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餘曉瑤把資料整理好在桌上敲了敲。
“行, 那我直接去問他。”
紀依北從桌上成疊的文件中抽出一張通話記錄單,穿過走廊走進付局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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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局。”紀依北鎮定自若,眼神有點冷。
“喲,傷都好了吧。”
紀依北轉了轉肩膀, 隨意:“差不多了, 我來是有個事想問你。”
“什麼事?”付局神色微斂,略帶疑惑地接住他遞過來的那張紙,他低頭掃了一眼就變了臉色,染上一層慍怒。
那張紙上是打印下來的他的通話記錄。
由於他警察局局長身份的特殊,設置了反監聽系統, 所以紀依北隻能查出他的通話對象以及時間。
然而這也已經足夠可疑。
通話時間正是上次兩人講完話紀依北表現出對他的懷疑後,而他撥通的那個電話後來通過調查,發現並沒有身份證登記, 而且應該已經被銷毀了。
對方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紀依北又想起疤痕男手上的那處槍繭。
“你調查我?!”
“是,確切的說, 我懷疑你和他們也有勾聯。”紀依北手指敲了敲桌面,“通話時間兩分鍾,應該不是偶然撥錯了吧,你們聊了什麼?”
“紀依北!你現在是在審我嗎!”付局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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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在想辦法幫您除去嫌棄,不介意的話我看看你手機。”話未說完,他便搶在付局前拿起桌上的手機,“密碼是什麼?”
付局瞪了他好一會兒,最後不情願地報出密碼。
手機打開了。
紀依北熟練地打開通話記錄,沒有找到那一串號碼,已經刪除了,他又點開通訊錄,同樣沒有。
“付局,這就有點解釋不清了。”他淡淡一笑,把手機推回去,“不知道我把這理解成夏南枝被綁架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因為這通電話會不會唐突。”
“……”付局沉默,眼裡醞釀著敵意。
“另外,據我了解,夏南枝的命對他們來說還是有點用處的,所以這次的事她隻是個誘餌,而我的命才是他們想要的,難不成是我已經拿到了什麼重要的線索——趙峰?”
“可是我仔仔細細查過趙峰的底,他的身份應該隻換過一次,就是殺了夏隊後換的,同期還有一筆錢打進了他的新賬戶,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了,算是金盆洗手或者隻是單純的沒有用到這個專業殺手,十幾年普通生活技術生疏才讓我能輕松把他帶回來,如果隻是因為夏隊,趙峰已經認了罪並且交代不知道背後主使隻誰。他一個老光棍算是上無老下無小,錢不缺也沒個做伴兒的人,另外我們查到了他的體檢信息,去年已經檢測出胃癌,卻沒有再做治療。”
“這樣一個人,你說他能有什麼好怕的,也沒有什麼可以威脅的吧?”
付局幹咳一聲,艱難地閉上眼:“一個人的弱點哪有這麼容易就被你們查出來,就憑這個你就相信他真不知道實情,也太不專業了吧?”
紀依北注視著他的眼睛,不怒反笑:“那您有沒有什麼弱點呢,地位、家庭,您的弱點不查也能發現許多,應該比趙峰好控制得多。”
“混帳東西!!”付局怒目圓瞪,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過去,碎在了地上。
“付叔。”
紀依北突然走了溫情路線,聲音也降下來,付局一肚子氣打在棉花上,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那天我去救夏南枝的時候,轉角地方看到了武警的車,我那時以為是餘曉瑤叫來的救援,後來發現不是,所以那些武警是你叫來的吧,隻不過後來餘曉瑤及時到達你就撤退了,對吧?”
“……我倒是搞不明白你到底想說什麼了。”桌子底下,付局的拳頭攥緊了。
“付叔,我查過你的行車記錄儀,捉拿陳冠明那晚你也去過江邊吧,如果你不願意說是去幹什麼的,那我猜,你是去陳冠明的那艘遊艇裡偽造現場去了。”
付局無言半刻,辦公室內靜得隻有呼吸聲。
紀依北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半杯,又說:“事實上,我很早就察覺出隱隱約約有一股力量在指引我下一步該怎麼做,付叔——你到底在布什麼棋?”
“你這小子——”
付局擺擺手,難得地有點含糊其辭,“記得我告訴你的,那個,那個網址,現在是時候開始查了。”
紀依北悚然一驚。
“所以說付局還是幹淨的!?”
餘曉瑤手捧著一大包薯片分享裝,雙腿盤起坐在椅子上,儼然一副打探八卦的模樣。
“不是。”
紀依北斜睨她,自從跟夏南枝待久了,他自覺女生的飯量應該都是那樣小,所以有時看到餘曉瑤讓他有種出戲的奇怪感覺。
注視了一會兒她手中的薯片,紀依北繼續說:“哪能這麼容易就出淤泥而不染,也許他們是抓住了付局的弱點控制了他,所以他隻能用這種方式來引導我們去解決那群人。”
隻不過,解決的同時他從前幹過的所以壞事也會重見天日,再怎麼樣都不可能獨善其身了。
“行。”餘曉瑤迅速明白過來,吃掉最後一片薯片,“我馬上叫人去查付局的信息,看看能不能挖出他的弱點到底在哪!”
