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裡,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妖物來侵擾我,我便拿出長槍、長戟抵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十餘日,我的體力漸漸耗盡。
暗無天日,重重妖氣,吃人的妖物,周遭的一切開始令我心慌。
妖物朝我蜂擁而上。
巨大的恐懼和驚嚇,讓我的身體不禁瑟瑟發抖。
我好恨自己不夠強大。
一切恐懼,都在這一刻無限被放大。
我腦中一片空白,無論怎麼抵擋,外衫還是被那些妖物撕碎。
就在我最絕望的時候,體內不知怎的爆發出一股強橫無比的力量。
幾息間,我就將一隻龐然大物撕得粉碎。
被我的兇狠震懾後,便沒有妖物再敢近我的身了。
16
我重新蜷縮到角落裡。
彈幕可憐我,提醒我不久後蓬玦就會來救我。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間,我聽到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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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依舊是黑暗。
我還在鎖妖塔內,身上卻多了件袍子。
我的周圍,被人籠罩了一層結界,隔絕一切。
在黑暗中找尋了一會兒,我才發現那道熟悉的如謫仙般的身影。
即使隻看到了他的背影,也讓我生出了些許安全感。
彈幕一片吱哇亂叫:
【雪寶,你快去抱一下他試試,保管仙尊心疼死你。】
【雪寶戰損的樣子,太美了,清冷破碎大美人。】
【這就叫吊系,雪寶,讓仙尊帶你出去,他會答應你的。】
我思慮兩息後,忍不住赤腳跑向蓬玦,帶動了腳上的鎖鏈哗啦作響。
我抱住了他的腰,輕聲道:「帶我走,我要出去。」
懷中的人身體微顫,轉過身將我反抱住。
蹙眉道:「才多久沒見,你就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
「不過根源在我,是我讓你變成了妖修。」
我抬起紅紅的眼尾,露出像小白兔一樣的眼神:
「我不怪你,犧牲誰都不合適。」
我將他的腰纏得更緊,輕咬著唇看著他。
彈幕:【雪寶,你一哭,仙尊就心軟了。】
我又擠出兩滴眼淚:「弱小是我的原罪,但我並不後悔成為妖修,我隻恨自己還不夠強,沒有反抗的能力。」「強者可以制定規則,可以打破推翻規則,甚至無視規則。」
蓬玦將我輕輕推開了些,垂眸與我對視:
「雖是狡辯,但你說得不錯。」
他朝我體內打入一道靈力,幫我恢復體溫,又為我全身施展了一個清潔術。
他輕輕將我打橫抱起,走出了鎖妖塔。
我能感覺到,與我緊貼之人腳步一重一輕。
「你受傷了?」我問他。
他淡然一笑。
「不礙事。」
彈幕:【雖然雪寶被山主虐了,但是現在好甜,給我鎖死!】
17
出了鎖妖塔,山主和門內眾多長老弟子皆在塔外。
「你真要護她?」
山主厲聲質問。
「是。」
蓬玦抱著我,並沒有停下來。
「你可知若她無法控制心性,失了本心,會成長為一隻巨妖。」
蓬玦轉過身,眼神掃過眾人:
「她是妖修不假,但她從未出過山門,也不曾害過任何人。」
「仙門弟子,一生以鋤強扶弱,斬妖除魔為己任,於我而言時雪也是弱者,也是芸芸眾生的一員。」
