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依北苦苦建設的心理防御瞬間崩塌,隨著那一句“做好心理準備”破碎成渣渣,良久,手機裡傳來餘曉瑤擔憂的詢問聲。
紀依北突然站起來,卻又因為腿傷差點跪下去,好不容易才站立住,他對著手機說,聲音冰冷陰森:“我過去。”
接著,他完全不理會身後陳溪喊他的聲音,頭也不回地走出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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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內又是大晚上仍亮著燈。
對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男人,同樣狼狽,拷著手銬,頭發湿湿黏黏地塌下,手背上全是皴皮,這是當時反抗時留下的。
餘曉瑤:“那個臉上有疤痕的男人就是你老大吧?”
那男人不說話,挑釁地笑著。
突然門砰一聲被踹開,紀依北衝進來,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之際,他飛快地抽出餘曉瑤腰間別著的□□,不管不顧地衝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領子。
一串動作飛速,沒人來得及反應。
“說,那個人現在在哪?!”
他拿槍抵住那人的頭,已經完全喪失理智,紅著眼,食指緊緊扣在扳機上,喘著粗氣。
餘曉瑤當即抽了一口涼氣:“紀隊,你別衝動!”
而犯人氣焰囂張地瞎喊:“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餘曉瑤被他氣得牙疼,恨不得衝上去揍他一頓,再看紀依北,面色可怕得嚇人,她劈手從背後奪掉他手裡的槍。
畢竟紀依北受了那麼重的傷,被餘曉瑤按著肩膀往後一帶就痛得抽了口涼氣,手不自覺松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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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曉瑤按住耳機,對監控室裡的隊友說:“把監控關了。”
隨即,頭頂的兩盞監控上的紅燈熄滅了。
餘曉瑤把槍收好,沉聲說:“別打死了。”
紀依北略微一偏頭,聲音喑啞:“謝了。”
餘曉瑤和舒克心有戚戚地走出審訊室,替他關上門,隔絕一切聲音。
兩人靠在外頭的牆邊,背對著裡屋,眼不見心不煩。
餘曉瑤叉腰,彎著背,按了按酸痛的脖子:“得了,這一鬧我們幾個都得寫幾千字的報告,紀隊估計還要停職。”
舒克心有餘悸地從門上的玻璃窗望進去。
正好看到紀依北把那人按在地上揮著拳頭一拳一拳朝他臉上抡,他從來沒見過紀隊這副樣子。
舒克剛來這隊裡半年,卻也了解紀依北的處事風格,平常頑劣囂張,辦案沉著冷靜,兩種性格隨意切換,從沒見過他這樣失控。
“老大停職了我們還能查下來嗎?”
紀依北是隊裡的主心骨。
餘曉瑤抿唇:“他那樣你不讓他出了那口氣,剛才真能開槍,到時候就不是停職這麼簡單了。不過他那樣……不會是南枝沒救回來吧?”
“不會吧……”
紀依北走出來。
肩膀上剛縫好的傷口又裂開,鮮血重新滋出來。
舒克又朝裡張望一眼,那男人飽胸倒在地上打滾,龇牙咧嘴。
“頭兒……你沒事吧?”
紀依北僵硬著站立,突然蹲下身手掌蓋住臉,發出若有若無的抽噎聲,到最後再也忍不下去,咧著嘴哭起來。
他像一尊風幹的雕塑,蹲在審訊室外。
腦海中都是當時夏南枝全身是血的模樣,臉上沒有一絲生氣。
“南枝她……怎麼樣了?”餘曉瑤小心翼翼詢問。
紀依北把臉深深埋進手掌中,隻覺得心髒像是被捅了一下,裝滿了灼熱的痛和苦,掌心都湿透,他從記事起就幾乎再沒有哭過。
手機鈴聲響起。
是陳溪打來的。
紀依北看著屏幕,好一會兒才突然哆哆嗦嗦地劃開接聽鍵。
——“南南救回來了!”
他猛地站起來,眼前一片黑險些摔倒,被舒克扶住連問了好幾聲“沒事吧”,紀依北擺擺手。
“我走了。”
說完,他搖搖晃晃地又出了警局。
這麼一天,他來來回回到處跑,早就耗盡了精力,再加上衣服上幹涸的血跡,出租車司機都不願意載他,惟恐他死在了車上。
他求了好一會兒才同意,一路高速飆到醫院。
最後跨上臺階的幾步路,紀依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上去的,他腳步沉重的很,心裡有多擔心就有多不敢看到夏南枝躺著病床上的樣子。
陸潛和申遠不知道從哪知道了消息也已經趕到了。
“你沒事吧?”陸潛上前一步扶住踉跄的紀依北,指了指病房,“放心吧,沒有傷到內髒,有自主心跳呼吸,早醒的幾率很大,醒了就能轉普通病房。”
紀依北僵著脖子點頭,一步一步走到重症監護室外。
夏南枝正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整張臉都柔和下來,清瘦得很,纖細的手臂露在被子外扎了針,手臂上掛著他送的手鏈,小姑娘那天欣喜的模樣還在眼前。
耳朵上的傷也已經處理好。
如果忽略掉那病服裡面恐怖的槍傷,她平靜地像是睡著了。
紀依北呆呆地站在玻璃窗外,站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 哪裡有虐哪裡就有甜甜的小劇場!
還是陸潛高三背景!
