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依北看在眼裡,不動神色地翻了翻案卷,斟酌著開口:“您上次說何窈和何志剛父女關系不錯,是吧,除此之外,你有沒有發現過兩人有什麼不一般的關系?”
“什麼……”何母顫抖著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幾乎要把水都晃出來,“什麼,什麼關系。”
紀依北正色:“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何母不坑聲。
“這對破案很重要,你知道什麼都告訴我們才能盡快救出何窈。”
何母緩緩抬起眼睛,目光無措,頓了一會兒才開口。
聲音像是從狹小漆黑的小巷中傳出來的一般——
“我和他離婚不隻是因為他打我,結婚這麼多年打我我也就忍了…最後讓我堅決想要離婚是因為我發現,發現他…想要對窈窈做那種事情,還好我發現的及時…還好我發現的及時……”
一番話下來,何母已經泣不成聲,挖開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結痂的傷疤,又重新流出鮮血。
紀依北和餘曉瑤對視一眼。
這和他們調查結果不一樣!
餘曉瑤站在一邊:“既然這樣,為什麼您還會同意何窈經常去找她爸爸呢?”
“何志剛讀過書,有文化,窈窈喜歡跟他爸爸玩。而且他爸爸後來也沒有,沒有再做那種事情,我有問過窈窈的。”
說到這裡,也就都明白了。父女倆瞞著前妻和母親發生了違背倫理的關系。
紀依北朝餘曉瑤招招手,拍了拍那份裝著從何志剛電腦中拷來的照片的電腦:“你來講。”
餘曉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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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拖著沉重的腳步,怨恨地瞪了紀依北一眼,然後便忿忿坐上刑偵隊隊長的“寶座”。
這一連串活躍的心理活動幾秒完成,餘曉瑤打開電腦,沉吟一陣,迅速壓下心中的怒火。
“接下來這件事你可能很難接受。”餘曉瑤最後選擇用比較拗口的專業術語來告訴她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何窈和何志剛存在某種共生關系的戀人關系。”
“什麼……關系?”
何母倏得吊起眉毛,音量陡然提高,臉一下漲紅,像是餘曉瑤再復述一遍就要把她撕了。
餘曉瑤點開文件夾,挑了一張較為“保守”的照片,轉過電腦,屏幕對上何母的眼睛。
“這是我們在何志剛電腦中發現的。”
紀依北走出辦公室關門時,從門縫中鑽出一聲何母尖利的聲音:“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他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眼,輕輕關上了房門。
這種事情單獨交給餘曉瑤比較妥當。
紀依北貼著牆,摸出一包煙,食指推開捻起一支叼進嘴裡,忽而又響起自己在禁煙區,松開握著打火機的手,隻是輕咬著煙嘴咂巴味道。
“紀隊,隔壁轄區緝毒隊的周隊來了。”周東鑫跟在一個刑警後大搖大擺走過來。
周東鑫一見紀依北就攬著他的脖子打了一拳:“喲,紀隊,敢在禁煙區抽煙。”
兩人是大學同學,還住同一宿舍,一直以來關系都不錯,隻不過後來分到了不同轄區才少了聯絡,但四年大學打打鬧鬧的情分一點沒變。
周東鑫很壯,因為常常出外勤皮膚曬得黝黑,看著就一臉兇相,可一笑起來卻又兩個酒窩,顯得不倫不類的。
紀依北也打回一拳,笑罵道:“四年格鬥課贏過我嗎你,上來就打…欸,你今天來我們轄區幹嘛?”
“來找你的,你們手頭有個綁架案吧。”周東鑫正色,“那個綁架團伙很可能是之前我們追蹤的販賣毒品團伙,來跟你們跟進一下情況。”
紀依北一愣。
“先說說你們那的情況。”
周東鑫:“這不是一個一般的販毒團伙,這裡面水太深,我們幾次派去臥底都暴露或犧牲了,目前得到的一些消息是,這個團伙的背景來頭很大,手裡頭的違法交易也不止販毒,還有軍\\火、賣\\淫等等,去年5月11號我們根據線人的舉報總算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抓到了一個小嘍啰,這是目前獲得的組織成員的信息。”
紀依北接過檔案,仔細看著上面的證件照片與基本信息。
“這不是組織上層人員的照片吧?”他邊看邊問。
“當然,這組織裡頭的紀律很嚴,我們抓獲的那人根本沒見過上層,連信息都一點不知道,這幾個是平常替他們辦事經常出面的人,也就是那小嘍啰的上一層罷了。”
紀依北點點頭,繼續往後翻。
突然,視線頓住,鎖定在右下角一個男人身上。
照片裡的人不苟言笑,帶了一副刻板的黑框眼鏡,脖子上一條深灰色的圍巾。
“這人怎麼沒有具體信息?”
周東鑫探頭一看,“哦”了一聲:“隻有照片被指認了,說是照過面,但這人好像不完全算是組織成員,沒有透露真實姓名,當時隻說聽到別人叫他單字‘何’。”
何。
何志剛。
“老大!”餘曉瑤推開門喊了一嗓子,皺著眉,眼眸微微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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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仍在何志剛家中進行進一步搜查的刑偵隊也有了新的進展。
一個剛從警校畢業沒多久的實習生突然尿急,小區又沒有公廁,想著應該沒什麼問題便溜進何志剛家的衛生間上了個廁所。
“啊!”
實習生是個姑娘,又沒有很多經驗,突然一聲叫喚把隔壁房間的幾個刑警都給招來了。
“小趙,怎麼了?”
