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
裴昭在這本書的結局才剛剛當上皇帝。
他雖然打了勝仗,幾乎滅了梁國,但他回到晉國,仍舊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
再加上兵權在手,他的日子更加難過。
他的皇帝老爹一直偏袒他的大哥,直到裴昭找到了大哥謀害皇帝的證據,老皇帝才終於死心。
而我,知道如何用最短時間,找到那些關鍵證據。
但裴昭並不信我。
「陸嫣,想诓我,你還嫩些。」
他將我囚禁在寢殿裡,出去處理外面的事情。
我照常吃飯睡覺,不發一言,不問一句。
裴昭忍了三天,終於忍不住了。
「獄中潮湿陰暗,你父親的頭疼病又犯了。」
「你最寵愛的弟弟,如今天天被脫光衣服打二十藤鞭,生不如死。」
「你的姐妹們年輕貌美,我的兄弟們早就虎視眈眈了……」
他這樣說,不過就是想讓我求他。
可惜我不是陸姣。
Advertisement
我沒有泛濫的聖母心,也不會相信這樣一個狠厲無情的男人會因為我的哀求就改變他的決定。
「裴昭,我爹身為一國之君,昏庸了幾十年,還養出了陸徵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他們落到今天的下場,不委屈。」
「你一路攻到梁國都城,殺我大梁將士無數,欺得大梁百姓苦不堪言,我的姐妹們雖然悽慘,但終究還好好活著。」
我抬頭看著裴昭:「所以,你想殺便殺,想打便打,不必告訴我,我也絕不會求你。」
17
裴昭很生氣。
他似乎終於意識到一件事:我……好像並不怎麼在意他。
「陸嫣,你真狠心。」
我笑了:「我狠心?」
「你在大梁做質子,雖然受了些欺辱,但我也舍命救了你。」
「我爹親自送你出城,親自為你賜婚,已經是仁至義盡。」
「可你呢?你不還是為了戰功,為了皇位,一直打進了大梁都城?你難道就不狠心嗎?」
裴昭氣得手都在抖,轉身摔門而去。
夜裡,我睡得迷迷糊糊,聽見一個細微的聲音在我耳邊輕嘆:「陸嫣,你以前明明是喜歡我的……」
我心中冷笑。
不管我從前喜不喜歡他,從他進攻大梁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就絕無可能。
裴昭準備班師回朝了。
他放我出來這天我才知道,他終究沒有像原劇情中那樣心狠手辣。
父皇和太子還好好活著,眾親貴大臣們雖吃了些苦,但都全須全尾,沒有遭受極刑。
裴昭帶走了我和陸徵。
顛簸的馬車走了許久,突然停了下來。
我在嘈雜的聲音中打開車門,看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人。
齊沅。
他騎在馬上,遠遠瞧著我,目光沉靜幽深。
18
潛逃許久的齊小將軍,帶著數千將士,斷了裴昭的退路。
裴昭的先頭部隊早就出發,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齊沅的幾千將士會突然冒出來。
齊老將軍老謀深算。
他知道晉軍已經勢不可擋,便讓齊沅背負著逃跑的罵名,帶著一支隊伍悄悄掩藏起來,等待時機反撲。
如今,裴昭身邊的兵力不足一萬,面對憤怒暴躁的梁軍,未必有絕對的勝算。
「放了公主和太子,可以饒你狗命。」
齊沅依舊如從前般囂張跋扈。
裴昭冷笑著拔劍,周身殺氣畢現。
齊沅亦是緊緊勒馬,眼中滿是狠戾。
兩軍大戰,一觸即發。
我突然下車,不顧阻攔,直奔齊沅。
我在他馬前站定,仰頭望著他:「齊沅,退兵。」
齊沅看我半晌,低頭冷笑:「嫣兒,你就這麼怕他有事?你果然還是……」
我打斷他:「齊沅,我怕你有事。」
齊沅從馬上下來,一步一步逼近我。
「陸嫣,你再說一遍。」
我深深看著他:「齊沅,你不能有事。」
「殺了裴昭,也救不了大梁。」
「大梁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齊沅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的臉上難得浮現出正經的表情,啞著聲音說道:「好。」
19
裴昭把我囚在了自己的府邸。
陸徵不知道去了哪裡,身為質子,境遇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人人都說我是裴昭的暖床婢子,日日以色事人。
隻有我和裴昭知道,每天夜裡,我都裹著被子幫他分析局勢,躲避別人的明槍暗箭。
我可以預判所有人的動作,也可以教裴昭精準地反擊。
裴昭從一開始的將信將疑,變成後來的驚詫無比,到最後,他已經習以為常。
他時常用探究的眼神看著我,卻沒有開口問過一句。
隻有一次,他喝醉了,拉著我不肯松開。
「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那個刁蠻任性的陸嫣。」
「你到底……是誰?」
我笑著說:「我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你信不信?」
裴昭醉意朦朧地看著我:「你若是仙女,可不可以……永遠不要回天上去?」
我裝作沒有聽懂,大膽地問出了我想問很久的問題:「裴昭,你為什麼沒有帶陸姣回來?」
裴昭皺眉想了想:「陸姣……我以前以為自己是喜歡她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慢慢裝進了一個瘋癲的女人,就再容不下別人了。」
