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反派劇透我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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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昭偏頭盯向手中的刑天黑劍,怒道:“你行不行啊!”


  一旁,陳平安總算緩過了一口氣兒。


  他單手拄著腿,擺手,上氣不接下氣道:“沒、沒劍靈啊!當、當然不行!得、得要劍靈!”


  晏南天正在入迷地欣賞雲昭虛弱吐血的模樣。


  突然被打攪。


  “是你。”目光瞥到陳平安,晏南天忽地笑了,“還未與你算賬,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


  陳平安驚得縮起脖子:“哈?!”


  他區區一個小太監,何德何能欠了對方的賬?


  晏南天輕輕眯了下眸,溫和地問:“當初我親眼看著你死透,再綁上巨石沉湖,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爬出來的?”


  陳平安打了個寒顫:“啥?!我就是掉了個湖……”


  “我看著你死。”晏南天的語氣更加溫柔,話中的惡意卻像是淬了毒,“倒氣、抽搐、失禁……”


  他每說一個字,陳平安就渾身一抖。


  雲昭抿唇,抬手摁上陳平安的肩,凝神握緊。


  “嗡……”


  眼前掠過畫面。


  最普通不過的一角宮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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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監跟著不受寵的江採女,日子倒是過得還不錯。


  安安靜靜,與世無爭。


  採女很喜歡這個與自己的兒子歲數差不多的小太監,待他溫柔和氣,像他很久很久以前病死的娘親。


  六皇子殿下每次偷偷來看採女,小太監都很高興,用力幫他們打掩護。


  直到最後那一次。


  採女沒了,小太監的天也塌了。


  六皇子的臉色白得像紙,眼神直勾勾地,冰冷得像個死人一樣。


  他把小太監帶到湖邊,摁進水裡。


  透過凌亂的水面,小太監看見六皇子扭曲猙獰的臉。


  小太監忽然就明白了。


  借著忽然一瞬間的地震,小太監拼死把臉掙出了水面,尖聲叫喊:“是你害死採女!你是個慫蛋!”


  六皇子踉跄摔上前,親手摁住他。


  摁了很久很久。


  小太監是真的死了。死得很透。


  雲昭偏頭,望向記憶畫面中“地震”傳來的方向。


  九重山後山。


  再回頭看看小少年模樣的晏南天,她明白了,這就是她炸太上廟的那一回。


  記憶消逝——活人是不能被拿走記憶的。


  雲昭望向陳平安。


  陳平安呆呆站在那裡,整個人失魂落魄。


  “我……我死了……嗎?我……我死了……啊?”


  鬼神幽幽嘆口氣,拎起指骨,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


  晏南天滿懷惡意地勾起唇角:“對,你已經死了,隻是自己不知道。被人道破,你便要……”


  雲昭冷聲打斷他:“晏南天,你這麼做人,要後悔的。”


  晏南天垂下頭,嗤嗤地笑。


  “阿昭,這個世上,已經不會再有什麼能讓我後悔。”


  塔中忽然光華熾盛。


  神官們齊齊一顫,匍匐高呼:“通天塔成!恭迎——人皇歸位!”


  神器嗡鳴聲直上雲霄。


  紫氣降下,一絲一縷聚向晏南天。


  雲昭瞳仁驟然緊縮——這是香火之力!


  耳畔隱隱約約聽到一個非人的聲音在笑。


  它成功了。三千年,晏氏王朝傾天下之力建成通天塔,曾經被東方斂大卸八塊的開天斧器靈,成功借屍還魂。


  天地復連,香火重回人間。


  晏南天迎著香火紫氣揚起雙臂。


  他,即將加冕為神。


  *


  京都大亂。


  通天塔成,神光四溢。


  黃泉鏡得到加持,再一次將升仙的畫面投射到每個人的識海,舉世恭祝人皇歸位——助晏南天奪取人皇權柄。


  雲滿霜冷喝一聲,陡然醒神。


  氣沉丹田,蓄足真氣的獅吼轟然爆發,震醒麾下將士。


  眾人舉目一掃,隻見對峙的禁軍神不守舍,個個沉浸在成仙成神的迷夢之中。


  雲滿霜偏頭示意,旗手利落將旗幟揮下——


  眾將士立刻噤聲疾行,追隨雲滿霜,側身掠過禁軍防線,遁向通天塔!


  塔前,遍地龍血和龍鱗。


  遇風雲一身是傷,下颌擱在地上,發出沉重的喘息。


  他雖然能飛,但是為了守住塔門,隻能以肉身硬扛刀槍箭雨。


  鱗落了,爪裂了,周身大小血肉翻起,左邊龍角也禿了一塊。


  無數刀戟抵在他身上。


  若不是這些禁軍突然被拉進成仙美夢,方才那一瞬間是真的危險了。


  見到雲滿霜,他緊繃的龍軀微微一松,長長吐出一口血氣。


  “辛苦。”雲滿霜頷首。


  眾人上前,七手八腳幫著遇風雲把龍尾搬走——為了堵門,他硬生生把自己的尾巴嵌進青金裡面。


  整條龍尾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這得多疼啊!”


  眾人心疼得臉皮直抽。


  遇風雲嘿嘿笑:“你們來了就好,就好!”


  雲滿霜帶隊闖入通天塔。


  一踏進塔內,眾人便覺毛骨悚然。


  每個人都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塔,活了。


  *


  “認輸吧,昭。”


  晏南天微笑,“我們會有很長很長的路,一起慢慢走。”


  雲昭眸光輕輕地閃。


  她問:“晏南天,你知道向黃泉邪骨獻祭人命,會發生什麼嗎?”


