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依北腿上枕著一臺電腦,戴了副隻有50度的金屬框眼鏡,袖子卷到手肘,正噼裡啪啦按著鍵盤。
他瞥了眼身旁的姑娘,拽著她的胳膊往身邊拖:“陸潛在娛樂圈這麼多年還不了解嗎,都跟你說了沒用了。”
圈內,除了夏南枝沒有一人發聲,那些常常和陸潛勾肩搭背的“好友”好像一夜間消弭於無。
紀依北也許理解不了,但夏南枝卻能理解這種孤獨無助的感覺。
“都沒義氣。”夏南枝嘟囔。
“沒不沒義氣我不知道。” 紀依北伸長手撈回落在床尾的手機扔給她,“不過我知道再過會兒就有罵你的電話要來了。”
他話音剛落,手機鈴聲就響起來。
是申遠的。
“……”
夏南枝接通電話,卻沒放到耳邊——老遠就能聽到申遠的怒吼。
“你他媽又瘋了嗎!!瞎湊什麼熱鬧趕著去送死!之前讓你跟陸潛炒作你避得比誰都遠,現在吃了這檔子事你還上趕著湊熱鬧!缺心眼吧!?給你放假還能給我惹這麼多事!!夏南枝,你真夠可以的!”
他一番話鏗鏘有力還不帶踹氣,氣勢十足。
夏南枝安安靜靜聽他罵完,餘光瞥見紀依北視線已經從電腦屏幕上移開了,嘴角翹起一個弧度,挺新奇地望著手機。
夏南枝把手機靠近耳朵,平靜道:“發都發了,總不能再刪吧。”
電話那端顯然被氣得長長籲了口氣:“行了你!這事的主角是陸潛,你發那麼一條還不會被咬著不放,之後別再發了,聽到沒!?”
“哦,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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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又是一條來自陸潛的短信。
——我恨你你居然把我比作“落人陰溝的骯髒野狗”。
夏南枝:……
??????????
這是重點嗎???
於是她決心不再插手這傻逼的破事,把手機一扔,靠過去摘紀依北的眼鏡。
“你在看什麼?”夏南枝湊過去。
紀依北隨便她摘了眼鏡,反正他也隻是晚上看電腦舒服點才去配了眼鏡,近視50度帶不帶都不妨礙。
他把電腦屏幕側過去一些。
是關於發現夏英霖白骨那塊荒地的使用調查。
夏南枝收了玩鬧的心思,坐直了些,卻發現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她看不怎麼懂。
紀依北解釋給她聽。
“原本我就懷疑為什麼會把你爸爸的屍體堂而皇之地扔在那裡,這些年改造項目一個接著一個,那塊荒地隨時都有可能批個下什麼工程開始施工,到時就會暴露出當年的事。所以我才想著查一下那塊地的線索。”
“查出什麼了?”夏南枝輕輕問。
“那塊地在06年的時候有個政府招標項目,當時是被陳冠明他爹拿下的,但是他僅僅是在那塊地的一角建了一個高檔療養院,用地面積隻有五分之二,而且我查了陳均公司06年的資金規模狀況,盡管也已經有了一定規模,但當時對於那樣一個公司拿出四億的工程費基本是不可能的。”
夏南枝一愣。
紀依北頓了頓,切換到另外一個網頁界面,“所以我查了一下那時候和他們公司有過大額金錢往來的信息,發現了這一家盧氏集團,當時在招標前和陳均籤過一個大合同,並且提前付了全款。”
夏南枝默默聽著,隻是指甲都掐進肉裡。
這麼看來,所有一切都冥冥中串聯了起來。
紀依北眼尖地發現她用力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拍了下,夏南枝松開手。
“所以你覺得陳均和陳冠明也不是這張大網的中心人物,而是那家另外的大公司?”
“不一定。”紀依北沉思,“也許一環套著一環,但是盧氏企業一定是陳均的上面一環。”
陳家這樣顯赫的家族都隻能算作其中一環,紀依北終於徹底體會了這張網背後的利益線到底有多寬多深。
“盧氏……”夏南枝突然想起什麼,“那家公司董事長的兒子是叫盧皓嗎?”
