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的時候,京圈太子隨口問我:「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系?」
我說:「也許我算你的太監吧。」
結果熱搜炸了。
到處都是#程遇寧為愛做太監。#
1
我是娛樂圈十八線女星。
穿越後還是京城邊緣窮苦人。
荒年之後,家裡吃不上米,我被迫女扮男裝入宮當太監。
之所以不當宮女,是因為太監會多發一兩銀子。
我爹讓我別害怕,他在宮中已替我找好了關系,隻說我是天閹,身檢自會放松些。
我問他找的什麼關系。
他說:「你三舅公的表弟,他現在已經是總管的幹兒子的幹兒子的幹兒子。」
我:「……」
我娘也讓我放寬心,她說她替我求的人連陛下都要敬畏三分。
我問她是誰。
她說:「觀音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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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2
不知道是我三舅公的表弟起了作用,還是我娘拜佛心誠則靈。
我被放進了宮,成為東宮掃地的太監。
工作任務很簡單。
繞著宮殿從東邊掃到西邊。
偶遇來講學的太子太傅。
跪下,給他磕一個。
偶遇課不想上出來摸魚的太子。
跪下,給他磕一個。
偶遇來看太子有沒有好好學的皇後。
跪下,給她磕一個。
因為工作態度認真,給太子留下了一個好印象:那個地掃很幹淨,見人就磕一個的禮貌太監。
3
平平無奇掃地的一晚。
太子提著酒壺來涼亭裡喝酒。
寂靜無人的涼亭邊,太子颀長的身影緩緩靠近。
他走路沒聲。
隻有一壺酒晃蕩晃蕩,還有幾聲悠長的嘆息。
聽上去,怨氣比連掃兩百三十一天不休息的我還大。
我被嚇了一跳,掃把脫手,飛了出去。
正好甩在太子的靴子邊,被他一腳踩住。
慌,好慌。
我連滾帶爬地在他跟前跪下,開始磕頭。
他面無表情地俯視我:「別磕了,聽得孤頭疼。」
我於是停下來,開始思考怎麼拿走我的掃帚。
4
他突然問我:「你會不會罵人?」
我戰戰兢兢地說:「會。」
他說:「罵罵王丞相和司馬諫議。」
我:「?」
他捏著酒壺的手緊了緊。
「王丞相提議變法,孤反對,他當著朝臣的面和孤吵了一個時辰。」
我點了點頭,附和道:「過分的嘞。」
他又道:「司馬諫議反對變法,孤反對,他又當著朝臣的面和孤吵了一個時辰。」
我:「?」
槓精?
合著你上朝兩個時辰,就跟大臣吵了四個小時?
我斟酌了一下,附和道:「過分的嘞。」
他仰頭飲了一口酒,魂不守舍道:「孤沒吵贏。」
我:「?」
合著你在乎這個?
他眯著眼看我,白得如玉的臉頰上有兩抹微醺的淺紅:「罵兩句聽聽。」
我一咬牙。
張嘴罵道:「他們真是狗拱門簾——全憑這張嘴。」
太子爺面色不虞地睨了我一眼:「罵得過分的嘞。」
我哽住了。
過分的嘞。
太子爺松了腳,把掃帚踢還給我:「去掃你的地。孤要借酒澆愁。」
5
兩日後,太子把我調去他跟前伺候。
聽說他又挨了司馬諫議一頓罵,過後覺得我那晚那句話罵得還怪好的。
我抱著掃帚掃殿內的地,他兀自開始說:「王丞相的措施還是太激進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瞥了我一眼。
我拿掃帚的手顫了顫。
這不會是要我發言吧?