小趙捂著嘴,恐懼地往身後看一眼,指了指水槽底下的地漏。
正往外泛著血水。
沿著瓷磚的凹槽流淌到她腳邊。
“孫檢!快來!”一個有幾年經驗的刑警沉住氣往外頭喊。
孫檢撥開人群走進來,蹲在地漏邊取樣、檢查,幾分鍾後說:“很有可能是血液,我拿車上去檢驗。”
“剛才搜查過衛生間啊,沒有發現有這麼明顯的線索。”
負責隊伍的組長問:“小趙,怎麼回事?”
小趙這才從震驚中緩過勁來,回頭看了看馬桶,說:“我剛才想來上個廁所,然後,然後我一衝水,發現水下去的很慢……我一回頭,就發現地漏那兒開始滋水……”
組長招招手,發布命令:“來兩個人,把馬桶拆了。”
過了會兒,檢驗結果出來,馬桶也被拆開。
地漏中滋出來的的確是血液,隻不過被稀釋了罷了,並且含有疏通劑的成分。
而從堵塞的下水管道和馬桶管道中也發現了堵塞物。
組長戴上手套撥開散發著惡臭的堵塞物,沉默了半晌,說:“公寓的馬桶和地漏用的是同一組下水道,所以馬桶堵了就會回溢到地漏。”
百密一疏。
紀依北手機及時響起來,他抬手朝手機指了一下,餘曉瑤隻好把卡在脖子裡的話重新咽回肚子裡。
“喂?”
紀依北聽著電話裡的匯報,臉色越來越沉。
等他一掛電話還沒說話,餘曉瑤就迫不及待地張口:“老大,何母剛才說何志剛不是失蹤,是……”
紀依北捏緊手機,接過她說到一半的話:“是死了。”
餘曉瑤一愣:“你怎麼知道?”
“搜查隊找到證據了。”他揚揚手機,“從馬桶下水道裡的堵塞物中發現到一隻切成兩半的手。”
☆、狂飆
紀依北在趕去何志剛家的路上,已經聽餘曉瑤基本講清楚了剛才審訊何母的結果。
她承認了是她殺得何志剛。
紀依北實在想不明白這樣一個看起來都沒幾兩肉的中年婦女,怎麼能謹慎、耐心地把何志剛一步步分\\屍,手段殘忍,難以想象。
一般的分\\屍案被發現很多是因為他們拋荒的屍體碎片被發現,而這次卻是完完全全把一個大活人剃成了白骨,在幾個小時內灰飛煙滅。
就好像從沒在這世上存在過一般。
據她所供認的內容,那一天下午何窈突然告訴她何志剛差點誘\\奸她,好不容易掙開了才能夠安全回家。
當然,從現在看來,那隻是何窈騙她的
被憤怒衝昏頭腦的何母當天晚上就從停了電的樓梯間上了15層,用何窈給他的鑰匙開了房門,由於何志剛並沒有警惕她,她不怎麼費力地趁機一刀殺了何志剛。
看著鮮血淋漓,憑著最後一口氣在地上掙扎的何志剛,何母這才稍稍恢復了理智,開始思考怎麼處理這具屍體。
她最後選擇了分屍,並且利用了馬桶把一些肉塊與較小的器官都衝進了下水道裡,而剩下的骨頭和難以處理的頭顱則被她摸黑帶了出去。
躲著各種攝像頭抄小路到了郊區一個屠宰場,把那些骨頭往屠宰場的骨頭堆裡一拋,這時候一條野狗衝她一陣叫喚,她把布袋裡的頭顱扔給它,等咬得面目全非後才重新拋進骨頭堆裡。
做完這些,她才收拾收拾回去何志剛家裡重新處理了案發現場。
等她辦完這一切離開小區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紀依北聽完,冷靜地問:“何母的學歷隻有小學,而且看著就是一個普通婦女,你覺得她有可能籌劃出這麼完備的殺人手法嗎?”
“那時候我也有這個懷疑。”餘曉瑤回答,“她支吾了半天,才說出其實是出事後她給何窈打電話問她該怎麼辦,這一些都是何窈告訴她的。”
“什麼!”
紀依北瞬間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餘曉瑤拍拍他的肩,安撫似的說:“也勉強說得過去,她說何窈一直喜歡看懸疑片,這個也是其中看到的一些手法。”
紀依北沉下臉,轉頭看著車窗外,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此時被一個電話撂在警局的趙東鑫,正自力更生地找到了這一綁架案負責人之一的舒克了解情況。
誰知也被一個奪命緊急電話嚇得一蹦三尺高。
——跟進到了販毒團伙的最新窩藏地點!
趙東鑫連招呼都沒打一聲,一掛電話就衝出辦公室,留下一臉懵逼的舒克。
舒克看著那來無影去無蹤的緝毒隊隊長消失的門框,過了三秒,趙東鑫突然又風風火火地回來了,往裡一探頭。
“欸,那個誰,給你們隊長打個電話要求增援!地址我再發給他!”
說罷,他又一溜煙沒了蹤影。
等到趙東鑫衝到警局門口,才恍惚想起來今天過來時是搭同事的順風車來的!
他正猶豫著是沿街叫輛出租車還是折回去找人借警車鑰匙,就看見馬路對面一個穿著警服的姑娘走過來。
手裡還拎著十幾杯奶茶。
“嘿!”趙東鑫衝她喊,高高舉著手揮了揮。
夏南枝一愣,穿過馬路走過來,奇怪地看著這個皮膚黝黑的男人:“你叫我?”
“你是紀依北隊裡的吧?”
夏南枝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點了點頭。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做出解釋,就被趙東鑫推著往停放警車的車庫走:“快點快點,你送我去個地方,媽的,逮了兩年總算露出馬腳了!”
夏南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戲服”,瞬間明白過來他是把她當成紀依北手下的刑警了。
她扯了一把趙東鑫,手指往馬路邊上一指:“我車在那呢。”
想都沒想,夏南枝就非常不敬業地翹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