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曜穿著藏藍色衝鋒衣,帶著帽子和口罩,帽檐壓的很低,隻露出一雙狹長的眼睛。
而他身邊的女生穿著配套的粉色,長達披散在肩頭,整扭頭看著我們這邊。
我有種直覺。
她就是那天關我的女生。
察覺到我在看她,她歪頭對我笑了笑。
我認出她是沈禾。
沈禾在學校挺有名的,她父親是知名生物學教授,在校外有自己的科研團隊,在學校這邊的職位隻是掛名,
很少帶課,但每一節課都爆滿。
恰好周曜就是生物科學專業。
「走了。」肖鐸沉聲說了一句,邁開長腿走在前面。
這次要爬的山相對陡峭,也沒有被過度開發,上山的路都是靠遊客一步步踩出來的。
步行了一段路,社長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讓我們不要分散開獨自活動,避免出現意外無法救援,然後就開始登山了。
肖鐸像拎小雞似的把我拎到身邊,扒下我肩上的背包背到自己身上,順帶把我的包也甩到了背上。
我整個人一下子就輕松了。
來不及喘口氣,肖鐸捉住我的手腕,「走。」
這成了我接下來聽到最多的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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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了不知多久,我腿酸的抬不起來,渾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虛脫的往地上一癱。
肖鐸蹙了蹙眉,「又不行了?」
這句話好熟悉。
我搖搖頭把腦子裡的黃色廢料甩出去,自暴自棄地擺擺手,「你就是拿鞭子抽我我也爬不動了。」
天空不作美,細密的雨點打了下來。
肖鐸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大部隊,屁股一放坐在了我身邊。
我選的位置剛好在一棵大樹下面,雨落不進來。
肖鐸遞了一瓶水給我。
10
「我們高中都沒有說過幾句話吧?」絲絲涼風裡,我打趣道,「那時候覺得你好可怕,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能考出那麼高的分。」
肖鐸這個人,我和他的交集一直不多。
為數不多有印象的,是一次我幫我媽買菜經過一個老街口,旁邊職高裡的混混輕挑地扯了一下我的肩帶,「發育的不錯啊妹妹。」
我倉促躲開,另外幾個混混發出惡心的哄笑。
不知是誰從背後一腳踹在小混混身上,把他踹的一個趔趄。
回過頭,才發現是穿著校服的肖鐸。
他沒有看我,漫不經心地走在前面,「走吧。」
我把這件事敘述給他聽,「這麼一想,你其實是個好人。」
肖鐸卻說,「五次。」
我一愣,「什麼?」
肖鐸環住我的腰,把我帶到了他大腿上。
?
這個姿勢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很丟人的紅了臉,剛掙扎著想下去。
肖鐸淡淡的說,「地上是湿的,而且有蟲子。」
「可我們這樣被別人看見的話……」
「這裡沒有別人。」
一下子我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
肖鐸平靜的看著我,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何況我們又不是沒有過這種姿勢。」
……是誰教他這樣說葷話的?
肖鐸的身上好燙,兩個人貼的太近了,呼吸交織,我如坐針毡。
「等等。」我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明白過來,「你剛剛的意思是……我們說過五次話?」
肖鐸摁住我的脖子,吻了上來。
他吻得很用力,我懷疑他是想堵住我的嘴。
好純的陽氣……
我享受地眯起眼睛,腦子裡暈乎乎的想……他數我們說話的次數幹什麼?難不成他暗戀我?