景城姓盧的人本就不多,更不用說還是個難得的富二代。
紀依北按著鼠標的手一頓,岔開視線看她:“你怎麼知道?”
“我有個大學同學叫辛然,她之前和盧皓在一起過,上次遊艇就是她叫我去的,盧皓和陳冠明認識。”
紀依北一驚:“這樣就連起來了。”
夜漸漸沉了,窗外除了風吹樹葉聲外便沒了其他動靜。
紀依北拎了拎被子:“先睡吧,我明天再仔細去查查這裡面的關聯。”
聽到“睡”這個字眼,夏南枝做壞的心思就溜出來,她手指勾開紀依北的褲子又松開,“嘣”一聲松緊帶的聲音,來回幾次後夏南枝手指往裡鑽。
剛要撩開他的內褲邊緣時,紀依北抓住了她的手扯開。
她抬眼,一下子就望進他的漆黑雙眼,蒙了層欲色。
紀依北聲音喑啞:“鬧什麼鬧。”
夏南枝已經觸到硬邦邦一塊,不依不撓地繼續撩撥,結果又被紀依北拎著手扔到一邊,嚴詞拒絕了。
“你再這樣我就把你趕回你房間睡覺了。”
夏南枝覺得很委屈。
但還是乖乖撤了手,紀依北當真跟她保證的那樣幾天沒碰她,直到把那天晚上的傷完全養好。
.
這些天網上的謾罵化作更實質的攻擊,沿著被曝出來的那張照片,陸潛和何彭原先住的地方被人挖出來,不過好在何彭早就預料到這一點換了地方,才沒被人撞上。
陸潛原先的合約都為此做了廢,檔期也就空下來,整天窩在家裡無所事事。
他也漸漸撐不下去了,原先偽裝出的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再也裝不下去,不敢出門,不敢拉開窗簾,漸漸的連網都很少上。
比當初剛進娛樂圈不久後遇上的低谷期還要慘,至少那時沒引起如此轟動的罵。
而紀依北則偷偷摸摸著手查起那些企業中的勾勾連連。
由於付局的關系,他這一系列行動都是暗中進行的。
盧氏企業董事長名叫盧黎,同時也是郊區那塊荒地療養院的重要股東之一,盧家的產業涉及範圍極廣,如此龐大的產業不可能沒有一點黑料,但也沿著法律邊緣沒有觸犯,或者說沒有在眼皮子底下觸犯。
而他查到的一點匪夷所思的是,盧氏旗下有一家私立醫院,正是臨市當初黃雅禾車禍後入住的那家醫院。
查岑敬路案時,他就奇怪過為什麼會送去那家醫院。
根據車禍案發地來看,那家醫院並不是距離最近的,有兩家公立醫院都比它近,為什麼要去更遠更貴的地方?
夏南枝事後告訴他,當初幫她查到趙峰地址的人是何彭,而之所以能查到是因為趙峰在黃氏企業裡工作時和他打過照面。
趙峰長得很有辨識度,而何彭基本可以過目不忘,所以當時一看到她發來的照片就知道了查詢方向。
餘曉瑤悄悄溜進辦公室,張望了一圈走廊上沒人才關上門。
她是目前警隊裡唯一一個知道紀依北行動的人。
“紀隊,那場車禍的案件記錄我讓傳真過來了。”餘曉瑤遞過去一疊紙,“車禍是黃雅禾一方付全責,所以當時是黃雅禾父親黃誠負責的勵希的醫藥費,而那時候的說辭是因為黃雅禾父親和那家私人醫院董事認識,並且醫療設備先進,所以才去的那裡。”
“有一個疑點還是解釋不了。” 紀依北拿出臨市的城區地圖,已經標出兩個紅圈,“如果你女兒出了車禍,首先難道不應該就近就醫嗎?”
“是這樣。”餘曉瑤解釋,“當時車禍時黃雅禾坐在車後座,人是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隻是眼睛被破碎的擋風玻璃割了一刀。”
紀依北收了地圖:“所以說他們在去的路上就已經猜到也許黃雅禾的眼睛會出問題,而自己地盤比較好下手找一副健康的眼睛?”
