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原嫣，等我一起走呀。”柳韻詩喊，“我有車。”

　　原嫣嘴角扯扯，說：“我也有。”推開門走了。

　　校務老師就看著這個細眉鳳眼的漂亮女生委屈得眼圈都紅了，搖頭：“這個女生脾氣可真大啊。”

　　上了年紀的中老年婦女對柔軟的女孩子總是寬容又憐惜的，她勸慰柳韻詩說：“老師送你一句話，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的。別人不願意跟你處的話，真沒有必要硬跟對方往一塊處。”

　　不，很有必要。

　　柳韻詩紅著眼圈咬住嘴唇。是柳蘭茜千叮嚀萬囑咐要她一定要跟原嫣打好關系的。

　　“別看你原叔叔跟他老婆關系不好，可你看出來了吧，他可是超級寶貝這個女兒。你一定、必須要跟她搞好關系。”柳蘭茜這樣說。

　　“挑好了嗎？要哪些？”老師問。

　　柳韻詩打起精神，說：“就跟剛才原嫣要一樣的。”看了看尺碼表，說：“我比她大一碼。”

　　她比原嫣高一些，關鍵是，她胸比原嫣大。

　　老師很快幫她配好了，賬也不用重新算了，跟原嫣一個數目。

　　“七千五，你是現在結，還是讓父母轉賬？”

　　柳韻詩一驚：“七千五？”

　　老師一說，她才知道，原嫣打包了幾乎全部的秋冬款，還買走了夏天的裙裝。可她自己的賬戶裡隻有不到六千塊錢，並不夠制服全部的校服款。

　　老師見到的學生多了，看她驚疑的模樣，以為她是那種家裡經濟條件不好，因為成績好被特招進來的學生，善解人意的說：“其實根本不用全買的，買一套西裝、一套休闲再配一套運動服就足夠了。哎，其實休闲裝也是可買可不買的。”

　　不料這個剛才還嫋嫋婷婷弱柳扶風的女孩，突然面頰漲紅，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惱道：“全包起來，我讓我媽媽晚上轉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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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一愣，一邊給她登記開票，一邊心裡嘀咕。難道自己看走眼了？

　　看著柳韻詩拎著兩大袋衣服氣呼呼的走了，老師不禁搖頭。才說剛才的女孩脾氣大，可想想那女孩對老師其實很有禮貌，反倒是這一個……

　　柳韻詩心裡憋著一股子火。

　　不過就是一個校務處老師而已，說白了就是打雜的，居然也狗眼看人低！這個私立學校從上到下都是勢利眼！

　　還有班裡的女同學也是，個個妖妖娆娆的，張嘴就是“等放假我要去澳洲”，“你怎麼又去澳洲，咱們一起去瑞士滑雪吧”這種對話。她想插卻插不進話題，一整天了，也沒有一個女生主動跟她搭話。還好男生們和藹可親，團結有愛，下課找她說話，中午還帶她一起吃飯。

　　想起今天新認識的幾個男生對她都很殷勤，她才心氣稍平。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司機：“老陳，現在就過來接我。”

　　司機老陳卻說：“對不起柳小姐，我正在送大小姐去國豪酒店。請您稍等，我送完大小姐立刻掉頭去接您。”

　　柳韻詩一口氣噎住，不上不下的，難受死了。

　　這個原嫣，還說她有車！明明媽媽說老陳先給她用的！

　　她強壓住一口氣，裝作不在意的說：“那好吧，你先送原嫣吧，不用著急，我在學校等你，到了給我打電話。”

　　後車座上，原嫣笑得肚子疼：“陳叔你、你……你不演電視劇可惜了，還‘大小姐’起來了哈哈哈哈哈！”

　　老陳“嘿”了一聲：“得讓她明白誰才是正牌大小姐。”原家正牌的大小姐都還叫他一聲陳叔呢。柳韻詩個小丫頭片子，一朝飛上枝頭麻雀變鳳凰，張口老陳閉口老陳的，沒家教。

　　老陳在原嫣家裡幹了很多年了，原嫣從上幼兒園起就坐老陳開的車，是老陳看著長大的。她從小就管老陳叫陳叔，老陳呢，隻在哄她的時候才會說“哎喲我的大小姐”之類的，平時都是直接叫她“嫣嫣”的。

　　原嫣笑夠了，問：“我爸讓您跟她的？”

　　老陳立刻否認：“你爸讓我跟你，你非不要我。柳女士說讓我先跟著柳小姐，你爸隻是沒說‘不行’而已。”

