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不明白了吧?
皇後被他噎住,一口氣憋在心口,好不容易緩過來,哭道:“你個混賬東西,我懷胎十月把你生下來,你就是這般氣我的?”
她氣的要死,這麼多年,哪裡有人敢罵她?沒想到今日被兒子這般斥責,她都不想活了!
她越想越氣,越氣越哭,一邊哭一邊氣要去找繩子上吊。
太子就從旁邊扯了簾子綢布下來,“母後,兒子幫你綁到梁上去?”
皇後看著太子手上的綢布氣都喘不上來了,捂著胸口要倒下去:“你,你,你這個孽子!”
太子絲毫不懼,“兒子像你,畢竟您也是個孽女。”
“當年外祖父跟外祖母恩愛,隻好景不長,外祖母生下你難產而死,自此外祖父不再續娶,隻帶著您長大。”
“您是鎮國公家唯一的女兒,外祖父身為鎮國公,又要常年徵戰沙場,便將你教給了外祖母娘家人帶。”
“他們顧忌您的身份,對你百般寵愛,但也將您養成了這副性子,等外祖父從雲州戰場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您已經成了個廢物。”
“外祖父不敢埋怨他們,隻想將您心思擺正,可您呢?您是怎麼氣外祖父的?這些事情,可都是您自己說與我聽的。”
皇後就一陣心虛。
她確實說過給兒子聽她年輕時候辦的混賬事情。比如說想要做皇後,比如說要鎮國公給她擺平她惹下的閨閣禍事,比如說鎮國公死後,她還要打著他的旗號跟皇帝和太後哭訴他為皇家做過的事情——他覺得皇帝對父親還留有情誼,教太子哭外祖父博取皇帝的憐愛。
皇後也不是一點事情不懂,她知道自己對不起父親的英烈,她確實是個不孝女。
她一張臉就漲的通紅。
太子的嘴巴卻還是一張一合,“母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這麼多年,你幹了多少糊塗事情,連宮務這種權利都讓餘貴妃分了一半去,你自己心裡難道還沒有一點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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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回辦錯了事情沒有得到懲罰,你以為皇祖母和父皇是不想打你罵你罰你?不是的,他們隻是不想跟傻子計較。”
“母後,既然你說兒子是個孽障,兒子想不如將孽障做到尾,您身邊的人我會送走一些,把兒子身邊的大嬤嬤派您身邊來,以後有什麼事情,你就多問問她。”
皇後本來越發垂的頭瞬間抬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要軟禁我?!”
太子眉毛都沒動一下,“母後,你還想弄丟兒子的儲位嗎?”
皇後的肩膀又慫了下去,“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太子:“跟您說過了,你實在愚蠢,做事情從不經頭腦,又是皇後,這長樂宮裡面的人都想討好你,所以他們不敢違抗你的命令,你便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你這般,以後端王那邊隨意來個人挑撥你,你估計就上鉤了。”
皇後:“怎麼可能!”
太子:“那你想明白了這回為什麼弄丟這門婚事了嗎?”
皇後:“……”
她委屈又自責,“真的是我弄丟的嗎?”
太子靜靜的點頭。
“你看,你依舊不懂,所以就老老實實的聽話吧,母後,你再這麼瞎來,可能會害死兒子的。”
皇後心慌意亂,她不想這樣的,她隻是想要幫忙罷了。
但兒子都這般說了,她也隻好點頭,“行吧,我聽你的。”
太子總算是舒了一口氣,轉身就走,不多留一刻。
等他走了,皇後對著宮嬤嬤大哭,“你說說,本宮生了個兒子,就好像生了個爹,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罵本宮,即便是本宮做錯了,好好的教便也罷,偏偏要說本宮蠢。”
皇後哭的真心實意,宮嬤嬤也難受,隻要東宮的大嬤嬤來了,她就要退避三舍,以後便不是皇後跟前頭一個,她就得更加討好皇後娘娘。
她是明白皇後娘娘是什麼性子的,於是道:“太子殿下也是為了您好,奴婢說句逾越的話,殿下那個性子,您難道還不知道?若是不相幹的人,他不會說這些的,就是愛重您才說的。”
皇後就覺得這話有道理,“也是,他自小就是這麼個性子。”
這般一想,竟然還好受多了。
她握著宮嬤嬤的手,“還好有你在身邊,不然本宮這日子可怎麼過。”
宮嬤嬤就心裡舒了一口氣,心想可算是穩住了,結果剛出門,就見劉得福等在外面,笑眯眯的看著她,“宮嬤嬤,殿下讓我來這裡請您去一趟,幫著那邊的大嬤嬤收拾東西。”
宮嬤嬤心中緊張,“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娘娘說一聲,免得她找我。”
劉得福:“嬤嬤盡管去。”
宮嬤嬤就回去跟皇後道:“殿下讓奴婢過去幫著收拾。”
皇後:“那你快去,別讓太子久等了。”
宮嬤嬤見她絲毫不覺得東宮一個大嬤嬤包袱竟然讓皇後宮裡的嬤嬤去幫著收拾有什麼奇怪,也很絕望,可又不敢說什麼,隻能退下,果然一出,就見劉得福笑得跟狐狸一般,“嬤嬤說完了?”
