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的少年
3677

「……」


他的臉色猛地一變。


「什麼意思?」


「你要包庇罪犯嗎?陳警官?」


「……」


我搖搖頭,往遮擋物後躲。


「你大可以直接問陸傷,或者回局裡,我親口把密碼告訴局長。」


可他對我的話充耳不聞。


我聽見咔噠聲,是裝上手槍的彈夾。


「陳警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你怎麼能把愛情看得比警察的正義更加重要呢?」


「你難道愛上罪犯了嗎?」


「你還配當一名警察嗎?」


我聽聲辯位分辨他的方向,思考接下來改往哪裡躲。


「你在哪裡?陳警官,別躲了。」


我聽著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然後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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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是你叛變了吧何昌旭!」


耳邊猛地響起子彈擦身而過的聲音,還好我已經躲到了下一個掩體後。


該死的是這棟別墅根本沒裝修,能藏的地方很少。


他開槍了。


現在我完全確定,何昌旭根本就不是站在警方這邊的人。


他這麼急迫地開槍,就是想要尋到答案。


很明顯,他想要的東西,藏在那個需要密碼解鎖的電腦裡,


而那,很有可能才是犯罪集團的關鍵性證據!


至於陸傷……


有個答案在我心中愈演愈烈,但我此時無暇顧及這些。


因為腳步聲愈來愈近,


我得設法從這個掩體後逃走。


「我不是警察?你在說什麼呢,我是好警察呀陳警官。」


「快點出來吧陳警官,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從木箱子滾到樓梯後。


他反手就是一梭子。


他這樣能是警察才怪!


傳統的警察配槍一共有 5 發子彈,所以現在我至少得躲三發子彈才能捱到他換彈。


他邊走邊尋找我的位置,邊大聲地與我聊天。


「陳警官,你怎麼就知道我叛變了呢?」


「你可別冤枉好人,我多忠心耿耿……」


我跑下樓梯,他又是一梭子,打到了欄杆上。


他射擊課跟沒及格一樣,但很顯然,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點燃了他的怒火。


「我說!你怎麼就知道我叛變了呢!」


「你也是!顧北也是!局長也是!」


「我到底哪裡暴露了?」


「啊?我不是個好警察嗎?我到底哪裡暴露了?」


他好像徹底爆發了,對著我藏身的地方連開了好幾槍。


趁著他換彈夾的期間,我移到了玄關那邊。


然後,我就在心裡暗罵屋漏偏逢連夜雨。


火勢蔓延到正門那,而我的身前根本就再沒有遮擋物。


「好了,陳警官,貓捉老鼠的遊戲結束了。」


把玩著手槍的男人緩步下樓。


我已經感受到了濃烈的熱氣灼燒著我的後背。


「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


「所以你最好乖乖把密碼交給我。」


「那個證據銷毀的話,郝先生不會入獄,而陸傷將替他頂罪。」


說著說著,他好像又生氣了。


「媽的!說來我就恨!」


「陸傷那個混蛋是他媽的警察??」


「老子對他這麼掏心掏肺,他其實是給警察做事的?」


他說出來的這些話,也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


那一刻,我想的是,跟他同歸於盡。


我不知道我的生命還剩下什麼了,如果燃燒的話,我願意燃燒我的一切,把面前的人帶到魔鬼面前。


他罵我的陸傷。


可是,我什麼都幹不了。


他的手槍已經舉起,瞄準我的心髒。


對面的人說,我不給他密碼罷了,估計在我身上,他自己能找到。


他扣動扳機的那剎那。


我感覺有什麼絢麗的東西翻飛過腦海。


也許叫走馬燈。


也許叫不甘心。


也許叫憎恨。


隻是,什麼都沒發生。


有人推了我一把。


……


我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個下午。


也有個人這麼跑上了樓。


這麼擋在我的身前。


你總是這樣,默默地保護我。


陸傷的出現硬生生地為我挨了一槍,


他是從窗戶那進來的。


玻璃碎了一地。


他很狼狽,特別狼狽,衣服沒有一處是完整的,連站都站不穩。


跪在我身上,但是,他說的那句話,我依舊聽見了。


「還好,趕到了。」


我拔了他腰間別著的槍。


朝著急著換彈的何昌旭連開了三槍。


肋骨,左大腿,右腕。


劇烈的慘叫聲響起,那個男人倒在血泊上哀嚎。


而陸傷……


我估計他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他身上全都是血,明顯來之前才經歷了一場惡戰。


他微睜了點眼看我,睫毛挺長的,我那時候腦海居然想的是什麼叫戰損美。


「喲,哭鼻子了啊。」


他居然有心情嘲笑我。


可我打又舍不得打他腦袋。


可我還是想打他。


「你,你知道我多難過嗎,陸傷?」


「你知道以為你是壞人的我有多痛苦嗎?」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啊?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


我哭到,說不出一句話。


我當然知道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一個深藏在陰暗中的臥底,哪能那麼輕易表露自己的身份。


可他隻是抬手,輕輕揉我的頭。


「抱歉。」


「本來可以早點告訴你的。」


「但……你和何昌旭都被局裡懷疑是郝政平的人。」


「我隻能……先把你藏起來。」


「……」


我扶著他走路,他這麼一說,我眼淚又止不住了。


「你為什麼覺得我是他的人啊?」


「你懷疑我?」


「你不相信我?」


到他面前,我總是會忍不住問一些幼稚的問題。


而隻有他,會有耐心地揉我的頭,哄我。


男人低頭,湊近我,想看清我表情似的。


「诶,不是不是,你別哭,嗯?你先別哭好不好?」


「我沒懷疑你!」


「可當時,經手過那個竊聽器的就隻有你和何昌旭兩人。」


「然而最後那段錄音,卻流到了犯罪分子郝政平手裡。」


竊聽器?


