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江瀾低聲一笑,再開口,說的卻是另一個話題。
“你知道他們的宣發費用多少嗎?”
沈彤:“啊?多少?”
“沒一千萬也有幾百萬,”男人漫不經心,悠悠道,“一個電影開頭的票房高低,和宣傳是息息相關的。他們投入那麼多宣傳,一開始高點也很正常。”
“而且,”為了安撫她,聶江瀾還特意點開某個電影軟件,“你仔細看,他們的票房,其實是在走下坡路的。”
沈彤仔細一看,發現《逃脫者》的票房雖然整體算高,但確實一直在下滑。
而《空槍》,卻一直在緩步上升。
“照這麼發展,”男人揉揉脖子,“明天我們就要超了。”
說什麼是什麼,第二天,果然,《空槍》票房就趕超了《逃脫者》的。
微博上的口碑輿論也倒向了一邊。
【《空槍》真的很好看,拖著我爸來看的,一開始他還不想看,說年輕導演能拍出什麼,結果看完就問我這個導演是誰,拍的還不錯哈哈哈哈哈!】
【果然不能信帶節奏的營銷號,之前都說聶江瀾當導演不行吧,然後首頁一直在吹《逃脫者》,結果我兩個都看了,題材很相似的情況下,拍的好壞、細節處理、節奏把控都一目了然了,《空槍》確實完成度不錯,好幾個畫面都挺美的。】
【《逃脫者》挺好看的啊,起碼治好了我四個月的失眠,我一進電影院沒看十分鍾就睡著了。好片,好片,失眠的朋友一定要去看。】
【同志們!你們還沒發現嗎!《逃脫者》是抄襲啊,劇本改編抄的《空槍》啊,《空槍》有原著啊!】
就這樣,兩部電影再次被推向風口浪尖,有人直接放出了兩部電影相似之處,還有人不知道哪裡招來了《逃脫者》的劇本,跟《空槍》原著做了調色盤對比。
討論最熱烈的時候,甚至話題一度被刷上前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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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輿論和實力的雙重偏向下,僅僅隻是第十天,《空槍》就成為當日票房冠軍,領先《逃脫者》近三千萬票房。
微博上自發組織起來的聲援者,一度把#逃脫者抄襲#這個話題討論至近八千萬閱讀量,《逃脫者》制片方甚至進入不要臉模式,開始刪除帖子、封號,強制性把熱度刷了下去。
這引來了更大的不滿和反抗。
他們徹底把這手牌打爛了。
上映第十五天,《逃脫者》就從曾經的單日票房冠軍,跌到單日票房倒數。
沈彤從來沒想到,網絡的力量居然這麼大。
僅僅隻靠討論,就讓這片子再無翻身之地。
“加上他們的宣發和投資,成本是收不回來了,”某個午後,聶江瀾悠悠道,“賠的血本無歸。市場給了他們單日票房冠軍的甜頭,也給了他們墊底的孽力回饋,所以不要高興得太早,也不要沮喪得太早。”
他看向她:“知道麼?”
她笑:“知道了,反正你總是最厲害的。”
因為票房太好,所以《空槍》沒有在預計時間內結束上映,而是又延長了一個月。
最後收官之際,《空槍》的票房戰績非常好,領跑了整個六七月的票房,甚至還完成了上半年內都能排進前三的好成績。
即使到了年底,一番惡戰之後,這部電影也穩妥地能排進前十。
他準備了這麼久的一切,他所切實地付出熱忱的行業,他的每一滴心血,每一個一絲不苟的細節,交上了這個滿意又漂亮的答卷。
他注重結果,卻沒有那麼注重結果,隻是享受過程給自己帶來的一切。
甚至在很多頒獎典禮完畢之後,他都隨手把獎杯扔在一個箱子裡,並不在乎什麼磕磕碰碰,卻把沈彤送的表妥帖珍藏。
沈彤也問他:“為什麼要把獎杯隨手扔進箱子裡?”
他也是一副不在意的口氣:“到時候搬家方便帶去,免得東一個西一個,容易遺落。”
沈彤:“搬家?”
“是啊,”他眯眯眼看著她,笑了,“你要跟我住一輩子酒店?”
這人永遠說風就是雨,沈彤甚至都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
沒過幾天,他就帶她去了新房。
新房坐落的地段環境非常好,買東西也方便,甚至有時候在不遠處的小區裡都能碰到認識的演員和藝人。
剛搬進去的時候,沈彤還有點不適應,難以想象自己就這樣,跟著聶江瀾,沒有任何預兆地搬家了。
裡面裝修得也很好,裝修的味道也沒有。
沈彤道:“是不是早就在準備了?”
男人不置可否的點頭:“當然。”
“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
“……”
看他沉默著,沈彤催:“說呀。”
聶江瀾:“從我發現自己喜歡你開始吧。”
選地方,定樓層,請設計師,沒有哪一個不是耗時又耗力的。
沈彤:???
“我還沒答應你的時候,你就開始準備我們的房子了?那我答應之後,你豈不是就要籌備婚後孩子學的前班在哪兒上了?”