「師弟你不分青紅皂白將她關進鎖妖塔,可她見到我的第一眼卻不是跟我告狀,她隻是想從塔裡出來。我若是連這樣一個無辜女子都守護不了,又談何去拯救天下蒼生?」
蓬玦的話擲地有聲。
山主被他數落得氣急敗壞:
「糊塗!我看你是被這個妖女迷惑了心智!」
「你將她帶回昆侖那日,我曾推演過天機,此女會拖累你和彩兒的修行。」
聞言,周圍弟子議論紛紛,但始終保持中立態度。
仙尊和山主,他們誰也不敢得罪。
「放我下來吧。」我同蓬玦說。
我費盡心思才謀劃來如今的一切,我的仙途斷不能毀在山主手中。
「您自己也說了是在我初入昆侖那日推演的,那有沒有一種可能,現在推演的結果完全不同呢?」
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得先將山主穩定下來。
我看向昆侖眾人:
「初入昆侖到收徒大典,因為我是個沒有根骨的凡人,你們之中不少人都鄙夷我,認為凡人卑微如蟻。」
「諸位笑我挾恩圖報,又怕我不要回報,讓仙尊和昆侖欠下因果,丟了昆侖的面子。」
「時雪試問在場的諸位,哪一個不是由凡人修煉而來,家中長輩族親就沒有凡人了嗎?他們也卑賤低劣嗎?」
「生來平凡,何錯之有?」
「仙尊為我塑根骨,為了不傷害其他人,選擇讓我成為妖修。我應了,這是他的慈悲和我的善良。」
「我開始修煉後,終於在昆侖有了小小的一席之地,但這並不是宗門眾人對我慈悲,仙門不全是老實勤懇之人。」
「即便我什麼也沒做,因為我是妖修,山主便認定我會成為妖物,您未免太過武斷,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這便是仙門的大義嗎?我時雪不服!」
「從頭到尾,我都隻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您若要治我的罪,請拿出足夠的證據。」
我一番話,說得不少弟子羞愧地低下了頭。
「行!不管你是激將法還是想拖延,我都會拿出證據。」
說罷,山主拿出龜甲,開始重新推演天機。
然而他剛閉上眼沒多久,就驚得一身冷汗,口吐鮮血醒了過來。
山主看向蓬玦,道:「魔族馬上就攻上昆侖了,還請師兄和諸位長老做好準備。」
「你既要護著時雪,那我暫時就不追究了,她的命運我已無法看透,但確實不會再危害到山門。」
話落,山主當即傳音聯系其他幾大宗門。
蓬玦道:「護山大陣已開!」
聞言,長老和弟子們皆御劍而起,前往山門入口處,為陣法輸送靈力,對敵魔族。
就在這時,山門內的鍾聲被敲響。
有弟子來報:
「稟仙尊、山主,魔主帶領一眾魔族,攻上昆侖了!」
彈幕一片又一片劃過,說著劇情崩了,魔族提前挑起了大戰。
18
十幾年前,魔主就已達到渡劫初期,實力高於蓬玦。
蓬玦被他下毒暗算,重傷後使用傳送符逃往凡俗界,後來宣修被魔族當成蓬玦誤殺,眾人皆以為蓬玦仙尊死了。
魔族認為正道宗門已沒了威脅,開始懈怠。
如今蓬玦已突破至渡劫中期,實力強過魔主。
我知道他要去主持大局。
輕聲道:「仙尊給我幾瓶丹藥就好,放心去吧,我恢復靈力了便去找你們。」
蓬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遞給我一個儲物袋,裡面裝滿了各種丹藥。
隨後他身形一閃,走了。
我就地療傷,順手激活了兩枚留影石,以便為自己正名時用得上。
沒過多久,一股魔氣波動朝我靠近。
我心中一驚,山門竟還有魔族奸細?