紀依北點點頭:“如果真挖出來了,那麼他的話基本就是可信的,接下來就隻要攻破那個網址的秘密,這大案大概就算過去了。”
不知不覺中,這些粘粘連連的線索漸漸清晰起來。
他從打印機裡抽出一張白紙,開始整理思路。
目前還未理通的疑問有:
李維案背後的那串網址;
三大集團在其中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陳冠明性\\侵案的同伙還有誰;
夏英霖當時到底發現了什麼才惹來殺身之禍;
趙峰殺死夏英霖時的背後主使到底是誰;
以及——夏南枝到底對那個組織有什麼有利之處。
……
他在白紙上一一記下,筆尖在紙上停頓,他直覺想要一舉鏟除背後的黑暗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這麼想著,紀依北又想起家裡那個小姑娘,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弧度。
從前他因為自己的職業不接受夏南枝的告白,再後來得知夏南枝背後的故事為了保護她選擇在一起,再到現在,卻得知了那群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不敢取她的性命。
說來也有趣,兩人到了現在,倒是再也分不開了。
坐在對面的餘曉瑤一抬頭就看見紀依北那個莫名其妙的笑容頓時打了個冷顫。
臥槽,他們頭兒不會破案已經破得魔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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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依北住的小區裡頭有一個花園,裡面一汪水池,如今已經開滿了荷花,池邊的石凳頂上綠樹成蔭。
所以這小區吸引了很多老頭老太,奈何紀依北整天加班,偶爾不加班也睡得昏天暗地,從來沒留意小區還有這麼個好去處。
倒是讓夏南枝先發現了。
中午時申遠來看她,順便聊了聊下半年的工作安排,臨走時她便叫申遠推她去那花園裡。
其實好吃好喝地被精心照顧著修養了整整一個月,夏南枝已經可以勉強下地了,隻不過她天生就習慣了懶,便借著“養傷”的由頭繼續使用輪椅。
夕陽西下,公園裡一番奇異的盛況。
水池旁,夏南枝坐在角落,旁邊一群老頭老太,正講著茶餘飯後的無聊小事。
申遠推她下來後就有事先走了,夏南枝靠在輪椅上閉目養神,也不打算插話。
老人們看電視也不太看偶像劇,自然是認不出夏南枝的,隻是偶爾指著她悄聲議論著:“這個小姑娘長得俊吶。”
她眯了一會兒,闲得無聊摸出手機,看見陸潛半小時前發給她的短信。
“我去澳洲了,有空記得來看我。”
夏南枝看屏幕一會兒,也不打算寒暄,這不適合她的性格。
於是她隨意地拍了張自己面前荷花的照片,照片底下露出一截輪椅和她的拖鞋。
一副悠闲的景象。
她回:身體抱恙還是你回國來看我吧。
陸潛回得倒快:滾蛋,另外給你提個醒,當初曝料人的信息查出來了,叫辛然,你和她應該認識吧,防著點。
夏南枝一愣,正準備回,又收到一條信息。
陸潛:登機啦,別回了,自己圈裡留個心眼別被人坑了。
收起手機,她仰頭看天。
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陸潛時的場景。
夏南枝和其他四個女生一塊兒競爭女一的角色,結果陸潛走上前,隨便一指:“就這個吧。”
後來也知道了原來那時紀依北就已經默默守護著她了。
天色按下了,周圍的人也少了,大概是已經回家吃飯去了。
夏南枝看了眼手表,紀依北應該已經快回家了,她慢吞吞推著輪椅回去。
路上要經過一條鵝軟石鋪就的小路。
輪子摩擦過凹凸不平的表面,發出悶悶的聲響,那聲音鑽進她耳朵中叫她打了個冷顫。
幾乎是下意識的。
於是她閉上眼睛去感受,心中的震動變得更加明顯。
耳邊同時傳來另一種聲音,那是她第一次住進紀依北家裡時,推著行李箱穿過黑暗湿潤的小道時行李箱輪子發出的聲音。
兩種聲音漸漸重疊成一種,穿過遙遠的時空形成畫面出現在她腦海中。
她記起來了。
上次做到那個槍殺案的夢時正是在這的第一個晚上,事後她還特地在紀依北家裡找過是什麼激起了這段回憶,卻沒有結果。
原來是這個聲音——
紀依北車開進小區時,偶然往路旁掃了一眼,便見到這麼一番景象,差點被嚇出心髒病。
夏南枝面色微白,手指緊緊抓著扶手,目光渙散卻又好像緊緊盯著某一處。
“夏南枝!”他急匆匆跑下車衝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怎麼了,哪不舒服?!”
夏南枝跟放慢鏡頭一樣一點一點抬起頭,眼睛也隨之一點一點回了神。
“我,我記起來了,是付叔叔。”
“付叔叔?”
“……就是付局。”夏南枝說得有些艱難。
她小時候,付局還是夏英霖的隊友,兩人關系密切下了班也時常聚在一起,夏南枝經常能在家裡看到付局,叫他“付叔叔”。
紀依北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也不急著發問。
夏南枝飛快地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我夢中的那個槍殺案,那人是付局殺的……被殺的那人應該是跟蹤過我一段時間。”
“跟蹤?”紀依北皺眉。
“對,我剛才聽到輪椅的聲音才想起了,我小時候被跟蹤過一段時間,那次在黑巷中那個人故意發出那樣的聲音引我注意,我想逃卻被他抓住了。”
那時她隻有10歲。
“後來——”她皺著眉回憶,“後來付局出現救了我,不對,他應該沒有看到我。”
夢中的場景,那場槍擊案是她躲在牆邊偷看到的。
“應該是我逃脫後付局才出現的,然後說了些什麼,那男人就嚇得跪下了,最後付局開槍殺了他,再之後的事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了。”
她聲線平淡,就像是訴說別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