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便是死掉的趙管事的兒子。
他們這一家算是顏世川的嫡系,趙管事平時跟著顏世川,趙成年輕,才二十多歲,在轉運絲庫裡做事。
這次顏青棠離開蘇州前,就吩咐銀屏和趙成,讓他們去各個絲庫落實下她爹存下的那批生絲。
賬上確實有東西,但到底有沒有,還要看到實物才能確定。
事關緊要,由不得她不謹慎,往常她可沒少聽說有些賬上記得筆筆分明,實際上庫裡的東西都被下面人倒賣虧空了,因此坑慘了當家人的事例。
聽銀屏稟報的同時,她腦子已在飛速轉動。
一些早就有的想法,似乎漸漸成型,現在所欠缺的,一是確定都指揮使司那是否能合作,再來就是蘇州絲織商會那。
她還要再去辦一件事,才能把想法落到實處。
如若此事能辦成,那葛家……
把瑣事都處理完,見沒什麼其他事了,顏青棠打算回一趟青陽巷。
有著之前經歷,這一次她準備充足,甚至什麼說辭怎麼安撫都想好了,誰知回去後季書生竟然不在。
“不在嗎?同喜,你不是說你家公子在房裡看書?”
磬兒疑惑地看向同喜。
同喜心裡慌死了,誰能想到顏太太竟在這時候回來了。
關鍵是這幾天他為了騙過磬兒,都是以馬上就要院試,這幾天公子忙著讀書,連門都不出為借口。
現在倒好,被人抓了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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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得汗都出來了,連忙找借口:“公子的一個同鄉找他有事,所以公子就出去了,磬兒你難道下午那會兒沒看見公子出去?”
“有嗎?”磬兒眨了眨眼。
不過也是,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院子裡,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季公子有沒有出去。
“當然有,等會兒公子應該就回來了。要不,我去找找看?”說著,他也不等顏青棠說話,一溜煙就跑了。
再看不出同喜在搞鬼,顏青棠該白瞎了她生意場上與人廝殺多年。
這主僕倆在搞什麼貓膩?
難道那季書生是出去做什麼心虛的事,才會不帶同喜,把同喜留在家裡,就是防止她突然回來,好去通風報信?
思緒之間,顏青棠已經想到極其不好之處,因此她的臉色不太好看。
素雲見姑娘臉色不對,連忙把食盒提了進去。
虧得回來之前,姑娘還特意讓人去酒樓裡帶了幾個菜回來,就是尋思天色也不早了,潘大娘也來不及做飯。
現在倒好,季書生竟然不在,他最好沒去做什麼對不起姑娘的事,不然……她就不給同喜飯吃。
同喜根本沒抱希望,自己能找到公子。
主子去哪兒了他也不知道,他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才找去了疾風司的暗點。這也是他唯一知道能聯系上疾風司的地方。
這是一座花樓。
不同於莳花坊的曲徑通幽,庭院深深,這叫‘怡紅院’的花樓就要直白多了,直接建在山塘河邊上。
一到華燈初上,那叫一個熱鬧。
同喜一路躲著對他拉拉扯扯的花娘,才終於找到怡紅院的老鸨紅娘。
紅娘近四十的年紀,看起來風韻猶存,不過穿得有些露,同喜都沒好意思去看她薄紗下露出的半截胸脯子。
“小東西,你找我幹甚呀?”
難道又是一個垂涎老娘美色的臭男人?
同喜低著頭,期期艾艾:“我找白公子。”
一聽見白公子,紅娘臉色頓時一變,往四周看了看,見沒有其他人,拖著同喜進了一處廂房。
把同喜嚇得哇哇大叫,還以為紅娘要對他做什麼。
“你趕緊噤聲吧你,就你這小東西,還以為老娘會對你做什麼?在這等著,別亂跑。”
說著,紅娘匆匆出了門。
留下同喜坐在地上悲憤交加,他才不小呢,他都十五了。
過了一會兒,陳越白來了。
不光有陳越白,還有紀景行。
同喜一見到自家公子,就忙道:“公子,你還有心思逛花樓,太太回來了,你快回去,再不回去就完了。”
陳越白挑了挑眉。
什麼太太?什麼完了?
難道這位主兒在蘇州還有什麼相好不成?之所以一直不透露自己的落腳處,就是住在相好的家裡?
叫太太,說明此女已經成親,難道這位主兒還勾搭了個有夫之婦不成?
他不禁磨蹭又磨蹭下巴。
紀景行臉黑如墨。
他這趟回來,馮澤不在,出去辦事還未歸。
他有些事要陳越白去辦,但這陳越白吧,他以為他之前弄條花船盯梢別人也就罷了,暗點也設在花樓裡。
這不重要,之前他也沒說什麼,可結合到同喜這一番話,再想到陳越白其人什麼秉性,他不用看,就知道這廝定是暗中躍躍欲試,自然黑了臉。
“交代你的事,你去辦,我先走了。”
說完,他拎著同喜的衣領子就要走。
“主子不留在這吃晚飯?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吃了飯再走?”陳越白招呼道。
你是想留我吃飯,還是想留同喜吃飯?