不等我問出來,耳邊突然到細碎的腳步聲,意識到有人來了,我用力錘了錘肖鐸的肩膀。
我急得眼淚都出來,肖鐸才放手,我連忙從他腿上下來坐到旁邊,假裝若無其事。
來的人是周曜和沈禾。
也不知道他們看見了什麼沒有。
雨越下越大,他們默不作聲地坐在了我們旁邊。
我覺得有點尷尬,但是肖鐸還是一如既往的厚臉皮。
他從包裡拿出一顆薄荷糖放進自己嘴裡。
「你不是不吃糖嗎?」我疑惑。
他點點自己的唇,眼裡噙笑,「消消腫。」
周曜見狀臉色越來越陰沉,
沈禾給他遞水,周曜甩開她的手走到了一邊。
雨越下越大,我們都穿上了雨衣,之前上山的人也都陸陸續續退了下來。
中間發生了一段小插曲,有條小花蛇鑽到了沈禾腳邊的草叢裡,我眼疾手快把她拉了過來,然後把登山杖甩了過去。
蛇被趕跑了,沈禾一愣,表情復雜的看著我。
下山後,沈禾把我拉到一邊,紅著臉,有些別扭的跟我道歉,「對不起,你是好人。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好。」
她的眼眶也紅了,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我會補償你的!」
然後就小跑著回到了車上,動作迅猛地關上了車門。
我:「……」
回去的路上,大家絮絮叨叨的抱怨著這雨說下就下,說停就停,導致沒能按照原計劃登頂露營看日出。
唯獨肖鐸彎著唇,看上去心情不錯。
找了家烤肉店聚過餐,再回到學校已經是晚上。
肖鐸送我回宿舍,兩個人一路無話。
直到我擺擺手要跟他道別,他攥住我的手,慢慢收緊掌心。
雨後的夜空格外澄淨,月光和星星好像倒映進了肖鐸的眼睛裡,明亮的讓我不敢直視。
「蘇純,和我在一起吧。」他的語氣是難得的溫柔。
「對不起。」我卻像是被燙到了,緊張的縮回手。
肖鐸的眼神一寸寸黯淡了下去。
我逃也似的回了寢室。
11
拒絕肖鐸的第五天。
我終於又回到了原本頹廢的生活裡,不用再早睡早起,也不用再鍛煉身體。
好的,我的胃病又犯了。
回學校後,沈禾陸陸續續給我送了不少禮物,什麼海藍之謎,神仙水,赫蓮娜黑繃帶。
看著琳琅滿目的一床,我室友差一點就要原諒她了。
沈禾說,如果我後面有實習的想法,她可以拜託她父親安排我進自家的實驗室,無論我未來是想考研讀博,或者就業一類的應該都會有比較大的幫助。
她說,很感謝我不計前嫌的救了她,如果我還是不解氣的話,她可以進器材室裡呆一晚。
我說,「額,那倒也不必……」
臨近月底的時候,老媽突然給我發來消息,問我男朋友找的怎麼樣了?
我:詛咒不是已經解了嗎?
老媽:為了保持人形,最好每個月都要吸取一次元陽。
我:……
媽的,拒絕早了。
我隻能腆著臉再去求肖鐸。
我:恩公,在嗎?
肖鐸:怎麼了?
我:那個……我可能還要再吸一次。
肖鐸:……
沒辦法,我隻能跑到肖鐸面前努力刷存在感。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我拎著早餐準時出現在男生宿舍樓下。
等了不知多久,我的腿都站酸了,肖鐸終於冷著臉下樓了。
我可憐巴巴的看著他,把早餐遞過去,「好像有點涼了。」
肖鐸淡淡的說了一聲謝謝,轉身回了寢室。
路人紛紛對我投來同情的目光,我毫不在意,暗自決定要再接再厲。
肖鐸很喜歡吃三號食堂的糖醋排骨,但是因為太受歡迎了每次都賣得特別快,我和室友每天中午一起蹲點排隊才買上。
然後再由我打包帶走,拜託肖鐸室友幫忙帶給他。
我:寶寶,排骨好吃嗎?
肖鐸:好吃,下次別買了。
我:好吃為什麼不買?不行,我要天天給你買。
肖鐸:吃膩了。
我:哦。
肖鐸有在下午泡圖書館的習慣,他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我穿著他以前買給我的小裙子,默默抱著書坐在了他對面。
肖鐸抬眸掃了我一眼,又重新把視線放回了書上。
他的反應好平淡啊,我有點失望。
就連他夜跑的時候,我也跟著一起跑。
雖然追的時候很狼狽,但是一般他跑到第二圈的時候,我就能夠在中途跟他匯合了。
經過我的不懈努力,肖鐸似乎有所松動。
他主動跟我說話了,「你有病?」
我眨眨眼,「是啊,相思病。」
肖鐸的臉瞬間沉了下去。
他步也不跑了,轉頭就要離開操場。
他怎麼更生氣了?
