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等了有一陣了,姜窕趕快和他道歉:“傅先生,不好意思,太累太困了,你等了有一會了吧。”
傅廷川望向她:“我剛下來。”
姜窕:“……喔。”
接著,男人隨意說道:“以後少喝點酒。”
姜窕替自己辯解:“我的酒量酒品還可以的。”
“那也不代表能不節制地喝酒。”傅廷川立即反駁,愛管米分絲的秉性彰顯無遺。
姜窕隻好連連應下:“好好好。”
傅廷川這才不再說什麼。
……
總之,她覺得,她可能給自己的偶像留下她是個老酒鬼的印象了。
思及此,姜窕撐額,問孫青:“男人很討厭女人喝酒麼?”
孫青像倉鼠那樣咬著薯片,含糊回:“還好吧,我們不是經常喝酒撸串,也沒見師父討厭過我們啊。”
姜窕放低分貝:“師父不算純粹的男人啊。”
“誰不是男人!”姜窕的後頸立馬被敲了一下,被袁樣用隨身攜帶的小鏡子敲的……
睡得懵逼了,她都忘記師父就坐後排。
孫青捂嘴嗤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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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樣啪一下重新打開鏡子,打理著自己被發膠固牢的深亞麻劉海,一邊說:“隻想玩你的男人,巴不得你喝死了能給他奸.屍才好,真正在乎關心你的男人,才會打心眼裡反感你接觸酒精,”
“哎呦,”師父八卦起來:“哪個臭男的不讓你喝酒了?”
“我就問問。”姜窕望窗外。
師父呵呵笑著揶揄:“誰會無緣無故問這種問題。”
姜窕轉頭看他,一臉“’tunderstand”。
袁樣詭異地勾唇:“我大概知道是誰了。”
姜窕警惕地吐出一個字:“誰?”
袁樣:“我說著玩的,瞧你那緊張樣兒。”
姜窕:“……”
姜窕不敢再說下去了,她被袁樣的態度搞得緊張兮兮,上回口紅那事就夠丟臉了,她很害怕他再看出些什麼端倪。
雖然,作為一名中國女性,喜歡傅廷川這事太尋常了。但她面皮還是薄,依舊有許多擔憂。
那個晚上,她對傅廷川的“示愛”也隻是米分絲角度和態度,他才願意和自己多說兩句;倘若,她對他的情愫變了質,成了女人想對男人的勾引……那他們倆之間,應該會非常尷尬連朋友都沒法做了吧……
袁樣盯著徒弟那千變萬化的表情,心裡不禁發笑。
到底是師父,鑑貌辨色的本事再厲害,也不愛把話挑太明,點到為止。有些事,有些人,他比諸多旁觀者看得還清。
**
兩日後,《太平》劇組在橫店的工作很快進展開來。
橫店這邊有許多“橫漂”,也就是那種喜愛表演,對演藝事業充滿向往,長期在橫店亂晃,暢想著能跟到劇組接點小角色演演、指不定哪天能入了某導的法眼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男男女女們。
所以,在這裡,佟導不費事就找到了許多群演,還都是顏值偏高的。
橫店的第一場戲,是太平和薛紹的婚禮儀式和洞房。
唐,不同於往朝後代,注重“紅事”必須“紅衣”,反倒提倡著新娘著綠衣,新郎穿緋衣。比如,前不久剛舉辦過婚禮的一對土豪明星夫婦,有套唐裝結婚照,便尊崇著“男紅女綠,天生一對”的搭配。
《太平》服裝組尊重歷史,又考慮到全綠太俗,特意定制了一款青綠色調的釵鈿禮服給“小太平”童靜年,大袖衫紋滿鳳羽,從袖緣連貫到裙擺,襦裙層層疊疊,從內向外,色調逐次變深,最後用一條鵝黃披帛提亮……整體效果竟意外綺麗,且不失富麗華貴。
至於薛紹,便是中規中矩的絳公服。
那些為現代人所熟知的“鳳冠霞帔”,也是明之後的事情了。
成親當日,太平與薛紹行完三拜之禮後,一位米分面桃腮的小男孩就屁顛顛蹦出來,在他們跟前撒下五谷雜糧,意味著早生貴子。
除此以外,還有剪去對方一縷頭發同收入錦囊中的“合鬢”之禮,新郎的“三箭”之禮等……
劇組全都給拍出來了。
佟導說,最終剪輯用不用是一回事,老祖宗的禮儀,不能忘卻,哪怕隻是給在場的年輕人溫習,燃燒經費,他也願意。
所以,這場看似費不了多少時間和精力的“拉燈版”成親洞房戲,也硬是折騰了一整天。
早晨七點開拍,到下午四點才結束。
姜窕跟著忙活了好幾個小時沒歇腳,演員們自然也累得慌。
最後一幕拍完,童靜年三下五除二把頭上的金簪,琉璃,步搖都給卸了,沉重的大袖衫利落一脫,甩在椅上。
“熱死了……累死了……”她搖著團扇,如小狗般直喘氣。
傅廷川倒還好,隻將頭冠摘了,站在一旁,喝了幾口徐助遞來的水。
佟導瞥了眼童靜年,笑眯眯問:“累啊?”