我突然想起,我陪陸傷參加晚會時的那個珠寶裡藏著的竊聽器。


那時候我以為是陸傷沒注意到。


原來他在那個時候就做了手腳。


「把你囚禁在那個房間裡。」


「一方面是試探你,另一方面是保護你,你要真是好人,郝政平非要了你命不可。」


「可我還是沒想到,何昌旭會被逼得狗急跳牆,直接找到了你的位置。」


「他想要密碼解開的那個東西,是……」


男人頓了頓,笑著看我。


「是我的警號。」


「……」


那一刻,我覺得內心有什麼,被狠狠揉了下。


所有的氣憤,不甘,惱怒,全化作了委屈。


我不停地,不停地念叨著。


「混蛋,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陸傷……」


「你要我怎麼辦,你要我怎麼辦?」


「我要是真以為你是壞人呢?我這把槍要是真頂在你的腦袋上呢?」


他握住我的手腕,輕輕摩挲了下,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那就繼承我的意志。」


「走下去吧。」


簡直是太無恥了啊。


「我記得你高中時,給一名警察叔叔寫過自首的信吧?」


我愣在那,看他。


他怎麼知道的?


「那名警察收到了信,但他並沒有抓你。」


「或許是我太煩了吧,一直在他耳邊吵嚷著不許他抓你,說你是無辜的。」


「他最後答應我的請求不深究這事,要求是我……在出少管所後,做他的臥底。」


「畢竟我這樣的人,就適合做臥底嘛。」


「無父無母,有案底……」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落魄,看得我心疼死了。


我掰過他的臉頰,在他的唇角吻了下。


弄得他直接愣在那。


然後笑了。


「你真是……」


「嗯?乖乖。」


「要不是沒力氣, 我恨不得把你摁在這裡吃掉。」


「……」


窗外響起警笛聲,後續的警員應該趕到了。


我感到,肩頭猛地一沉。


聽見他虛弱的聲線。


「我, 也想休息一下了。」


我猛地撐住他,去看他。


解開他的衣扣,全是血。


一個洞,差點橫穿了他的腰部。


怎麼會有, 這麼、這麼多的血。


我慌亂無措,才知道他早就不對勁了,是為了哄我, 才撐到現在……


我一遍遍喊他名字,他輕聲地說著什麼,


我湊過去,


才聽見。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遇見你。」


「所以乖乖, 也不要後悔和我相遇, 好不好?」


警鈴聲逐漸在我耳旁放大。


他們從我懷中抬走了陸傷。


我愣在那, 聽見有人的哭喊。


好半天, 我才反應過來。


那是我自己的聲音。


16


今天的烈士園林裡好像沒有風。


……


一排警察站在那。


誰都沒有說話。


每一段可歌可泣的英勇故事裡,好像總有英雄犧牲。


隻是今天, 我的英雄倒了。


同事撫過我的肩膀讓我節哀。


我想哭。


可是我剛剛哭太多次了。


現在怎麼也哭不出來。


墓碑上,陸傷的照片镌刻在那裡。


照片選得挺好的。


少年的高中時期。


隻不過右耳那一連排耳釘凸顯出一些叛逆。


我把一朵白花放在了他的墓碑前。


不知何時,卻驟起一陣風。


我站在那,突然憶起高中時。


某人在我做題時故意跑到我身後。


玩我的發圈。


「我決定了, 畢業了我要去當警察。」


我回身, 拿鋼筆戳他的鼻尖。


「就你?還想當警察啊?」


……


……


陸傷。


是我心中最好的警察。


 


番外


葬禮結束。


我拐到陵園旁那家面館裡, 好好幹了碗番茄牛肉面。


因為「守寡」好幾天沒吃飽飯, 可把我憋死了。


大快朵頤時, 對面坐了個戴著墨鏡的男人。


「我葬禮剛結束你就吃這麼好?」


「……」


我咬斷面,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不行嘛?」


「你不知道,我為了塑造悲傷欲絕的形象, 連著吃了三天菜葉子!」


對面的他撐著下巴, 忍不住笑。


「好好好,我錯怪你了, 行不行?」


「在哥葬禮上哭成那樣, 是得補一點。」


「……」


「那是因為!」


我一拍筷子。


「他們給我們安排的劇本是!」


「你作為臥底在那場大火裡不治身亡。」


「而我,知道你的死訊後,悲痛欲絕。」


「三天後自殺。」


「所以我必須演得痛苦一點,才哭成這樣的嘛!」


「嗯嗯,辛苦我們家乖乖了, 好不好?」


似乎不管我說什麼, 他都能順著我說。


為了避免臥底身份曝光遭到報復, 局裡為我倆安排了場雙雙陣亡的戲。


或許,我倆還要先去誰都找不到的地方躲一會。


男人無比自然地牽起我的手,然後把一個鑽戒套在我手指上。


「反正我現在能買到最貴的戒指就是這款了。」


「畢竟我那些做臥底時積攢的財產……都上交了嘛。」


他這麼說時, 有些落魄。


我心裡一疼,連忙哄他。


「我覺得現在的生活也很好啊,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


然後,我意識到不對勁。


「等等, 你剛剛是不是在朝我求婚?」


他笑得很乖,搖了搖我的手指。


「求婚?你不已經是我老婆了嘛?」


我瞠目結舌。


就聽他小聲地說。


「戴上戒指不摘下來就當你答應了啊。」


「當初陸傷那麼要死要活地追著他……」


「(一」???


這狡猾的男人!


「你給我回來!這不算!重新求!」


一隻晃晃悠悠的蝴蝶飛進面館。


春色無邊裡。


我想,我到底是抓住了。


抓住了我的光。


他很亮。


一如年少時那麼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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