我張了張嘴,決定盡力做好一個捧哏:「怎麼說?」
太子拍案道:「如今是豐年,他手下的人卻逼百姓去借常平米,來年連本帶利地還,豈不是要生民怨。」
我道:「嗐,這像話嗎?」
他道:「但司馬諫議也不對。」
我接道:「說說看?」
他道:「變法有可取之處,他一味反對,太過守舊。」
我點頭:「可不是嘛!」
他說不下去了,盯著我看:「小寧子,我覺得你很奇怪。」
我道:「怪會說話的?」
他沒忍住,笑了一聲。
6
聽說太子在朝堂上也找了個捧哏。
太子說,另一個小官負責捧。
一唱一和,把王丞相和司馬諫議堵得啞口無言。
讓看戲的文武百官都笑出了聲。
太子吵贏了一次,心情好了,唇角都帶點笑意。
他回來對我說:「小寧子,孤決意封你為太監副總管。」
你人還怪好的嘞。
我準備跪下來給他磕一個。
動作被他預判到了。
他說:「你別磕了,吵得慌。」
他給我安排了個偏殿住住,還賜我一個腰牌,讓我管著那批掃地的小太監。
我捧著腰牌,喜滋滋的。
糟糕,太監這個角色扮演得好像太入迷了。
7
太子是個危險的職業。
因為是個既反對保守派又反對變法派的槓精,他被兩派的激進勢力換著花樣刺殺。
出恭的時候遇上了在廁所裡蹲他的刺客,上朝遇見背刺他揭他短的大臣,回東宮後花園散步的時候遇上了毒蛇。
用膳的時候,他在一碗毒藥裡發現了一點飯。
太子又一次被刺殺的時候,我邊掃地邊聽他發牢騷。
他說著說著就停下了。
我正要接著回話。
一個那——麼大的刺客從天而降,一腳就踩髒了我剛掃幹淨的地。
緊接著,一把匕首朝太子刺過來。
太子一把掀翻了桌,開始繞柱走,邊走邊喊:「來人——」
我蒙了片刻。
隨即抄起我的掃帚,追著刺客跑。
我撵著刺客,刺客撵著繞柱走的太子。
刺客終於忍不住了,回頭怒道:「礙事的死太監!」
然後結結實實地扎了我一刀。
8
醒的時候,我看見太子坐在床邊,目光十分復雜。
他說:「你……」
我道:「我……?」
「你是女兒身?」
我猛地想起女扮男裝混進來好像是個大罪,正想翻身下床再給他磕個,被傷口的疼痛生生止住了。
我說:「殿下,現在有點難磕頭,先欠著,你就當奴才誠心認錯了行嗎。」
他臉色沉下來:「還磕頭。你是不是死了都能掀開棺材板給孤磕一個?」
我感嘆道:「殿下,您現在可真會罵人。」
他不說話了。
就沉默地看著我。
我與他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他別過目光:「你先休息著,等孤收拾完那幫人再來處置你。」
9
我沒等到太子回來處置我。
匕首上有毒,我自個兒先死掉了。
就跟穿越一樣,穿回來也是莫名其妙。
做了四年太監,好像一場夢。
醒來再看見自己的房間,還有些不適應。
我有些茫然地點開微信,消息還停留在穿越前。
經紀人讓我去陪投資方喝酒,爭取拿到一個女四的角色。
我打字回復:「我不去,我有關系。」
經紀人秒回了:「什麼關系?」
我回:「觀音菩薩,她說這個角色會給有緣人。」
經紀人:「……」
屏幕上反反復復地出現「對方正在輸入……」。
五分鍾後,他才回我:「這次真沒事,對方是潔身自好的京圈太子謝慎獨……」
好眼熟的名字。
我道:「尊嘟假嘟。」
他又道:「的表弟。聽點話吧你,你都糊穿地心了,別等我來綁你。」
我說:「對於你的決定我有以下六點看法……」
10
我去陪大佬喝酒了。
非自願。
純被迫。
金碧輝煌的酒店裡,我被安排在角落裡坐下。
經紀人的話還是說得太冒險了。
太子爺表弟旁邊圍的都是二線明星,我隻能和旁邊的十八線姐妹碰碰杯做個氛圍組這樣子。
酒喝到一半。
太子爺表弟和身旁的美女嘻嘻笑笑耳鬢廝磨的時候,包間的門被打開了。
隨後,表弟大佬表演了一個川劇變臉。
他一把推開了身邊的女星,正義凜然道:「幹什麼呢?談角色就談角色,湊過來做什麼?」