“累死啦!”童靜年嘟嘴。
佟導擠擠眼:“累就對了,就該讓你們這些小年青多苦苦,不然傳統文化忘得比誰都快。”
“我又沒忘!”童靜年苦著臉,眉毛都憋成八字形了。
“誰昨天還高高興興說,明天要鳳冠霞帔蓋蓋頭啦。”徐助覷她,插.進對話。
“……忘記是誰了……”童靜年無語,半晌才憋住這幾個字眼。
大家都開懷大笑。
這時,幾個飾演宮女的漂亮小丫頭,你推我搡的,慢吞吞踱到佟導面前。
支吾半天,才聽清楚意思,是想和傅廷川合影。
佟導指指傅廷川:“你們問我幹啥啊,應該去問傅老師願不願意!”
有個看著年紀梢長的女孩說:“導演……我們的意思是,不要今天的費用了,但是,能不能讓我們,套公主那個大外衫,和傅老師拍照啊?”
“啊?”佟導一時間沒整明白。
徐徹替他理順了:“嗨——就是想角色扮演呢,穿新娘那個外套,和我們老傅這個新郎合影。”
“噢……”佟導斜睨她們幾個:“哎呀這些小群演要求還挺高,以為傅老師是橫店旅遊景點項目麼,還要我們提供拍照服?80塊錢?800都不給你們拍!”
年輕的女孩子被他說得臉蛋微紅,彼此使了個眼色,扯著佟導袖口,一齊可勁兒撒嬌:
“導演你就行行好答應我們吧……我們姊妹幾個在這窩了大半年,頭一回見到活的傅廷川……”
佟導自然扛不住這組團而來的糖衣炮彈,態度立馬軟綿綿。
他轉頭望向緋衫男人:“老傅,你自己看,願不願意。”
眾妹子當即星星眼去夾擊傅廷川。
傅廷川在看手機,身後是雕梁畫棟。他聞言舉目,思忖片刻,頷首:“行,快點拍完。”
幾個“宮女”歡呼雀躍,紛紛要去拎童靜年搭太師椅上的那件大袖衫,又怕爭搶中扯壞。
畢竟這件戲服貴重,終究還是小心謹慎地商量好次序,挨個穿,挨個拍,效率了事。
接下來,就這麼一個接一個,站上臺階,把傅廷川當成景點,有比較含蓄隻敢靠近站的,也有大膽熱烈直接摟臂彎的。
傅廷川沒直言抗拒,但也不主動,就幹巴巴站著,好像自己真成了雕像一般。
姜窕在下頭觀賞著這群青春洋溢的小姑娘,以及……從頭到尾都一個表情的傅廷川。
忍不住笑。
童靜年在她旁邊嘖嘖聲感慨:“唉,前人摘樹後人乘涼,真是便宜這群小妖精了。”
姜窕側目:“你指不定比她們還小呢,都張口閉口前人了。”
童靜年嘿然一笑,不再辯駁。
看了會,她猛地想起什麼似的,衝“某知名拍照景點”喊道:“傅老師,姜姐姐也是你米分絲,她也想拍呢,你別顧此失彼,好歹是一個組裡的,你這肥水怎麼老往外流?”