　　原嫣就“哼”了一聲。

　　她注意到了老陳稱呼柳蘭茜為“柳女士”而非“原太太”，但她內心裡自然不會喜歡後一個稱呼，便毫無阻礙的接受了“柳女士”這個稱呼，沒有去深思。

　　老陳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嘆息一聲，說：“嫣嫣，叔叔倚老賣老說一句啊，大人的事，你小孩家就別摻和了。”

　　原嫣沉默了很久，才“嗯”了一聲，低低地說：“知道了。”

　　聲音中帶著鼻音。

　　老陳便閉上了嘴巴，不再僭越。

　　原嫣回到了酒店方房間沒多久，原振就打電話過來：“嫣嫣，放學了嗎？爸爸過去接你吧。”

　　原嫣沒好氣說：“我都回酒店了！”

　　原振趕緊哄：“爸爸不好，打電話晚了。”其實不是，是原嫣因為領校服而早退了。

　　但原振這麼低聲下氣，原嫣心裡舒服了，哼唧了兩聲，說：“那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允許你陪我吃飯。”

　　原振立刻說：“立刻馬上我就趕過去！”

　　掛了原振的電話，原嫣立刻給方桐撥了過去：“媽，立安真不怎麼樣，我還是回祁市上學吧。”

　　方桐立刻問：“怎麼回事？我之前打聽的都說很不錯。到了高三，百分之八十的學生都去國外留學，一半的學生去的學校都不差，每年去常青藤盟校的都有不少。”

　　“可是校風真的差得讓人不敢相信啊。我分到了尖子班，一班，班裡有個男生居然打了老師都沒事，現在還好好的在學校裡上學呢？我看這肯定是家裡有關系的，二世祖那種，把事情壓下去了。這男生就坐我後桌，一整天啊，真的今天一整天他都在睡覺，一點沒聽講！”原嫣立刻把今天一天對立安的不滿全倒出來了，“您瞧瞧這校風，這要擱祁市二中，那根本不可能，直接就開除了！”

　　方桐的聲音立刻沉下來了：“竟然是這樣嗎？”她沉吟了一下，說：“嫣嫣，這個事我再確認一下。你先在那邊待兩天，離這個男生遠著點……不，要不然你別去上學也行，自己在酒店裡看書也行。我會盡快把這個事確認好的。”

　　母女倆達成了共識，如果確認了立安果真名不副實校風竟差到如此地步，就讓原嫣回祁市去。

　　此時此刻，原嫣嘴裡“打了老師卻用家裡關系把事情壓下去”的“不學無術的紈绔二世祖”顧丞，終於被放學的鈴聲喚醒。

　　他揉了揉眼睛，迷迷茫茫的看了眼教室。同學們都在收拾書包，準備各自奔赴接下來立安豐富多彩的課後興趣班。

　　隻有他的前桌是空空的不見人影。

　　“顧丞，你今天有素描吧？”王哲說，“我得去練小提琴了，先走了！”

　　顧丞懶懶的應了一聲。

　　今天睡得真舒服。明天那個聲音好聽的轉學生早讀要背課文，應該也可以睡得很舒服吧。

　　顧丞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第 7 章

　　原嫣作息習慣很好，早早的起床，去餐廳吃了還不錯的自助早餐。將新校服自由搭配了一下，考慮到自己是走路上學，還是穿了比較保暖的長褲。

　　她出門得早，原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到教室的。沒想到一進教室就看到她的後桌，顧丞已經趴在桌上睡覺。

　　服了這個人了。要是睡得晚，就別來這麼早啊。來這麼早，卻還是睡覺！

　　原嫣很是無語，輕輕的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小心注意避開那個據說起床氣非常可怕的家伙。很快，同學們陸陸續續的來了。人多了，話聲自然就起來了。睡魔倒不會因為教室裡的自然噪音而被吵醒，想來是早就習慣了。

　　周二早讀來班裡檢查背課文的是英語劉老師。

　　“今天我一班，Sam二班，以後輪著來。”英語劉老師說，“來來來，新同學，給大家開個好頭。”

　　背課文對原嫣來說隻是小菜一碟，雖然開學才兩個月，她早已經把全部的英語課文都弄得滾瓜爛熟了。聞言她站了起來，剛準備開口背誦，劉老師又臨時起意：“來來，新同學，到前面來。以後背誦課文的，都到前面來。”

　　原嫣沒辦法，隻得走到講臺前面轉過身。同學們打哈欠的，聊天的，看書的都有。她這一行最後一個顧丞，一如昨日趴在桌上睡覺。沉了下心，緩緩開聲，綿綿柔柔的聲音雖然不高，卻穩穩的平平的一直傳到教室的最後面。