隻見一個黑影閃現,竟是魔主的得力幹將之一,魅煞。
「你殺了我們少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魅煞邪笑著衝向我。
「聒噪!就憑你?還殺不了我。」
我站起身,祭出長槍與之戰鬥起來。
幾個回合下來,我就將魅煞斬殺,而後趕去支援眾人。
這場戰爭,因我殺了魔族少主而挑起。
因蓬玦突破到了渡劫中期,中端戰力又多了彩兒這樣的天才弟子,以及我這個實力不俗的妖修。
正魔大戰持續半個月,最終以正道的勝利告終。
魔族被剿滅了,我也算是給宣修報了仇。
19
我在正魔大戰中大殺特殺,並沒有喪失理智。
有蓬玦替我開脫,加上我這次斬殺魔族的表現,山主終究還是網開一面,不再深究我的過往。
宗門眾人,皆心照不宣地默許我能留在山門潛心修煉,甚至有意忽略我身為妖修這一事實。
其實,在鎖妖塔外時,他們便被我說動了。
而蓬玦,依舊如往常那般悉心指導我修行精進,但我不再繼續調戲他了。
我主動和蓬玦疏遠,讓他很是失望。
他總是欲言又止。
眼神在觸碰到我的時候,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慌忙躲閃。
我沒戳破他的尷尬。
某一日,陽光正好,微風輕拂。
我躺在洞府外的樹下乘涼,蓬玦突然走到我的面前,一臉神情緊張。
他嘴唇微微顫抖著,似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氣想要向我表達些什麼。
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出口,我便迅速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建議你別說。」
聽到我這番話,蓬玦原本漲紅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褪色,眼眸不小心與我對視一剎那又觸電般猛地閃開,不敢多看我一眼。
我狠心將話挑明:「我說過的,我未婚夫宣修因救你而死。」
說完, 我轉身離開了原地, 留下蓬玦一人呆呆地站在那裡。
我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可沒想到第二天, 蓬玦又來了西峰, 他眼神堅定, 全然沒了昨日的怯懦:
「阿雪, 我知道宣修是因我而死,我也愧疚痛苦。但感情之事並非人力所能控制, 我喜歡你, 這是事實。」
「若你要恨我, 那就恨吧,隻要能讓你心裡舒服一些。」
蓬玦走了,但他的聲音回蕩在我洞府周圍。
我依舊沒有回應他。
我要好好修煉, 我還要飛升呢。
至於蓬玦仙尊, 他算是我修仙路上,我最難忘記的過客。
十五年快到了,他就要飛升了。
我也會有屬於自己的飛升之路。
番外
蓬玦視角。
收徒大典那日, 當我從時雪口中聽到她說她想修仙時,我突然就覺醒了。
原來我是仙俠劇中的男主, 師徒戀裡的師尊。
我會有一個美貌非凡的凡人妻子, 但我注定不會愛她,會讓她傷痕累累,磋磨一生。
我會有一個驚才絕豔的女弟子,我會與她上演師徒虐戀情深, 會將我的妻子傷得遍體鱗傷, 飛升後我和徒弟才打破師徒桎梏在一起。
可是,時雪卻作出了與設定不同的選擇。
他問我:「仙尊,沒有靈根, 可以修仙嗎?」
那一刻,我過去五年一直被設定壓制的感情, 在一瞬間爆發開來。
我希望時雪重新考慮願望, 可時雪她不願嫁給我。
「這種人,肯定拼了命想留下來。」
「全但」時雪雖然沒有讓我以身相許娶她,但我們成了沒有師徒名義的師徒, 我每日都能見到她。
我想,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漸漸地,時雪對我的態度越來越溫柔, 甚至會主動撩撥我,這讓我欲罷不能。
哪個男人能受得了她那樣的攻勢?我隻能紅著臉逃跑,若不逃跑, 就會發生更羞恥的事。
可我在時雪面前無論丟臉成什麼樣,第二天還得裝作無事發生一般去見她。
原本寡言少語的我, 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但這種感覺不錯。
我想我失憶後,與時雪相處的那五年記憶與情感即便繼續被設定壓制, 我依然會再次喜歡上她。
因為, 時雪值得。
可我沒想到, 時雪竟從未愛過我。
不管是因為設定,還是因為宣修,或許都是我活該吧。
我和時雪之間, 橫亙著她未婚夫一條人命。
但我會一直等,直到時雪接受我的那一天到來,不接受我也沒關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