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臉色猛地一變。
「什麼意思?」
「你要包庇罪犯嗎?陳警官?」
「……」
我搖搖頭,往遮擋物後躲。
「你大可以直接問陸傷,或者回局裡,我親口把密碼告訴局長。」
可他對我的話充耳不聞。
我聽見咔噠聲,是裝上手槍的彈夾。
「陳警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你怎麼能把愛情看得比警察的正義更加重要呢?」
「你難道愛上罪犯了嗎?」
「你還配當一名警察嗎?」
我聽聲辯位分辨他的方向,思考接下來改往哪裡躲。
「你在哪裡?陳警官,別躲了。」
我聽著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然後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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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是你叛變了吧何昌旭!」
耳邊猛地響起子彈擦身而過的聲音,還好我已經躲到了下一個掩體後。
該死的是這棟別墅根本沒裝修,能藏的地方很少。
他開槍了。
現在我完全確定,何昌旭根本就不是站在警方這邊的人。
他這麼急迫地開槍,就是想要尋到答案。
很明顯,他想要的東西,藏在那個需要密碼解鎖的電腦裡,
而那,很有可能才是犯罪集團的關鍵性證據!
至於陸傷……
有個答案在我心中愈演愈烈,但我此時無暇顧及這些。
因為腳步聲愈來愈近,
我得設法從這個掩體後逃走。
「我不是警察?你在說什麼呢,我是好警察呀陳警官。」
「快點出來吧陳警官,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從木箱子滾到樓梯後。
他反手就是一梭子。
他這樣能是警察才怪!
傳統的警察配槍一共有 5 發子彈,所以現在我至少得躲三發子彈才能捱到他換彈。
他邊走邊尋找我的位置,邊大聲地與我聊天。
「陳警官,你怎麼就知道我叛變了呢?」
「你可別冤枉好人,我多忠心耿耿……」
我跑下樓梯,他又是一梭子,打到了欄杆上。
他射擊課跟沒及格一樣,但很顯然,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點燃了他的怒火。
「我說!你怎麼就知道我叛變了呢!」
「你也是!顧北也是!局長也是!」
「我到底哪裡暴露了?」
「啊?我不是個好警察嗎?我到底哪裡暴露了?」
他好像徹底爆發了,對著我藏身的地方連開了好幾槍。
趁著他換彈夾的期間,我移到了玄關那邊。
然後,我就在心裡暗罵屋漏偏逢連夜雨。
火勢蔓延到正門那,而我的身前根本就再沒有遮擋物。
「好了,陳警官,貓捉老鼠的遊戲結束了。」
把玩著手槍的男人緩步下樓。
我已經感受到了濃烈的熱氣灼燒著我的後背。
「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
「所以你最好乖乖把密碼交給我。」
「那個證據銷毀的話,郝先生不會入獄,而陸傷將替他頂罪。」
說著說著,他好像又生氣了。
「媽的!說來我就恨!」
「陸傷那個混蛋是他媽的警察??」
「老子對他這麼掏心掏肺,他其實是給警察做事的?」
他說出來的這些話,也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
那一刻,我想的是,跟他同歸於盡。
我不知道我的生命還剩下什麼了,如果燃燒的話,我願意燃燒我的一切,把面前的人帶到魔鬼面前。
他罵我的陸傷。
可是,我什麼都幹不了。
他的手槍已經舉起,瞄準我的心髒。
對面的人說,我不給他密碼罷了,估計在我身上,他自己能找到。
他扣動扳機的那剎那。
我感覺有什麼絢麗的東西翻飛過腦海。
也許叫走馬燈。
也許叫不甘心。
也許叫憎恨。
隻是,什麼都沒發生。
有人推了我一把。
……
我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個下午。
也有個人這麼跑上了樓。
這麼擋在我的身前。
你總是這樣,默默地保護我。
陸傷的出現硬生生地為我挨了一槍,
他是從窗戶那進來的。
玻璃碎了一地。
他很狼狽,特別狼狽,衣服沒有一處是完整的,連站都站不穩。
跪在我身上,但是,他說的那句話,我依舊聽見了。
「還好,趕到了。」
