難道不會入不敷出?”
東方斂懶眼瞥她:“這不是有你賺香火。”
“嘶。”雲昭後仰,“白天賺,夜裡花?我養它?”
她默默感受片刻。
“我不缺香火。”
東方斂假笑:“看得出來。”
雲昭沉吟:“西瑤池比北天境小很多,人口隻有北天境三成不到。但我的香火力並不輸給北天老狗。”
她見識過北天神君攫取香火的手段。
制造天災人禍攪亂世間,使民不聊生,不得不向神明祈求活路。
雲昭若有所思:“除掉惡魂,讓西瑤池百姓過上好日子?”
東方斂牙疼:“不是,聖母味能不能收一收。”
好不容易看她順眼兩天。
“惡魂不是最初就有。”雲昭眸光一定,“走。”
東方斂:“去哪?”
雲昭:“挖古墓。”
東方斂:“……”
他以為挖墳掘墓的黑歷史已經成為歷史,是他太天真。
*
東方斂青出於藍,長江後浪推前浪。
有他動手,古墓發掘進展十分喜人,雲昭收獲大把記憶,見證了西瑤池的曾經。
西瑤池偏安一隅,百姓供奉白玄女,風調雨順,日子太平。
那個時候白玄女實力並不強。
她盡力替百姓做事,名聲很好,卻沒有太多香火可收。
有一陣子,隔壁北天神君死了妻子,有心找白玄女續弦。
他步步緊逼,手段百出,搶走了西瑤池大片香火地。
白玄女更弱了。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天下第一美人隻能乖乖就範時,她生出了惡魂。
從此西瑤池再不復往日的平靜安寧。
血腥和殺戮籠罩住這片大地,生靈受難,哀鴻遍野。
西瑤池墮入黑暗時代。
白玄女卻越來越強,強到北天神君再不敢踏入西瑤池一步。
“……”
雲昭恍惚回神,與東方斂對上視線。
她怔忡道:“恐懼、混亂和仇恨,帶來了源源不絕的香火。”
他唇角輕扯:“天下太平,人無貪念,誰還燒香”
對視半晌。
雲昭心下了然——真實的世界裡,從來就沒有什麼惡魂,隻不過是白玄女一人分飾二角。
這麼說來,隻要除掉夜裡那個“白玄女”,水鏡世界自然就能破。
雲昭有點激動。
看了眼天色,她迅速制定計劃。
她冰冷兇狠道:“我盡力散掉全部香火,讓自己處於最虛弱的狀態,入夜之後,你全力攻‘我’神魂,務必斬盡殺絕!”
東方斂:“嘖。行。”
雲昭說做便做,一面停止接受香火,一面瘋狂散功。
隻見那磅礴香火力像紫氣一般,散向整片大地。
她的狀態急遽下跌,神身越來越虛弱。
她微微氣喘,望向東方斂的目光卻堅定。
他看著她,眼神略有幾分復雜。
眼見夜幕將至,他輕嘖一聲,把那支竹簪拋給她:“這是夜玄女的遺物,收好。”
雲昭愣怔一瞬,驀地睜大雙眼。
“?!!!”
不等她喊出聲,意識沉沉向著黑暗陷落。
哎,不是——
不能殺!
第109章 風中凌亂
死局!
這是個真正的死局!
白玄女不死,水鏡不會破。
可白天的白玄女是雲昭,夜裡的白玄女是鬼神,這局還怎麼破?
‘別殺他——’
雲昭來不及說話,意識便墮入了黑暗。
*
附身夜玄女的鬼神還未睜眼便感覺到了無盡虛弱,體內空空蕩蕩,不留一絲香火力。
身前不遠處,有一雙殺意決絕的眼睛冰涼地注視著自己。
夜玄女:嘖。
睜眼,隻見東方斂單手摁劍,指尖輕叩。
這是殺人前奏。
東方斂開口,語氣意味不明:“醒了?”
夜玄女眼皮微掀,很淡很淡地瞥了對方一眼。
他了解自己。
這種時候,大概隻有留下一句遺言的機會。
說點什麼呢?
四目相對。
夜玄女嗤地一笑,懶聲開口:“看什麼看,沒見過好看的男人?”
“?!”
東方斂再一次很不爭氣地瞳孔地震。
這語氣,這神態,這欠揍的表情……簡直熟得不能再熟!
這不就是自己在隴陽道對小女鬼說過的話?
這死變態,是在學自己?
捏在劍柄上的指節微微發白,東方斂認真道:“那隻女鬼到底在哪裡,說出來,我考慮要不要放過你。”
“行。”夜玄女笑了下,提步走向一旁,尋了塊幹淨的老墓碑,吹一吹灰,坐下,抬手指指對面另一座墓,“別客氣,坐。”
東方斂走近,低頭吹灰,大馬金刀一坐。
夜玄女姿態闲懶,黑袍廣袖微微垂在冰冷的石碑上,目光頗有幾分好奇:“兄弟,你見過她幾面?知道她是個什麼鬼?這就喜歡上了?”
東方斂嘴硬:“不是喜歡。就,她長得還行。”
夜玄女嗤一笑:“我還能不知道你。”
東方斂:“?”
東方斂不服:“你懂個屁。”
他眼珠微轉,指尖無意識地在墓碑上一敲一敲。
硬要深究的話,他和小女鬼其實隻見過兩面——嚴格來說隻有一面。
隴陽道他都快死了,視野被血糊住,什麼也看不清,隻是朦朧感覺到她的存在,稀裡糊塗和她說了句話。
青樓再相見,他一開始都沒能認出她來,還以為她是個搶花魁的鬼。
什麼鬼也敢大放厥詞,要他等她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