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隻要月光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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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又看到了另一條回答,或許是因為這條回答裡有引人注意的一些比較可愛的顏文字。


  起先隻是隨便掃了眼,直到他意識到,這個匿名回答的主人,好像說的是他。


  從頭到尾看完那篇回答後,岑理發了很久的呆,即使身體安靜著,內心卻在翻江倒海著。


  這份漫長卻又真誠的回答,逐漸和記憶裡那個會畫畫的女生重疊了起來。


  他從來沒想過,他的那些舉手之勞會讓一個女孩子深念至此,他遇見過太多不知分寸的愛慕,卻原來不知道有一份他此前從未發現過的愛慕,能夠如此小心和溫柔。


  出自他記憶中那個很愛笑的女生。


  這份遲來的發現,就像是一束不刺眼的光,在他最迷惘無措的大三學期,突然落進了他的心裡。


  他無法冷靜,開始反反復復地回憶池柚,試圖從漸淡的高中記憶中抓出她的痕跡,然而越是反復地回憶,就越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當時他錯過了多少。


  倘若他一直不知道,或許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了,但他既然知道了,就無法再放下。


  岑理翻出了高中的聯絡群,打聽到了她的大學,第一次衝動地向輔導員請了假,買了票去了她的城市。


  心中鈍感的疼痛伴隨著懊悔和無奈,看著她給另一個男生唱歌,在她唱完後,操場上所有的人都在起哄,而她臉紅著,被那個男生給牽著逃走。


  原來被人起哄也可以是一件很甜蜜的事,如果是兩情相悅的話。


  岑理知道自己來晚了。


  他這一趟來得衝動,衝動的後果是,他不得不逼著自己承認。


  他不該出現在這裡。


  她曾在那三年裡小心翼翼地照耀著他,但他卻從未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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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終於在她的光照在別人身上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寒冷。


  她在那篇回答裡那樣真誠地祝福他以後好,相對的,他又有什麼立場前去打擾她現在的生活。


  和他不同,她那麼開朗,家庭幸福,周圍有那麼多的朋友,沒有他,她依舊可以那麼快樂。


  回到學校後,岑理埋頭在電腦前,花了一個暑假的時候將遊戲的雛形做了出來。


  王凱寧生怕他變成吸血鬼,硬拉著他出去曬太陽。


  岑理眯眼看著天上真實的太陽,卻怎麼也不是他心裡的那個。


  後來遊戲要上市,杭學長和沈學長問他,要給遊戲取什麼名字。


  他想了想,說:“破曉吧。”


  兩個學長有些驚訝,問他確定要給一個恐怖遊戲取這麼朝氣的名字嗎。


  隻有岑理自己知道,他做恐怖遊戲,不過是覺得現實令人厭煩,而這是個處處被法律和道德束縛的社會,他的內心無從發泄,更不能付諸行動,於是就在最恐怖的遊戲裡,通過殺戮和暴力來緩解這一切。


  他或許是她的黃昏,雖然豔麗萬分,卻也代表著夜晚的來臨、光明的結束。


  而池柚不是,她應該是朝氣蓬勃的,是天蒙蒙亮的時候,天邊第一道破曉的晨光。


  或許是名字的寓意好,一部恐怖遊戲,竟真的在競爭激烈的遊戲市場中殺出了一條路。


  在他忙於工作的這幾年裡,她也在好好生活,他知道她畫的那副黃昏,因而從碩大的網絡中找到她,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原本關注她,隻是為了隨時能看到她的近況,希望她能過得好,也讓她這束光不至於離他太遠。


  可隨著潛移默化的關注,感受著她從文字和畫作中透出來的那股開朗,看著她的畫技一步步地變得更加成熟,也看著她和評論區的男朋友歡樂卻甜蜜的互動。


  日積月累下,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被她牽絆著,而她的喜怒哀樂卻再與他無關。


  岑理這才發現,原來在不知名的角落,在那個人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對那個人付出著關注,這種感覺真的是心酸且無奈的。


  在那天看到她在為現在的工作煩惱,抱怨“這破廣告公司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的時候,岑理思索良久,借來了公司的官號,點開她的頭像,學著官方的口氣,對她發送了這樣一條私信:


  「您好,我是風樹裡人力資源部HR,很喜歡您的畫風,不知您有沒有意向入職我們公司?期待您的回復。」


  不久後,她在屏幕那頭小心翼翼地回了句:


  「騙子嗎?」


  岑理在屏幕這頭啼笑皆非。


  這是他們在畢業多年後的第一句對話,她卻懷疑他是個騙子。


  不過幸好她最後還是來了深城,讓他有了和她重逢的機會。


  在那天去美術部的樓層開會時,她作為實習員工,本不參與會議,但岑理卻心念一動,將隨身的工牌落在了桌上。


  他回到自己的樓層,靜靜地等待著有人聯系他掉了工牌。


  不確定會不會是她,然而真的是她來還的。


  她比高中的時候漂亮了很多,那雙眼依舊明亮如洗。


  他的心跳有些快,張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最後也隻是平靜地說了聲謝謝。


  她笑著對他點了點頭,沒有多看他一眼,轉頭離去。


  看著她離開,岑理低了眼眸,摩挲著自己的工牌。


  ……她已經忘了自己嗎?


  無論忘沒忘,他們之間的重逢,真如她在那篇回答中說的,如果真的再次遇見,她希望能跟他以陌生人的身份第一次見面。


  每次和他遇見時,她都神色如常,對他綻放著對任何一個普通同事都能綻放的那種最平常友好的笑。


  在不喜歡他的這幾年裡,她認真生活,變得越來越好,秉持著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這項人生格言,學會了化妝和打扮,談過了一場校園戀愛,交到了很多的朋友,還在網上收獲了一大批的粉絲。


  數年的關注,在公司和她重逢之後,岑理欣慰她的蛻變,欣慰女孩子如今變得更加閃閃發光了,卻也難過她真的不喜歡自己了。


  她不再喜歡他了,而他的目光卻再也無法從她身上挪開。


  或許是因為父母那一地雞毛的婚姻影響,岑理對待感情向來淡漠而被動,很抗拒別人對他不知分寸的示愛。


  可如今換做是自己,他一邊靜待著,一邊卻又焦急著,不知該如何在不唐突的情況下,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去告訴她自己的想法。


  他唯恐對她強勢,像父親對他一樣;唯恐對她唐突,像徐如月對他那般。


  也唯恐告訴她這些年他對她的關注,怕給她帶來負擔,就像她生怕那三年裡對他的喜歡,打擾到了他。


  直到那次團建,王凱寧直接點了她的名字。


  一球失誤,直接輸了那一場臺球比賽,岑理想,唐突就唐突吧。


  如果從陌生人開始,就當是他對她的一見鍾情。


  ——數年默默的暗戀,她熬得過來,而他等不下去了。


  除了抽屜裡被陳向北發現的那些,其實岑理的手機裡還存有一份屬於她,也關於他的東西。


  就是那篇展現了池柚據自己所說的,她十八年以來,最好的語文水平的回答。


  也是他恍然,原來他曾這樣被一個人用這樣安靜而溫柔的愛意真誠喜歡過。


  「有點怕被認出來,先匿名,也怕給那個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簡稱他為C吧,這下我不信還有人能認得出來,哼」


  「我喜歡上他的理由很膚淺,因為他真的很像少女漫畫裡的男主哎,我最喜歡看少女漫畫了」


  ……


  「雖然高中三年,我們沒說過幾句話,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一直隻稱呼我為同學,可是他不會知道,他真的溫暖了我好多好多」


  ……


  「被折疊起來的物理試卷,教室外下雨時替我關上的窗戶,還有替我撿起的那隻筆,等等等等。可能這對他來說,隻是很小很小的事,隻是對一個普通同學的舉手之勞,但是這些事再小,都是我最美好的回憶。」


  「偶爾也想過,如果我的青春裡沒有C,會是怎樣,其實也會很快樂吧。」


  「因為除了C,我的高中三年裡還有嚴格的老師,調皮的後排男生,一起犯傻的朋友,老土的校服,累死人的跑操,便宜但好難吃的食堂,寫不完的作業和試卷,還有考大學的理想,和對長大的幻想。」