話畢,傅廷川淡淡看過來,面上還是那個樣,波瀾不驚。
姜窕兩頰滾燙,她根本沒想拍好不好,她匆忙把童靜年壓下來,問:“你也是他米分絲,你怎麼不拍!?”
童靜年衝那邊翻白眼:“我已經跟他‘洞過房’了,心願已了,你也去拍個結婚照嘛,我就看不慣那些女的,仗著傅老師不喜歡拒絕米分絲,輕輕巧巧就成了他新娘子,還能捏著手機回去自嗨,我們都沒想過能有這個待遇。”
“都是米分絲有什麼好比較的。”又不是搶著當他女友,非要爭個位首,姜窕在心裡嘀咕。
徐助聽著這頭動靜,唯恐天下不亂,湊過來開始唆:“姜老師,拍啊,機會難得。”
“真不用。”她嘴上推辭著,心裡卻有些蠢蠢欲動。
“快結束了!”
姜窕糾結。
“呀,她們真要結束了,”徐徹惋嘆:“再不上服裝組就要來收衣服了。”
“好好好,我拍我拍。”她還是輸給了內心的答案,舉手投降。
待到最後一位“宮女”完成合照,姜窕把詢求的視線投向傅廷川。
男人沒開口給出具體答復,但他就站那,不動,似乎在等她來。
於是乎,姜窕趕上最後一趟“班車”。
她把手機交給踴躍得不行要幫忙拍照的徐助,套上那件鳳尾青裳,快步小跑到傅廷川身畔。
這好像,是第二次穿成這番不倫不類的樣子,與他比肩而立。
第一回是唐城的第一場戲,她和他十指相扣……
一次定情,一次成親……
姜窕臉上的熱度始終降不下去,隻好稍微低頭,收緊下巴,狀似“很含蓄”地立於男人身邊。
差不多有……
二十釐米遠。
在姜窕看來,這個距離非常合適,不至於冒犯,但也沒有太多疏離。
可惜攝影師相當不滿,他焦急地往右揮手:“站近點啊!都是兩口子了還這麼遠?”
童靜年跟他真是同一條道上的,也跟在後頭瞎熱忱亂附和:“對啊,姜姐姐,近點啊,你想想剛才那些,還摟著傅老師呢!你不來火麼。”
姜窕:“……”
年輕女人腳尖微動,默默拉近五釐米。
徐徹一臉爛泥扶不上牆恨鐵不成鋼:“還是遠得一比!幹嘛啊這是,才結婚就要鬧離婚啊,人家米分絲巴不得八爪魚一樣扒在我們川川身上拍照,你說你是不是真愛米分死忠……”
話音未落。
姜窕隻覺右肩被人使勁一攬,整個人站不穩,硬生生往左邊貼去。
肩膀直接撞上那人的上臂!
平日裡鍛煉有加的緣故,那些隱含在寬袍大袖之下的偾張肌骨,竟碰得她微微疼。
餘光裡,屬於男性婚服的緋色袖袂,就淋在她肩頭,好像臉也因此映上了紅。
姜窕有些訝然,剛欲轉眼去看傅廷川——
“好好,就是這樣,我要拍了!快!笑一個!!”徐大攝影師總算露出迷之微笑。
姜窕隻好回看鏡頭,擠出笑容。
而那隻搭住她肩膀、不讓她遠離半毫的手,在快門音結束後,立馬松懈。
“不要浪費時間。”手的主人輕擲一詞,走下臺階。
姜窕有些恍惚,唯獨肩膀仍舊殘留的少許知覺,以及,徐助把手機還回她手裡的冰涼觸感,
能告訴她,這不是夢,在現實中。
姜窕低頭看成品,她的臉,大概又被擺進了微波爐,叮一下好湯好燙。
真的好像……結婚照,更準確點,應該是景點情侶角色扮演照——
除去她穿得有些奇形怪狀外,傅廷川……居然也有點像在笑的樣子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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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徹把車停好,和傅廷川一起出了車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