女星蒙了一下:「?」
我往門口看去。
一群人簇擁著一個年輕人。
他氣質矜貴,眉目清雋,生得和我伺候過的那位太子爺一模一樣。
我的眼皮跳了跳。
他目光冷淡,緩緩落在表弟身上。
「幹什麼呢?」
聲音清冷,低沉,帶些磁性,有種壓迫感。
和我那位太子爺不能說十分相似,隻能說一模一樣。
11
我往角落裡縮了縮。
表弟還在對著太子爺胡說八道:「是這樣,我和她隻是純友誼,我想了解點娛樂圈的事情也得靠圈內人啊,是吧哥?」
太子笑了:「唇友誼?」
表弟:「嗯嗯對對純友誼,純了解,純談新劇。哥你看看,現場的都是想拿角色的。」
明亮的燈光下,太子的目光緩緩掃來。
那道目光突然在我身上定住了。
我小心翼翼地抬眼,恰巧與他對視。
他的聲音遙遙傳過來,帶點遲疑:「小寧子?」
我恨。
我今天就不該來。
我好歹是個有百度詞條的人,叫個太監名字,我不要面子?
現在全場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我從來沒有這麼引人注目過。
社恐犯了。
我擠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顯眼包表弟說:「哥你喜歡這樣的?馬上給你安排。」
我:「?」
情商這麼高,你不要命啦?
太子瞥了表弟一眼:「剛剛誰說的純談新劇?」
表弟:「安排安排……我是說給她安排角色!」
人在席中坐,角色天上來。
太子朝我走來,低眉看我,狹長的鳳眼裡滿是笑意與細碎的燈光。
他打開微信二維碼。
「重新認識一下吧,我是謝慎獨。」
「我是程遇寧,幸會。」
添加好友的時候,我順便瞥了一眼。
他的頭像是張卡通畫,畫的是太子和他的小太監
12
酒席間添了張椅子,太子爺的。
太子爺落座在我身側,和表弟相隔很遠。
表弟看著我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後讓人拖著椅子,也坐到了這邊。
原先最冷清的角落,陸陸續續坐滿了大佬。
這場太子表弟組的局因為太子的到來氣氛緊張。
表弟嘴也不亂放了,人也坐直了,認認真真地談了一個小時。
太子的目光下,大家都正襟危坐,像在公司開會一樣。
酒局結束後,太子說要送我回去。
如果不是在現代,我真想給他磕一個說折煞老奴了。
我婉拒道:「這不好吧,我聽說你們京圈太子出門身後都是八百個攝像頭。」
他面色凝固了一下:「……京圈太子,好尬的稱呼。」
我道:「你不是被人叫慣了太子嗎?」
他道:「那也是幾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我繼續尬聊,沒話硬接:「活得久的嘞,什麼養生法子?」
他就這麼定定地看著我:「穿越把腦子穿丟了?」
我:「……」
這很難評。
13
我最終還是上了太子的賊船。
不是,是太子京圈獨一份的我連車牌都不認識的很拉風的車。
我溜進了車後座。
太子拉開車門的手一頓。
他挑了挑眉,睨我一眼:「坐後面?嘴上喊我京圈太子,心裡把我當司機?」
我的腦子一短路,脫口而出:「殿下,那你坐後面,這車我幫你開。」
太子:「……」
他冷白的手握著車把,淡淡的青筋此刻有些突出。
他緩緩吐了口氣:「小寧子,坐副駕駛,別讓孤說第二次。」
現在對味了。
我乖乖坐到副駕駛,差點條件反射給他磕一個。
他問道:「地址?」
我:「……」
恨不得當場換個家。
他又問一遍。
我隻能回答道:「盛京帝苑。」
太子直接「撲哧」笑出了聲。
給太子整笑了。
我低頭摳手,現在開發商都取的什麼名字啊。
他努力把嘴角壓下:「我受過專業的培養,一般不愛笑。地址再具體點。」
我眼角抽了抽:「東宮。」