　　顧丞趴在桌子上，聽著這柔潤甜美的聲音，隻覺得困意愈濃。

　　然而教室裡同學們的噪聲卻越來越大，漸漸的就要壓住那道聲音了。顧丞感到煩躁。他其實早就練就了在噪音裡睡覺的本事，可是今天，這些噪音不知道怎麼的變得無法容忍了。

　　就在這時，那個甜美得如春風拂面的聲音，忽然停下來了。

　　同學們嘰嘰喳喳的，越來越吵，漸漸要蓋住她背書的聲音。原嫣的火氣也一點點的上來，漸漸的要掛不住她軟萌甜的假面具了。

　　別看原嫣長得甜美無暇，脾氣似乎也很軟糯，全是假象。原嫣一點也不軟。

　　她的軟糯甜美隻回報給那些對她釋放善意的人。以後要肩挑兩個家族生意的繼承人，早被父母培養出了又硬又韌的性格。

　　在學校裡，她是原大班長，班裡沒人敢不服她，沒人敢不聽她的話。到了這邊新學校，她原想著也許待不久，不打算多事。可是先入為主的已經對立安有了壞印象，此時看這幫同學在講臺下面呱噪，她就格外的反感。

　　當有一個男生隔空扔了一個紙團打另一個男生的時候，原嫣的背誦戛然而止。就這樣的學校，還名聲遠揚？

　　她眯起眼睛，身體蓄力，一條毒舌就準備要發起群攻技能。

　　然而就在此時，教室最後面忽然有人冷冷的說——

　　“都他媽給我閉嘴！”

　　這聲音低沉冷冽，還帶著些清晨特有的沙啞，聲調不高，可穿透力極強。一瞬間，教室裡落針可聞。

　　蓄勢待發的原嫣差點咬了自己舌頭！

　　“讓人家背書！”那個坐在最後排的男生揉著頭，不耐煩地說。

　　隔得有些遠，原嫣隻能看清那男孩五官深邃，鼻梁很高，細節看不清，但應該是長相很不錯的男孩子。居然是……睡魔顧丞？原嫣驚異的挑挑眉。

　　要是別人吵著他睡覺導致他發脾氣，原嫣可以理解。但原嫣驚異的是，他……似乎是因為別人吵著她背書所以才發脾氣？

　　不是說好了是那種一言不合對老師同學大打出手的小混混嗎？

　　“沒事，沒事。”英語劉老師安撫她說，“接著背，接著背。”

　　似乎對顧丞的威勢見怪不怪了。　　

　　既然有人幹了她想幹的事，原嫣也樂得不去做惡人了。她綿綿軟軟的聲音又重新傳到了教室後面。原嫣不僅聲線好聽，語音語調更是接近完美，這樣的好孩子英語老師要愛死她了。原嫣一背完，他先帶頭啪啪啪的鼓起掌來。講臺下面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

　　拍得最響的竟然是她那個愛作弄人的同桌王哲，其次是張鶴妍、苗苗和汪菲她們幾個新結識的小伙伴。

　　“原嫣是吧？來，明天背書的人由你來指定。就這樣，以後下一個同學由上一個來指定。給你們增加點趣味性。”劉老師開心的說，“你指定誰？”

　　原嫣說：“我還認不全班裡的同學，我隨便指定個學號吧。”

　　劉老師笑吟吟的說：“行。你說吧，多少號。”

　　原嫣隨口說：“就12號吧。”

　　教室裡一靜，隨即爆發出哄堂大笑，還有人吹口哨，怪叫。

　　“臥槽，這是什麼命運注定的導向啊！”王哲扭著身子，拍著顧丞的桌子大笑，“是你！新來的指定是你哈哈哈哈！”

　　顧丞反正已經醒了，王哲就也不怕吵著他了，笑得像條鬣狗。

　　原嫣被笑得不明所以。卻聽劉老師說：“12號是……哎，是顧丞啊。”

　　這老師聽起來還挺高興的，說：“好好，開了個好頭。顧丞，顧丞！你明天準備啊。”

　　原來如此，她一個不小心，點中睡魔了啊。不知道劉老師為什麼這麼高興。

　　遠處響起剛才那道冷冽低沉的聲音，說：“知道了。”

　　雖然帶著點不耐煩，但也沒有對老師特別的不禮貌。似乎也不像是張鶴妍她們描述的那麼恐怖的暴力分子。

　　但暴力事件的確是發生了，還流了血，受傷的還是一個成年男人，身份是老師。不管這件事有多蹊蹺古怪，都不能改變有人遭受了人身傷害，加害者卻毫發無損的坐在此處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