“那倒沒有這麼誇張,”男人道,“但是名字差不多想好了,生兒生女都一樣。”
沈彤:“………………”
///
媒體適應得永遠比當事人還要快,兩個人搬進去第二天,新聞就已經滿世界飛了。
沈母給沈彤打電話,說要來看看。
其實上次沈母從跨年晚會看到二人公布,打電話來問他們是不是在一起了,沈彤說是的時候,沈母的態度就不是很積極。
大概說的也是這行要面對的誘惑太多,又覺得聶江瀾太好看,難以給人安全感。
但沈彤很快投入工作,她也沒辦法再說什麼,到這時候才找到機會要來看看她。
沈彤報了地址,在家等了一下午都沒等到她來。
其中她撥過去無數個電話,都顯示沒有人接聽。
下午六點的時候門鎖一響,沈彤站起來,看到聶江瀾。
看到她臉上的表情,男人挑了挑眉:“怎麼,在等人?”
“我媽說要來,奇怪,怎麼還沒……”
話沒說完,看到他手上提的一大堆東西,是標準的沈母風格。
“你見到我媽了?!”
他點點頭,雲淡風輕道:“外面遇到了,就去咖啡廳說了幾句。”
“幾句?”沈彤看時間,“幾個小時了,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畢竟有個這麼好的女兒,要給出去當然不放心,勸說肯定不是一會就能完成的事,”他笑了笑,“我總得給她個交代,讓她放心地把你交給我不是?”
沈彤:“……你都說了什麼?”
“描繪未來的藍圖啊,”男人淡淡,“還有給你的保障,經濟上的以及精神上的。”
“說這些大概花了一個多小時。”
“那剩下的幾個小時呢?”
“給她看我的相冊和規劃,向她證明我有多愛你,”男人捏捏眉心,“在那邊忙完了,又要忙著跟你解釋。”
“……”
“噢,所以你嫌我煩你咯。”
“有點吧。”
“……???”
他伸手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發頂上:“所以,求你煩我一輩子吧。”
沈彤埋在他懷裡,說:“所以我媽同意了?”
“也不算完全同意,”他的聲音盤旋在她發頂,“但她給了我證明的時間和機會。”
真正能打動沈母的,其實並不隻是那些他所能提供的物質或精神方面的保障。
隻是男人靠在椅子上遞來手機相冊的瞬間,眼神裡有自己也不能感知到的柔軟和溫存。
相冊裡幾千張圖,全是沈彤各種各樣的表情動作,有偷拍,也有光明正大的拍攝。
還有一些是記錄,比如她喜歡吃什麼牌子的面包,喝什麼牌子的酸奶,什麼時候喜歡什麼牌子的衣服,還有她誇獎過好看的包。
那時候沈母也問過他:“為什麼不記她的尺碼和生日呢?”
聶江瀾偏了偏頭,很自然地接道:“這些我記得很清楚,不用做備忘錄。”
那時候她才終於感覺到,無關外界傳言,無關那些磅礴的聲勢浩大的表面愛意,他是真的喜歡她。
隻有真正珍重一個人,才會把細節完成得這麼好。
打敗愛情的都是細節,成全愛情的也是。
她作為母親,最想到的已經得到,沒必要不成全。
///
那晚,沈彤夢到了二月的跨年夜。
那時候他正在忙。
她也在完成工作,除夕夜倒數十秒的時候,和工作人員一起衝到棚外。
聽著人潮裡湧起的激烈歡呼和大聲倒數,她不由莞爾,託起單反,等待轉鍾那一秒,天幕中進出的明烈煙花。
“五——”
“四——”
但很奇怪,震耳欲聾的叫喊聲裡,忽然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落在她身前。
她微怔,挪開擋住視線的相機。
出現在她視野裡的,是剛剛才趕來的男人。
那一霎,煙花升騰而上,砰地一聲驟然綻開,在漆黑夜色之中絢出燦爛光華,似遙遙催開的數朵花盞。
聶江瀾就站在光色百轉的燈火下,胸膛劇烈起伏,身後是半個城市的狂歡和輝煌寂寥的剎那花火。
空氣安靜了片刻。
沈彤側頭,明顯還有些訝異:“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
他抬高帽檐,在喘息聲中將黑色的高領毛衣拉下稍許,言語中帶著篤定。
“我說過,以後每個新年,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我從不食言。”
那時候的她,指腹無意識摩挲了一下單反外殼,頓了稍許,唇角微揚。
“那……新年快樂,”她側了側頭,語調溫柔,“你是今年第一個。”
是第一個讓我說出這句話的人。
可他怎麼回答她的呢?
他看著她,輕聲應和了一句:“新年快樂。”
夜色中,他目光灼灼,嗓音沉啞。
“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醒來的時候,她陷入回憶,忽然很確信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她也會成為那唯一的、最後一個。
///
第二天,聶江瀾說為了慶祝喬遷,加之跟沈彤也沒有外出旅遊過,所以帶她去了倫敦,美其名曰是喂鴿子。
確定自己近幾天沒有行程後,沈彤答應下來,乘坐飛機,很快就到了廣場。
特拉法加廣場的鴿子繞著紀念碑盤旋,沈彤蹲在一邊,手裡兜著食物,喂那些還沒吃飽的鴿子。
喂完之後她站起身,聶江瀾看著她:“喂完了?”
“對啊,食物都沒了,它們吃光了。”
為了證明,沈彤手心手背來回翻了翻:“你看,一會就吃得這麼幹淨。”
聶江瀾盯著她的手背看了會兒,沈彤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背。
細看的話,食指上有道淺淺的印子。
沈彤這才想起來:“對了,第一次見面那個大雨的晚上,趙萱發燒,我找你借車的時候為了證明自己不會開你的路虎走掉,把我的戒指抵押給你了。”
“我戒指呢聶江瀾?”
男人勾唇,似笑非笑:“你終於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