宮嬤嬤心裡一頓氣,卻又大氣不敢出,隻點點頭,閉口不言跟著走,等到了東宮,見了太子就跪下。
太子一言不發的看著她,隻讓她跪著,宮嬤嬤心中叫苦,她知道殿下的意思,無非是怪罪她不懂得勸誡皇後。
可她是個奴才啊。
主子要做什麼,奴才能攔得住?
但心裡再叫苦,太子讓她跪,她就得跪,還要跪得恭敬,跪得心服口服。
她跪著,太子可不跟她在這裡耗,他去了溪繞東,小盛正在隔壁的廂房裡面幫折筠霧塗上膏藥。
膏藥沁涼的,塗在手上之後,便疼的一哆嗦。皮肯定是被燙沒了,傷疤醜陋的很,一層皮一層皮蜷縮在一起,皺皺巴巴。
一個小宮女,隻是燙傷,肯定是不能叫太醫的,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叫,這事情肯定已經被眾人關注,叫了太醫來,就顯得太過。
太子靜靜的站在一邊,示意兩人不用行禮,“繼續塗。”
傷藥是上好的貢品,是太子親自拿給小盛的,所以太子也知道,就折筠霧手傷成這般的程度,肯定是要留疤了。
隻希望疤痕能淺一些。
折筠霧被殿下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不能趕殿下出去,就隻好裝作挪身子,將手往裡面挪了挪。
太子:“不準動。”
折筠霧隻好又挪回來。
小盛全程不敢說話,等上好藥之後,他退出去,“殿下,奴才去洗紗布。”
太子頷首,等小盛出去了,他走過去,罵道:“你就不會躲嗎?”
折筠霧不敢反駁他,殿下這個性子,你越是反駁他就會越憤怒,得順著去,就好像給猛虎和將軍順毛,一直得順著,反著方向摸一摸,都要遭到它們的嫌棄。
她就小聲的道:“殿下,奴婢下回一定躲。”
這句話果然讓太子滿意了。但折筠霧想:可別有下回了,她是個奴婢,怎麼可能躲?
許是太子也想到了,道:“下回再有人喚你——除非是陛下,否則就說你被孤禁足了,知道嗎?”
這個理由實在是太好了!
折筠霧連忙點頭,“好啊,好啊,多謝殿下。”
瞧這沒出息的模樣!
他看著她手上的紗布,心裡一陣生氣。
到底沒有再說什麼,讓她好好歇息,“這半個月,便叫春隱來幫你,不要碰水。”
折筠霧趕忙搖頭,“不,不,殿下,奴婢隻有左手受傷了,右手還能動。”
她不想被挪出去!
她剛進後院的時候,她的同屋聽聞就被挪出去了,後來就一直沒有回來過。
太子卻不懂她的意思,“怎麼?”
折筠霧不敢說實話,怕殿下又罵她,隻敢道:“奴婢想繼續伺候殿下。”
她也不是說謊!要是被挪出去,那以後可能就不是伺候殿下了,去伺候別的主子?她不想,才出宮門一趟,她就傷痕累累的回來,外面太可怕了。
要是去伺候別的主子,哪裡有太子殿下這般好,教她讀書寫字,從不打罵,她覺得殿下是世上最好的主子!
太子依舊不明白她心裡所想,隻以為她是害怕見不到他——反正他第一個念頭便是如此,就耐心的道了一句:“等你休養好了,便再來孤這裡。”
折筠霧沒有辦法,垂頭喪氣的應下,“是。”
太子便笑了。她這幅模樣,又讓他想到了猛虎被將軍啄毛時候的模樣。
索性道:“便讓夏隱帶著將軍和猛虎來,將軍聽你的話,夏隱看管住猛虎就夠嗆了。”
管將軍不用手,那畜生已經成精了,說什麼能聽得懂。
折筠霧的眼睛便亮起來——看管將軍也是活計,她也不是沒用的。
有了定心丸,她在殿下面前就輕松多了,太子嗤然一聲,覺得她心思實在是太淺,隻不過是能留在他的身邊,便這般高興。
不過他也能理解,出去嚇了一趟,正是害怕的時候。想到這裡,他又看向她的手,“疼嗎?”
折筠霧搖頭,“不疼的。”
當時她真以為要死了,疼算什麼?隻要能活著回來,就不算疼。
……
“真不疼?”
趙氏一邊抹眼淚,一邊給折明珠抹藥。
一家子人坐在屋裡,個個神情憤怒。
“皇後娘娘實在是過了,你今日做的對,如果不是你阻止,她自己再胡思亂想一番,說不得就想得出你已經非太子不嫁的念頭,那才是糟了。”
蜀陵侯這幾日已經想的非常清楚,皇上年輕力壯,今年尚且三十五歲,少說還有二十年的皇帝坐,若是再長壽一點,沒準還有三十年,四十年,那他若是有一段劍刃被太子用了,皇帝覺得他不好用,轉而提拔了別人,他哭都不知道去哪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