我沉默半晌,輕聲道:「渣男。」
20
我仗著自己手握劇本,帶著裴昭大殺特殺。
僅用了半年的時間,裴昭就完成了兩年的奪位之戰。
他登基這天,我麻溜地收拾好行李,等待他按照約定放我回家。
可等來等去,隻在第二天的凌晨等來一道聖旨。
裴昭要封我為後。
我被囚禁的地點,從王府,變成了後宮。
裴昭忙於政事,很少來看我。
我哪也去不了,像隻金絲雀一般,被困在了殿中的一方天地裡。
一個深夜裡,裴昭突然來到了我的寢宮。
他喝了酒,心情也不是太好。
「陸嫣,你這顆心,怎麼就捂不熱呢?」
「你就不能像個女人一樣,說句軟話求求我嗎?」
「你信不信,隻要你開口,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的……」
裴昭的身體緊緊貼上來,手臂扣著我的腰身,語氣裡帶著微微的喘息。
我附在他的耳邊清清楚楚道:「裴昭,我要回家,我要回大梁。」
「你答應過我的,登基之後,還我自由,與大梁停戰三年。」
裴昭突然像瘋了一般扯開我的領口,語氣半是哄誘,半是魅惑:「陸嫣,隻要你留下來,不管是和梁國停戰三年,還是三十年,我都答應你,好不好?」
我死死抓著他的手,目光冰冷。
「不好。」
「裴昭,我不會用自己的一生做籌碼跟你去交換什麼。」
「我也根本不相信你能做到。」
21
裴昭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他踉跄著後退。
「陸嫣,我真的不懂。」
「你明明……那麼在意我,那麼舍命護我,如今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涼涼看著他:「裴昭,那時幫你,是因為我和陸徵虧欠你。」
「可是現在,我們誰都不欠你了。」
「我隻希望你可以遵守諾言。」
裴昭苦苦笑著,模樣有些癲狂。
「呵呵……」
「虧欠?隻是因為虧欠?」
「我不相信!你就是在怪我對不對?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陸嫣,我死都不會放你走的……」
裴昭走後,很久沒有再來。
我聽見宮人議論,後宮裡新進了許多妃嫔。
按照律例,妃嫔被寵幸的第二天,要來皇後宮中請安。
我的宮門前每天都有人來敲門。
我心中沒有一絲波瀾,隻是有些驚訝。
原劇情裡,裴昭和陸姣雖然一直在互相折磨,但裴昭的後宮自始至終都隻有陸姣一人。
如今他在我這裡得不到任何回應,便也沒有了從一而終,沒有了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好像慢慢失去了男主的光環,他更像……一個君王。
22
我在後宮裡,又待了半年。
裴昭再沒有對我展露出一絲的溫情。
他冷漠地來,冷漠地走,那樣子仿佛真的要把我囚禁到死。
直到這天,他突然帶來一封密報。
上面寫著:齊沅率領大軍,進犯晉國邊境。
裴昭挑著眉看我,等我開口。
我隻看了一眼,就把密報丟在了一邊。
裴昭臉上的玩味瞬間消失。
「大梁打不過晉國, 齊沅必敗。」
「你要滅了梁軍也好, 滅了梁國也罷, 不必通知我。」
裴昭死死扼住我的脖頸, 狠狠道:「你有沒有想過, 滅了梁國, 你怎麼辦?」
我舉起手腕上的血紅色珠串,笑著開口:「這裡面有一顆毒藥,從你進攻大梁那天就準備好了。」
「梁國若滅國,這顆藥便是我這個亡國公主的歸宿。」
裴昭滿眼驚訝:「你……」
我接著道:「不過, 裴昭, 滅了梁國,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你登基不過一年,你大哥的餘黨尚未清除, 御駕親徵,你敢嗎?」
我的話, 似乎扼住了裴昭的脖頸。
「裴昭, 你本就不準備對梁國動手, 你也並不準備對齊沅動手。」
「可……你有沒有想過, 齊沅明知必敗, 仍要出兵, 是為了什麼?」
「能用一個女人解決的事, 何必冒上國庫空虛、餘孽反撲的危險?」
裴昭的眼中翻滾著洶湧的情緒,良久,他的眼神歸於平靜。
「陸嫣,我到底是輸了。」
23
齊沅在賭。
他賭裴昭不會任由他拼個魚死網破。
他賭裴昭更在意他的皇位。
還好, 他賭贏了。
我的馬車出現在晉國邊境的時候,齊沅策馬迎上來。
我打開車門看著他笑:「齊將軍,好生威猛。」
齊沅看了我許久許久,沉聲問我:「嫣兒,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我歪頭想了半天:「我說過什麼話?忘記了。」
齊沅嗤笑一聲:「好, 忘了就慢慢想。」
「走, 回家。」
時隔一年,我終於回了大梁。
齊沅現在很忙,他如今是鎮國大將軍,在邊關和皇都之間來回奔波。
父皇經此一事,痛定思痛, 開始殚精竭慮地治國。
我和陸姣成了朋友。
她這個人,哪裡都好,就是有些戀愛腦和聖母心。
一個不留神, 她又和新上任的清冷丞相開始了一段虐身虐心的狗血愛情。
又過了一年,陸徵也回來了。
從前不可一世的少年,如今變得沉穩內斂,沉迷讀書。
他未曾提起過在晉國的經歷, 我也沒有問過。
但是在無數個不經意的瞬間,我瞥見了他眼中壓抑的仇恨和狠戾。
我知道,他會成長為一個合格的皇帝。
裴昭的後半生絕不會安穩。
平靜的日子過得有些快。
從晉國回來的第三個春天,皇宮裡的海棠花開得讓人挪不開眼。
齊沅陪我賞花, 在我身後淡淡開口:「嫣兒,我們成親吧。」
我折了一束茂盛的花枝,嬌笑著放在他的手裡:「好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