紀景行瞥了他一眼,腳步未停。
等人走後,陳越白笑了起來。
看來真如他所想,是個有夫之婦,不然能敏感成這樣?
到底是何等有夫之婦,竟能勾搭上這位,本事也是真不小了。也不知此間事罷,這位打算怎麼處置相好的,是打算就當春夢了無痕,還是把人帶回去?
陳越白笑得樂不可支,仿佛偷了油的老鼠。笑完,又想起這位之前吩咐的話,不禁又是咂嘴又是感嘆。
也不知經過這一波,這江蘇的天要變成什麼樣。
同喜邁起兩條小短腿拼命地追。
可無論他怎麼追,都沒有公子快,前面已經沒有公子的身影了。
漸漸地他也跑不動了,索性停下慢慢走。
公子當著陳越白的面裝得倒好,扭頭比誰都急,生怕那位顏太太生氣。
見到這一幕,同喜已經在心裡猜測後果了。
看這樣那位顏太太還真有魅力,把主子迷得暈頭轉向,難道等哪天主子走時,還真要把這位顏太太領回去當娘娘?
也不知是時皇後娘娘會不會怪他辦事不利,竟眼看著主子被個有夫之婦迷倒。主子還沒娶太子妃呢,若真被這顏太太拿捏住了,以後東宮大概熱鬧了。
越想,他越覺得絕望,走得越慢。
這邊,進門之前,紀景行勻了勻自己的呼吸。
不可否認,他此時心情不錯,而不錯中又摻雜著幾絲五味雜全。
這女人!之前還跟‘景’說,自己很忙,事情很多,轉頭人就來青陽巷了,真是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可偏偏她又來見的是自己。
走進院子,院中黑燈瞎火的,就正房亮著燈。
紀景行理了理衣裳,走進正房。
進去時,顏青棠正在吃飯。
一桌子菜,就她一個人在吃,素雲和磬兒都不知哪兒去了。
而她似乎在生氣?
“太太回來了?”
顏青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上哪兒去了?”
“與同鄉聚會吃飯。”
“吃過了?”
“聽說太太回來了,吃到一半就回來了。”
見他態度和煦,一貫溫和,顏青棠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人家出去一趟怎麼就能猜人家是去喝花酒了,又沒有證據。
“那再坐下一同吃些,這些菜是我專門去食肆裡打包的,就怕突然回來,潘嬸子來不及做飯。”
菜很豐盛,有香煎銀魚、糟燴鴨子、牛筋火腿、素燴三鮮、肉沫豆腐,和一道清湯魚圓。
色香味俱全,看得出是大酒樓做的,一般食肆可做不了。
她一天天就蒙他是個普通的商戶太太。
紀景行心裡又高興又復雜。
高興不必說,復雜的是她好像真的很喜歡季書生,那麼多事要做,還不忘回來一趟,與他一同用飯,明明她對景說不打算回來的。
思緒間,他在她身旁坐了下。
顏青棠主動與他盛飯,飯盛到一半,她的動作突然頓住。
放下碗,湊近在他肩頭嗅了下。
紀景行被她的動作弄得一頭霧水,跟著看了看自己肩頭。
直到她扯起他衣袖聞了聞,他順勢也聞了一下。
是一股胭脂香味。
很低廉的那種香氣。
她的臉當場冷了下來。
盯了他一眼,扔下他的衣袖,站起來走了。
紀景行臉色大變:“你聽我說……”
顏青棠很生氣,那種生氣怎麼說,就像自己的東西被人碰了。
她這個人其實骨子裡很霸道,隻是她是女子,平時被她隱藏得很好。
幼時曾因為年幼的顏瑩擅自動了她的東西,她大發雷霆,關鍵是她爹也縱容她,狠狠地訓了顏瑩一頓。
當時顏瑩哭得很慘,錢姨娘抱著女兒眼含怨憤。
她當時就後悔了,後悔沒忍住脾氣。
其實那時她也不小了,已經懂事,也讀過不少書,知道自己這樣太過霸道,是不對的,隻是爹剛訓了顏瑩,她突然當面後悔,等於掀了她爹的攤子,遂隻能事後悄悄補償了顏瑩。
自那以後她便一直有意克制自己。
現在她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對,‘顏太太’不該如此表現,但就是控制不住。
“太太,你聽我解釋……”
她猛地轉過身來,一把揪住他,咬上他嘴唇。
也不說話,就去扒他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