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說,如果我沒有遇上你會怎麼樣?”
紀依北噙著笑意,輕聲說:“你會變得很優秀,而我還是會喜歡上你。”
然而,不管怎麼樣,所有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有了注定的軌跡。
-
開車回家,月光灑在窗格前,透出清冷的光芒,把大地上歡歌笑語的熱鬧漸漸散去,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毛球一聽到開門的鑰匙聲音就在屋裡嚷起來,踩著小碎步把地板踩得啪嗒啪嗒響,尾巴都晃出殘影來。
夏南枝走進屋,摸了把毛球的腦袋,又伸手在它下巴上撓了撓。
“今天心情好,給你吃頓夜宵吧。”夏南枝說著,往後一仰頭,看著紀依北:“哥哥!”
“唉!”紀依北無奈的應了聲,彎腰拿起它的食盆,鏟了兩勺子狗糧進去放到它面前,“你之前不是還說它該減肥了嗎。”
夏南枝盤腿坐在毛球旁邊,伸手摸了摸它圓滾滾的肚子:“是有點太肥了,你說狗會不會得什麼三高之類的?等開春了得拉著它出去運動運動。”
“我看你是再不吃胖點都該營養不良了。”
紀依北倚在牆邊,屋裡隻看了一盞小燈,光線昏暗,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臉側,映出鼻梁下鋒利的輪廓。
“我最近幾年不是吃挺多的嗎。”
夏南枝掀了掀眼皮,很不滿。
這兩年她工作減少,跟紀依北呆著的時間也不以前長的多,無可奈何的被他逼著每天都多吃好多東西。
Advertisement
不過夏南枝本身就不是易胖的體質,兩年來也不過臉上長了些肉,身材仍如從前一般。
“啊,現在的日子真舒服啊。”夏南枝喟嘆一聲,直接往後一仰倒在沙發上,兩隻手搭在兩側。
紀依北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
“今天要幹點浪漫的。”夏南枝朝他眨眨眼,起身從酒櫃裡拿出一瓶紅酒,指間勾著兩杯高腳杯。
陽臺上風挺涼的,天色像在宣紙上潑開的墨,深深淺淺的暈染開,遠處天際薄雲翻滾。
夏南枝坐在木秋千上,腳上欲掉不掉的勾著拖鞋,纖細白皙的腳踝露在外面,輕輕地晃動。
她身上的香水味入了尾調,帶著溫暖的體溫,帶點胡椒的辛辣與親昵的奶油味,繾綣地鋪滿陽臺的空間。
紀依北坐在對面的木桌架子旁,兩人各自拿著杯紅酒。
酒紅色液體舔上杯壁,夏南枝透過玻璃,一隻眼閉著,一隻看向紀依北。
“你說,我怎麼沒早點勾搭你呢?”夏南枝笑問。
紀依北挑眉:“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我好像都沒聽你說過。”
夏南枝抿了口酒:“我也不記得了,年紀太小連喜不喜歡都分不清。”
紀依北很愉快地笑起來。
不管是十二年前還是現在,紀依北都慶幸這一步步地走下來沒讓他錯過夏南枝。
也終於,如今的相守也讓過往不美好的回憶變得含情脈脈,在他們漫長的相處裡,並不非常愉快。
夏南枝剛來紀家時,紀依北就時常欺負她,把自己犯錯的鍋都給她,再後來,夏南枝開始處處惹他生氣。
可他們終歸是在一起了,他們參與了彼此幼時的記憶,一起從晨光熹微走到暮色四合,手牽手。
一個電話打破靜謐,紀依北皺了下眉,是餘曉瑤打來的。
“喂,紀隊!”
“什麼事?”紀依北的聲線沉著下來。
一側的夏南枝悄悄坐直了身體,看著紀依北。
“南二環路上的體育場發現一具屍體,是被人殺害!”餘曉瑤那裡傳來簌簌風聲,應該是在趕過去路上。
“案件特徵。”紀依北沉聲。
夏南枝把紅酒杯擱到一邊,起身從衣櫃裡給紀依北拿出一件大衣遞過去。
紀依北聽完餘曉瑤的敘述,低聲部署了幾句,掛斷電話,一把攬過夏南枝的腰低頭就親了一下。
“本來今天晚上得陪你的,這時候出案子……”
夏南枝笑著:“沒事,你去吧,小心點。”
她替紀依北攏了把衣服,送他到門口,又問:“你剛沒喝酒吧?”