  ……


  「如果沒有C,我的青春不會是一本小說,但也一定是最快樂、同時又最煩惱的三年」


  ……


  「突然發現C這個字母像一輪彎月,C就是月亮呀,高高懸掛在天上,而我的喜歡太渺小了,怎麼也夠不到他」


  「我的月亮,一定會在未來的人生收到很多的鮮花和掌聲,他所愛的,愛他的一切都要完美無缺,這樣才能配得上這麼好、這麼優秀的他。」


  「寫在最後:」


  「祝你和你喜歡的那個女生在大學裡幸福,她一定很喜歡你,才會在那麼多人的面前對你說喜歡,而我膽小,我永遠也不會有這份勇氣」


  「如果多年後我們有幸遇見,希望我已經不再是抬頭仰望你的凡人,到那時我們就當做是陌生人,第一次遇見吧。這份喜歡,也希望你永遠不要知道,就讓它成為我的一個秘密,」


  「C,謝謝你出現在我閃閃發光的青春裡呀,將我的青春完整成了一本小說,你是我這三年裡,做過的一場最偉大的美夢」


  「希望我的喜歡永遠不會打擾到你,從此山高海闊,無論重逢與否,就算我不喜歡你了,也祝君一切好。」


  這篇回答她已經刪了,甚至已經忘了自己當時寫的什麼內容,然而他卻截圖保存了下來,並記住至今。


  明明是那麼愛笑的一個女孩子,卻在那三年裡,為他多愁善感,為他心酸苦澀,可她在放棄他後,還是選擇那樣真誠地祝福他。


  祝福他的未來一切好。


  自己何德何能。


  他是人,也長了一顆心,縱而這道心牆再無堅不摧,也終究是肉長的,他抗拒不了這樣溫暖的文字。


  再堅固的心房,抵御得了外來寒風,卻架不住陽光的灑入。


  她釋懷了,而他卻開始想念。


  岑理很清楚,自己從來都不是什麼皎潔純白的月亮。


  他心裡的陰暗面太多,甚至隻能依靠遊戲中的殺戮去排解,那些陰暗面就像是月亮的背面,寸土不生,坑窪荒廢,但是人類看不到,才覺得月亮是完美的。


  他遠沒有她心裡所想的那麼好,配不上這樣好的喜歡。


  可他還是自私地想要再一次找回,並擁有這一份來自於她的喜歡。


第55章 默契


  陳向北從臥室裡走出來, 剛出來就被池柚問道:“岑理他喝完粥了嗎?”


  陳向北回神,看著自己手裡的粥。


  “沒有。”


  池柚皺眉,嘟囔道:“他怎麼不喝呢?”


  看著她思索岑理為什麼不喝粥的樣子, 陳向北啟唇, 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說自己剛剛在岑理房間裡看到的一切。


  說了, 等於幫另一個男人。


  不說,又顯得他卑鄙。


  他還在猶豫,池柚已經從他手裡接過了粥,猜道:“會不會是粥的味道太淡了?所以他喝著沒味道?”


  神色微斂,陳向北淡淡道:“生病的人本來就該吃清淡的東西, 可能他沒胃口吧。”


  池柚小聲說:“不吃東西怎麼行呢,他媽媽說他今天還沒吃過東西的。”


  陳向北正要對她說你送飯的任務也完成了,現在可以走了吧,而池柚卻去了岑理的房間, 隻不過沒進去,就站在門口問他可不可以進他家的廚房。


  “咦?你怎麼不躺著了?”


  岑理正站在書桌前發呆, 見到她後眸光一恍, 沒有血色的唇緊抿。


  “起來拿點東西, ”岑理輕聲, “廚房你隨意進。”


  池柚哦了聲, 轉頭去廚房了。


  進廚房後, 她看了眼廚房的周圍, 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食材,能給岑理做點什麼東西吃。


  陳向北跟著她進了廚房,一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打算幹什麼。


  但看她的表情沒什麼變化, 他也知道岑理大概率把那張裝有他的照片和畫的抽屜關上了, 沒給她看到。


  同作為男人, 陳向北有點想不通,為什麼岑理不告訴她?


  要是換他,他肯定會說出來跟池柚邀功。


  池柚這人雖然沒心沒肺,但吃軟不吃硬,人對她越好,她越想回報,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她曾經的暗戀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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