我不明所以地跟在後面,「對不起,我以後不亂說話了。」
肖鐸不開口,冷著臉加快了步子。
「等、等一下。」我吭哧吭哧爬到單槓上,表演了一個倒掛金鉤,「你看我厲害嗎?」
這可是我小時候的絕技。
然後……我就頭腦充血,下不來了。
肖鐸:「……」
最後還是肖鐸把我抱下來的。
我覺得非常丟臉,低著頭不做聲了。
「蘇純,你到底想怎麼樣?」他近乎是在嘆氣。
「可以先親個嘴嗎?」我打商量,「我就吸一點點。」
「你想清楚,你是想和我談戀愛,還是吸元陽?」
我猶豫,「吸元陽……」
他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我立馬說,「但是你想要談戀愛的話,也不是不行。」
這一次,他沒有回頭。
12
肖鐸徹底不理我了。
在憂傷中度過了一節體育課後,周曜把我堵在了器材室裡。
「你不是要吸元陽嗎?和我也一樣可以。」他將我困在逼仄的空間裡,呼吸拼撞間都是他的氣息。
明明不久前還那麼想要聽到的話,現在卻隻覺得惡心。
「可我不是誰都可以。」我竭力掙開了他的手。
周曜像是被我的話刺痛了,眼睛變得更紅了,「你才和他在一起多久,就變得非他不可了?」
他低下頭想要親吻我,一個月前我還求而不得的吻,現在卻隻覺得厭惡,躲開的同時下意識扇了他一巴掌。
周曜的臉被打的偏向一邊,他僵住了,久久回不過神。
「周曜,你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嗎?」
這段時間他大概瘦了很多,原本就白皙的皮膚變得更加蒼白,下颌也顯得愈發尖削,倒襯託的唇瓣越發紅潤。
周曜有些男生女相。
但他很討厭別人這麼說他。
「……我也以為我已經做出了選擇。」他用手蓋住眼睛,喉頭鼓動,「可是我不想看到你總是圍著另一個男人轉,花那麼多心思在他身上。明明過去,你這麼在意的人隻有我一個。」
「看著你和其他男人親密……比我想象中還要難以忍受,光是想象那些畫面,我就覺得痛苦。」
「蘇純,如果我說我現在後悔了,還來得及嗎?」
我拉開器材室的門走了出去,「在你權衡利弊決定放棄我的那一刻,我們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我終是走出了年少時的困境與執著。
13
肖鐸不理我的第十五天, 我陷入了寂寞, 空虛,冷。
以及焦灼和痛苦。
這種痛苦不止是肉體上的, 我還很想他。
想他想的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
滿腦子都是我們這段時間相處的點點滴滴, 和他對我說過的話。
但是我不敢再去找他了, 我怕他更加討厭我。
半夜, 我急性膽囊炎犯了, 在床上痛得打滾。
莫非這就是報應?
舍友急得不行, 給肖鐸發了消息。
十幾分鍾後, 肖鐸來了。
他蹙著眉,先是把手伸到上鋪試探地摸了摸我的額頭和臉頰, 然後對我室友說,「麻煩你們把她攙扶下來, 我背她去醫院。」
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宿管阿姨放他上來的。
我靠在他背上,感受到他額際都是汗水。
他安撫我, 「蘇純,你堅持住, 我就讓你吸元陽。」
我紅著眼睛,搖搖頭,「我不吸元陽了。」
他的脊背微微僵了僵。
我吧嗒吧嗒開始掉眼淚, 「我要和你談戀愛, 如果你願意和我談,不吸元陽也沒關系。」
他的嘴角彎了起來, 「好。」
一路走到校門外,他的室友已經替我們打好了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那個女生卻遲遲沒有來。
「完他」差點忘了他們也是室友。
去了醫院,醫生給我開了一劑解攣針, 好多了。
但我還是假裝成很痛的樣子, 捂著肚子可憐兮兮的問肖鐸, 「你剛剛說的還算數嗎?」
他揉揉我的頭,語氣是難得的溫柔,「算數。」
「那你現在是我男朋友了?」
「嗯。」
「肖鐸,你以前的暗戀對象是我嗎?」
「是。」
「你為什麼喜歡我呀?」
「我翻牆逃課的時候, 你幫我打了掩護。」
「肯定不是這個原因!」
他笑了,父母離婚那年是他最叛逆的時候, 有一次被幾個混混困在巷子裡圍毆, 他們手裡拿的碎酒瓶差一點就要戳進他的眼球,再不濟也是毀容。
這時有個女生遠遠喊了一聲警察來了,混混一哄而散, 酒瓶被丟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差一點這個東西就要奪走他的人生。
女生走到他面前, 小心翼翼地問他沒事吧?需不需要送他去醫院?
他撐著牆站起身,搖搖頭離開了。
那之後無趣的人生裡忽然就有了觀察對象, 那個眼睛圓圓靈動的像某種動物的女生, 她喜歡吃巧克力, 聽數學課的時候容易發呆,偏偏又要學理科。她喜歡的男生成績很好,那他就試著考過周曜, 可即使這樣她的目光也不在他身上。
他開始有些嫉妒那個男生,嫉妒她一直圍在他身邊,對待他的態度總是耐心又溫柔……可周曜卻並不如何珍惜。
該慶幸嗎。
他最終還是等到機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