而私人醫院裡大多都有些錢,所以無權無勢又正好被撞成重傷的勵希就成了目標。
餘曉瑤道:“目前這個解釋是最合理的。隻要查查黃家和盧家有沒有什麼過於密切的聯系應該就能證明了。”
紀依北平淡一笑:“已經查到了。”
“看這個,雖然沒有黃誠和盧黎密切聯系的證據,但是有盧黎和黃誠老婆董莉莉的聯系,董莉莉是稅務局局長,當時盧黎總公司有偷漏稅醜聞還是董莉莉出面幫的忙。”
太陽落山時西邊的雲彩變得昏黃,警局走廊上的百葉窗影子在窗臺與地面上投射下來。
紀依北走下樓梯看見前邊的付局,打了聲招呼:“付局,回家啊,我順路送你?”
“沒事我自己回去就成。”他擺了擺手,“最近挺空的吧?”
警察分好幾種,一般來說地方民警瑣事多,但也很少需要加班,而像刑警、緝毒警則一忙起案子來每天隻能睡沒幾個小時,有時遇上綁架案、連環兇手案更是幾天幾天不睡覺的熬,而一沒處理的案子也就空闲下來。
“這不開始寫趙峰案的報告了嗎,陳年舊案寫起來也麻煩。” 紀依北面不改色地與他闲聊起來。
付局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不過那年的懸案也算是破了,你這隊長當得不錯,破案率也高,等明年我把你名字提上去。”
紀依北腰杆筆直,看著遠方淡笑:“付叔,我聽阿明說你那時問過他案件調查進度。”
付局一愣。
顯然是沒有聊到他要把話擺到桌面上來談,略有顧忌地偏頭看他一眼。
“是,順口問了一嘴。”
“我也不是故意要瞞您,隻不過當時夏隊隊伍中的人也有嫌疑,我問我爸那些事的時候也沒有全告訴他,付叔你不會介意吧?”
付局爽快擺手:“應該的,這是規矩,我懂。”
“關於趙峰,我有個問題問您——” 紀依北說罷深深看了眼付局,“您以前認識這個人嗎?”
付局平常總是溫和的臉上流露出難得一見的冷峻表情,雖然隻有一瞬,但仍讓紀依北不由皺起眉。
“不認識。”他說。
“對了,我剛才查了幾家大公司的信息,發現他們之間果然有牽扯,說不定和殺死夏隊的背後主使有關。”他隨口提了一嘴。
“是麼。”付局淡淡,“那繼續查下去。”
紀依北也沒再糾纏這個問題,就好像剛才那個問題隻是隨口一句闲話,他擺擺手道了個別便走了。
黑暗中,付局撥通了一個號碼。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梳理一下出現的幾個公司。
陳氏:陳冠明(猥褻案的變態男) 陳均(陳冠明他爹)
盧氏:盧皓(辛然男朋友) 盧黎(盧皓他爹)
黃氏:黃雅禾(第一案□□高中女生) 黃誠(黃雅禾她爹)
☆、再見
這個周末紀依北難得不用加班, 而夏南枝卻有了通告。
於是還是睡不了懶覺, 紀依北一早便起床準備送夏南枝去機場。
今天晚上有個訪談拍攝活動, 之前便邀請了她和陸潛雙嘉賓,也是在這個關頭唯一沒有取消合同的節目。
也是到了今天,紀依北才真是見識到了夏南枝為了風度可以完全不要溫度。
夏南枝原本穿了襯衫短褲, 結果被紀依北臭罵一頓,無奈下換成了長衣長褲,再加上墨鏡與帽子。
夏南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實在覺得自己像哪來的難民。
然而紀依北很喜歡,甚至完全不吝嗇這十幾年來少有的對她的誇獎:“漂亮!”
夏南枝無聲地朝他翻白眼,張開手臂原地轉一圈,勾起唇角:“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麼穿最漂亮?”
紀依北點頭、再點頭。
夏南枝白眼、再白眼。
“你還別不信。”紀依北去勾她的脖子, “你剛那打扮也就十幾歲小屁孩喜歡, 我這樣的成熟男人喜歡現在這種。”
夏南枝笑,拿胳膊肘去撞他:“去!成熟流氓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