“沒呢,沒來得及就被叫走了。”紀依北捏了捏她的手背。
夏南枝看著他的背影,擔心是一定的,但是不排斥,而且還特別驕傲。
這就是她喜歡的紀依北。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她回了房間洗了個澡,又慢吞吞地把紅酒喝盡,把杯子在水池裡洗了一圈,她甩了甩指尖的水珠。
給紀依北發信息:“不用擔心我,你好好處理案件吧,我先睡啦。”
此時的紀依北剛剛驅車趕到案發地,正是除夕夜,周圍聚滿了看熱鬧的圍觀群眾,紀依北撥開人群,跨過隔絕欄走過去。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一邊目光落在受害人身上,一邊發語音:“嗯,你先休息吧。”
頓了頓,他又補了句:“新年快樂。”
說完,他把手機往衣兜裡一踹,戴上舒克遞來的手套,屈膝蹲下,觀察受害人的特徵細節。
“胸前的刀傷有多深?”他問。
孫檢回答:“十公分,看痕跡,應該是一種頂端彎折的匕首。”
“死亡時間呢?”
“屍僵隻出現在顏面部和眼肌,而且不嚴重,估計死亡時間隻有一到兩個小時。”
紀依北抬頭看餘曉瑤:“馬上去調附近監控,另外問問有沒有目擊證人,其他群眾都清除出去。”
“我已經讓人去拿監控了,應該馬上就會發過來了。”餘曉瑤說。
“他是從那上面滾下來的?”紀依北朝旁邊的臺階上一指。
“是,但是估計不是在頂上掉下來的,身上的摔傷隻有耳後磨破了點,其他地方初步檢查都不嚴重。”
兩小時後,這案子便解決的差不多了,鎖定了目標嫌疑人。
並不是一場預謀已久的謀殺案,而是絕大部分出於激情殺人,否則也不會這麼大剌剌地在這一片地方殺人,還選了這麼一個人多的日子。
天色泛白時,他們從公寓裡捉拿住兇手。
紀依北利落地在他手腕上甩上手銬,拽著胳膊一把拎起,丟給身旁的協警。
“帶回警局吧,明天再審。”紀依北捏了捏鼻梁,“真他媽幹的什麼好事!非得今天鬧出點事來?”
一行人加班到凌晨四五點,也不好再疲勞駕駛,便各自叫了出租車。
餘曉瑤和紀依北順路,坐在一輛出租車裡。
“欸,頭兒,寫報告啊?你今兒怎麼這麼積極?”餘曉瑤問。
紀依北翻了個白眼:“你別打岔了,這回的報告輪到你寫了,別想蒙混過關。”
紀依北一隻腿曲著,在一張白紙上寫著什麼。
晚風夾著細沙,在紀依北的心尖兒上摩挲過一層既滿足又酸澀的感覺,他們任何一個人放在廣袤的天地下都於世無奇,卻在這一刻覺得擁有了整個世界。
那些歲月裡的秘密,山川中的玄奧,都會長久的被天地銘記。那些神秘而珍貴的瞬間也將永遠存在,存在在我們的心中,存在在這片銀河之中。
不需要任何人長久銘記,隻要那些回憶,成為我們的見證,成為那些我們所遭受的苦難的證明——
成為,往後我們幸福的回禮。
——————
新年的第一天,夏南枝收到一封來自紀依北的信:
親愛的女孩: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照亮我。
我很高興在十五年前遇到你,陪你走過最為晦澀辛苦的時期,榮幸於參與你成長的一點一滴。
一直以來,你一直覺得是我挽救了你,但我又何嘗不是因為你才明白了作為一名警察的意義。而我,隻是你困倦時的一座港灣,如果沒有我,我知道你也一定會生活得很好,你也一定會像如今這麼優秀。
我們深知自己所處的世界是如何的,多少人在資本博弈中迷失,多少初心在日復一日的瑣碎中磨滅。但你不一樣,是你告訴我“有時候倦得眼皮都撐不住了,可是還是要撐著”。
你很堅強,也很勇敢,你能堅定地踏上這條通往未知的路,我永遠為你驕傲。
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們還是學生的時候,我給你買了酸奶,一起並肩走在路上,一起坐在天橋下吃燒烤,在江風中背著你回家。
而後又想起你中的那兩顆子彈,流過的那些血,以及那些在夜晚深囚你的噩夢,那些你哭著說出的話。
姑娘,成長辛苦了。
所幸,我們經歷那些,最終苦盡甘來,所有的磨礪都將成為祭獻。
新年快樂,南南。
我再也不會把你交給命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