就是小區的東部,名字整得花裡胡哨。
太子還在笑,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顫。
我盯著他看。
他把嘴角又往下壓了壓:「我隻是想到了高興的事情。」
「想到了什麼?」
「盛京帝苑的東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14
太子把我送到了樓下。
他立在暖黃的路燈下,像渾身鑲了金邊。長身鶴立,宛若玉樹。
讓我想起從前在東宮掃地的無數個夜晚。
我仰頭凝視他時,他眼角眉梢都帶了三分和煦的笑意:「怎麼?」
我道:「想起了以前在東宮的事情。」
他琥珀色的瞳孔裡好像有漩渦,在這樣酒精上頭又有薄雲遮月的夜裡,更像林中狐妖。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想起了什麼?這種氛圍,真像那天——」
我打了個酒嗝:「那天晚上黑漆麻烏,我掃地摔了一跤。」
太子:「……」
我說:「以前在東宮掃地的時候都沒有燈的,看都看不清。現在隔幾米就是路燈,掃地方便的嘞。」
太子:「……」
他揉了揉太陽穴:「回去吧,我給你點醒酒湯,等會記得拿。」
15
喝過醒酒湯,我窩在家裡,準備擺爛完剩下兩個小時。
經紀人給我打電話。
摁掉。
再打。沒辦法,接。
意料之外,他沒罵我不接電話,而是以一種三分驚喜四分興奮三分不可置信的復雜扇形統計圖語氣喊道:「那邊說有意向讓你做女一。你在酒店幹嗎了?救投資方的命了?」
曾經替太子挨了一刀,怎麼不算救命呢。
但太子不是投資方,我於是回道:「沒做什麼。」
他追問:「那怎麼會把這個角色給你?」
「因為緣分到了。」
那邊一時沒聲了。
很久以後,他才幽幽道:「你拜的是哪座廟裡的菩薩,這麼靈?」
我說:「心誠則靈。」
但以我現在在娛樂圈的地位,不適合拿女一。
可能選角一放出來就會被掛熱搜罵三天三夜。
熱搜我已經想好了。
程遇寧,糊咖,女一,金主。
四個關鍵詞隨意組合。
我於是打開微信,給太子發了條消息:「聽說投資方有意向讓我做女一,我不想。」
他秒回了:「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被扒背後的金主。」
消息發出去之後我才覺得有些不對勁,秒撤回。
「因為我是個演技不怎麼樣的糊咖,怕群嘲,怕被扒。」
他說:「別怕,幫你請水軍控評。」
我沒由得想起從前剛當上太監副總管的日子。
我與太子說那群老太監不服我這個掃地的。
太子說:「孤幫你打他們板子。」
我說:「你人還怪好的嘞。但真不合適。」
他道:「那你想要哪個角色。」
我想了想:「女四吧。」
畢竟經紀人一開始對我的要求是拿下女四來著。
16
早上八點,經紀人又給我打電話,滿口都是罵與他競爭的那個同公司經紀人:「你的女一被換成女四了,肯定是那個女人搞的鬼!」
我很困,迷迷糊糊地掏出捧哏的話術:「怎麼說?」
他道:「她昨晚把我發財樹澆死了!」
我道:「嗐,怎麼這樣?」
他憤憤道:「女一也官宣了,是她帶的那個二線明星。」
我敷衍應道:「說說看?」
他無語了幾秒,話鋒一轉,開始說我:「程遇寧,你長點心吧。」
「點心?什麼點心?」
他掛斷了電話。
我睡了個回籠覺,人清醒了,給經濟人發了篇小作文解釋原因。
他說:「你清高,你不顧你經紀人 kpi。」
我說:「算命的說我命裡缺火。注定火不起來。」
經紀人:「那你改名程焱焱。」
我:「?」
他給我發了三十秒語音。
是惡評,我不聽。
17
我演的女四是男主忠誠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