  她自己答:“你不知道,我卻知道。”


  晏南天樂得與她聊些闲話:“洗耳恭聽。”


  雲昭告訴他:“招魂奪舍。做這些陣,都是你晏家代代相傳的吧?你祖宗晏清平,等的就是這一刻。”


  晏南天搖頭失笑:“阿昭,聽過狼來了的故事麼?摸著良心自己數數,騙我多少次了?我能次次上當?”


  雲昭:“……”


  “那天,我是真的傷心了。”他微微地笑,“我帶了你最喜歡的桃花釀和桂花糕,我放過了你的父親雲滿霜,我徹底解決了溫暖暖,我掃清一切障礙,匆匆回家找你。”


  “你卻不在。”


  他笑道:“他們都幫著你騙我。我真想殺光他們。可是怎麼辦,他們都是看著你長大的人,記得你太多事,我舍不得。阿昭,我犯過許多錯,但我待你的心,從來都是真的。”


  “你真的讓我挺失望。”


  “不過沒關系,我們有很長的時間,我那麼愛你,總會原諒。”


  雲昭一言不發。


  她握著劍柄,劍在掌心微微地顫。


  她能感覺到它在天人交戰。


  她連餘光也不看陳平安,但她知道,他此刻抖若篩糠。


  晏南天身上漸漸有了香火之力。


  他驚奇地握了握手掌,感受仙神獨有的磅礴恐怖的力量感:“這樣的力量,足以將那個陰神,挫骨揚……”


  “啊啊啊啊——”


  一聲尖利的慘叫打斷了晏南天。


  隻見陳平安一下一下深深喘著氣,瘦弱的身軀像落葉般顫抖,眼睛卻亮得瘆人。


  “我好怕死啊!”陳平安青筋亂迸,眼淚狂湧,聲嘶力竭地叫喊,“我也好怕痛!我好怕死!好怕痛!好怕好怕!我死過一次了,好痛好痛啊!”


  晏南天眼角微抽:“……”


  這太監,怎麼刺激幾句就瘋了。


  雲昭面無表情。


  “好怕死好怕痛啊!”陳平安狠狠甩了一把眼淚,“真的好怕啊!好怕好怕!啊啊啊啊!”


  嗓音嘶啞決絕。


  他忽然合身飛撲,用脖子撞向雲昭手裡的刑天劍。


  “嗤。”


  沒有血。


  雲昭輕聲說:“我和太上都知道,當年斷劍、撞封印,你為他戰死。”


  六歲那年她倒畫大封咒,是刑天劍劍靈在底下撞開了封印,幾近隕滅。


  好巧不巧,這一縷劍靈殘魂,附在了淹死的小太監身上。


  兜兜轉轉,走到了這裡。


  小太監的屍體摔倒在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所有血色,變得慘白、浮腫,似在水裡浸泡了很多年。


  刑天劍上,緩緩睜開了一隻眼睛。


  “老子!”黑劍哽咽,“老子回來了!老子回來了!”


  劍在掌心嗡地一震。


  有了劍靈,神劍便是真正的神劍。


  劍上,眼睛眨了眨。


  它還想再矯情兩句,忽然渾身一顫,猛地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怪叫:“啊啊啊啊啊!五行本源!強化了本神劍!強化了本神劍!啊啊啊啊啊我變得那麼強!我是天下第一劍!天下第一劍!”


  雲昭:“……”


  行了,用不著安慰,直接辦正事。


  她沉聲道:“上了。”


  太劍激情蕩漾:“嗷!”


  她將劍一舉,立刻便有極其恐怖的劍息蕩開。


  劍息撞上塔壁,如同實質一般,震起金石相擊的嗡鳴。


  “晏南天啊晏南天,”太劍嘎嘎怪笑,“膽敢刺激本神劍,現在就教你後悔二字怎麼寫!”


  晏南天瞳仁收縮,臉色難看。


  他厲聲交待左右神官:“再令世人拜我!”


  “是!”


  神官們齊齊頌咒。


  “錚——”


  雲昭握緊神劍,飛掠,舉劍,跳斬!


  “錚——轟!”


  隻見那固若金湯的封印之上,立刻裂出龜紋。


  晏南天不假思索,五指一握,將封印收攏,如盾牌一般擋在身前。


  他必須站在祭壇中心加冕。


  一重重紫氣蕩下,他身上的氣勢不斷攀升。


  每過一瞬,他都會變得更強。


  “阿昭,”他沉聲警告她,“我不會手下留情。”


  雲昭嗤地一笑,左手並指掐訣,將周身所有真氣與靈氣齊齊迫出。


  寬袖與長發無風而動。


  她執劍端立,好似一尊決絕殺神。


  刑天劍上,眼珠驚奇地轉。


  它按捺住爆鳴,在心裡尖聲大喊——夫妻相!夫妻相!這兩個真有夫妻相!


  氣勢催升到極致,雲昭眸光一定,唇角勾起冰冷的笑。


  “上了。”


  “嗡——嗡!”


  黑劍爆裂轟鳴,攜摧山斷海之勢,直刺晏南天心髒!


  “錚——”


  晏南天瞳仁收緊,左手掐訣將封印如盾般擋在身前,右手拔出長劍,正正指向雲昭心口。


  “阿昭。”他寒聲道,“你會死。”


  她若一意孤行,在她擊碎封印盾時,他的劍便會先一步捅穿她的心髒。


  視線相對。


  他很了解她,他知道雲小魔王最惜命,絕不是什麼舍生忘死之輩。


  哪怕是感情最好的時候,他若有難,她也絕不會替他死,隻會替他報仇。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劍刃相對。


  這一瞬,仿佛極快,又仿佛極慢。


  劍尖掠過處,紛揚灑落的,似是一幕幕化為飛灰的舊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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