關於何彭和陸潛,這是一個“我把你當弟弟養著你你卻想上我”的故事。
高三沒有在一起,成年後才在一起。有年齡差。
具體在番外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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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潛是個真正的藝術生,文化課落下了好多課,直到高三才艱難地補起來。
而何彭相反,當年高三時就是永遠的年段第一。
他加班完回到家,陸潛正坐在地上,腿高的茶幾上擺著一張數學卷子,電視劇還開著鬧哄哄的。
“做題目還開電視。”何彭走上去,拿起遙控關電視,坐在沙發上。
“不會做啊,太難了。”陸潛叼著筆,頭一歪枕在何彭膝蓋上。
“哪題不會?”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把試卷翻了個面,反面幾乎全是空白。
何彭嘆了口氣,接過筆,一筆一頓地教陸潛做數學題。
等那張空白的試卷被填得滿滿當當,陸潛洗完澡出來,何彭已經躺床上睡著了。
整日加班讓他眼下泛了一層淡青,緊閉的眼尾都透著濃濃的倦怠。
陸潛小心翼翼地掀起被角鑽進去,拎起何彭的手腕靠近他,手指還勾在男人的睡衣上,攏著月光的男人五官柔和,卻在他心間狠狠劃下一刀。
“就這一次。”陸潛在心裡默念。
然後他閉上眼,輕輕覆上何彭的唇,犬齒克制又晦澀地輕咬在他的唇瓣。
突然,何彭動了一下,陸潛慌忙失措地停下動作,一臉無辜的看向他。
他並沒有發現剛才的小動作,隻是咋吧了下嘴,迷糊地揉了把陸潛的頭發,圈住他:“快睡吧,一早還要送你去學校。”
☆、劫後逢生
夏南枝受傷住院的消息被封鎖得很好, 她昏迷了三天, 網上卻把她和紀依北的浪漫愛情故事瘋傳了三天。
申遠廢了好大的勁才沒有讓紀依北的正臉照公開在網絡上, 但是縱使打了馬賽克,單看那身材就知道是個帥哥。
而陸潛那一番話更是引起了一場大轟動,不少曾經對他發表不好言論的網友紛紛發起#向陸潛道歉#、#陸潛回來#的話題。
可他當真是履行了當時的諾言, 再也沒答應任何採訪要求,也沒有公開回應過。
他在滿是詬毀的時候超然離開,從此成了一個神話。
夏南枝入院第三天時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
因為沒有傷到內髒, 隻是由於失血過多造成的昏迷,所以一旦醒來恢復的速度倒也快。
這天她一睜眼就看到坐在病床旁的陳溪,身後站著紀哲,她環視一圈, 在窗邊看到靠窗站立著的紀依北。
“南南!你醒了?”陳溪激動地站起來。
夏南枝這會兒其實聽不見什麼聲音, 剛剛醒來思緒都是飄忽的,也說不出話,她隻是衝陳溪淡淡笑了下。
陳溪手忙腳亂起來:“依北,你快去把醫生叫來!”
一動不動地躺了三天,夏南枝的脖子都是僵硬的, 隻動眼珠,她瞥見紀依北身上的繃帶,那些回憶如潮般襲來。
兩人隻對視了兩秒, 紀依北就移開視線,一言不發地走出病房去叫醫生了。
夏南枝輕輕皺了一下眉。
這是怎麼了?
她臉上還是極度蒼白憔悴,不僅如此, 還瘦了一圈,先前的探視時間紀依北站在病床旁看她,還費解她臉上根本沒什麼肉怎麼還能再瘦這麼多。
醫生進來,紀依北跟在他後頭,夏南枝盯著他,可惜由於失血過多導致她的眼神都沒了力氣,倒像是看著那個方向發呆。
一番檢查下來,各項指標都還算穩定,隻是仍然需要補血。
陳溪拍了下大腿:“家裡的紅棗烏雞湯正燉著呢,依北,你去拿一趟過來吧。”
紀依北動了下眼皮:“爸媽你們去一趟吧,我和南南說會兒話。”
陳溪一愣,倒也沒再問,拍拍紀哲的背,催道:“走了走了。”
紀哲不明所以,到走廊上才問:“那小子怎麼回事,拿個雞湯還推三阻四的。”
“你懂什麼!”陳溪輕斥,“你沒見咱兒子這幾天那樣嗎,嘖嘖,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他喜歡南南呢,奇怪。”
“他不是有女朋友嗎?”紀哲擺手,擺明不信她那套說辭。
“匡你的吧。”陳溪笑起來,“上回兩個回家裡我就覺得怪了,咱們依北可護著南南,我還以為隻是倆兄妹關系改善了,現在看來沒那麼簡單咯!”
病房內,紀依北拉開椅子在床邊坐下。
住進ICU的病人很多十幾二十天都醒不過來,有的連探視都不可以,家屬連病人死前最後一面都看不到。
紀依北就是在這樣的擔憂中熬了三天,幾乎沒有睡,即便睡了也是意識半清醒半模糊的,盡管醫生說了夏南枝早醒的幾率很大,他還是忍不住心慌、忍不住絕望。
這幾天他不停地想,如果真的醒不過來該怎麼辦。
如今當真醒了過來,他反倒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夏南枝了——他快被自責和內疚淹沒了。
夏南枝睜著眼,想去牽他的手,卻沒力氣提起來,於是隻好一點一點移過去。
她這些小動作輕而易舉被紀依北發現,抓起她未掛針的手握在手心中,紀依北把那隻手貼著臉頰。
直到手上的溫熱傳到他微涼的臉頰上,紀依北才終於緩過勁來。
——真的是醒了。
“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