我拔了他腰間別著的槍。
朝著急著換彈的何昌旭連開了三槍。
肋骨,左大腿,右腕。
劇烈的慘叫聲響起,那個男人倒在血泊上哀嚎。
而陸傷……
我估計他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他身上全都是血,明顯來之前才經歷了一場惡戰。
他微睜了點眼看我,睫毛挺長的,我那時候腦海居然想的是什麼叫戰損美。
「喲,哭鼻子了啊。」
他居然有心情嘲笑我。
可我打又舍不得打他腦袋。
可我還是想打他。
「你,你知道我多難過嗎,陸傷?」
「你知道以為你是壞人的我有多痛苦嗎?」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啊?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
我哭到,說不出一句話。
我當然知道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一個深藏在陰暗中的臥底,哪能那麼輕易表露自己的身份。
可他隻是抬手,輕輕揉我的頭。
「抱歉。」
「本來可以早點告訴你的。」
「但……你和何昌旭都被局裡懷疑是郝政平的人。」
「我隻能……先把你藏起來。」
「……」
我扶著他走路,他這麼一說,我眼淚又止不住了。
「你為什麼覺得我是他的人啊?」
「你懷疑我?」
「你不相信我?」
到他面前,我總是會忍不住問一些幼稚的問題。
而隻有他,會有耐心地揉我的頭,哄我。
男人低頭,湊近我,想看清我表情似的。
「诶,不是不是,你別哭,嗯?你先別哭好不好?」
「我沒懷疑你!」
「可當時,經手過那個竊聽器的就隻有你和何昌旭兩人。」
「然而最後那段錄音,卻流到了犯罪分子郝政平手裡。」
竊聽器?
我突然想起,我陪陸傷參加晚會時的那個珠寶裡藏著的竊聽器。
那時候我以為是陸傷沒注意到。
原來他在那個時候就做了手腳。
「把你囚禁在那個房間裡。」
「一方面是試探你,另一方面是保護你,你要真是好人,郝政平非要了你命不可。」
「可我還是沒想到,何昌旭會被逼得狗急跳牆,直接找到了你的位置。」
「他想要密碼解開的那個東西,是……」
男人頓了頓,笑著看我。
「是我的警號。」
「……」
那一刻,我覺得內心有什麼,被狠狠揉了下。
所有的氣憤,不甘,惱怒,全化作了委屈。
我不停地,不停地念叨著。
「混蛋,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陸傷……」
「你要我怎麼辦,你要我怎麼辦?」
「我要是真以為你是壞人呢?我這把槍要是真頂在你的腦袋上呢?」
他握住我的手腕,輕輕摩挲了下,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那就繼承我的意志。」
「走下去吧。」
簡直是太無恥了啊。
「我記得你高中時,給一名警察叔叔寫過自首的信吧?」
我愣在那,看他。
他怎麼知道的?
「那名警察收到了信,但他並沒有抓你。」
「或許是我太煩了吧,一直在他耳邊吵嚷著不許他抓你,說你是無辜的。」
「他最後答應我的請求不深究這事,要求是我……在出少管所後,做他的臥底。」
「畢竟我這樣的人,就適合做臥底嘛。」
「無父無母,有案底……」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落魄,看得我心疼死了。
我掰過他的臉頰,在他的唇角吻了下。
弄得他直接愣在那。
然後笑了。
「你真是……」
「嗯?乖乖。」
「要不是沒力氣, 我恨不得把你摁在這裡吃掉。」
「……」
窗外響起警笛聲,後續的警員應該趕到了。
我感到,肩頭猛地一沉。
聽見他虛弱的聲線。
「我, 也想休息一下了。」
我猛地撐住他,去看他。
解開他的衣扣,全是血。
一個洞,差點橫穿了他的腰部。
怎麼會有, 這麼、這麼多的血。
我慌亂無措,才知道他早就不對勁了,是為了哄我, 才撐到現在……
我一遍遍喊他名字,他輕聲地說著什麼,
我湊過去,
才聽見。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遇見你。」
「所以乖乖, 也不要後悔和我相遇, 好不好?」
警鈴聲逐漸在我耳旁放大。
他們從我懷中抬走了陸傷。
我愣在那, 聽見有人的哭喊。
好半天, 我才反應過來。
那是我自己的聲音。
16
今天的烈士園林裡好像沒有風。
……
一排警察站在那。
誰都沒有說話。
每一段可歌可泣的英勇故事裡,好像總有英雄犧牲。
隻是今天, 我的英雄倒了。
同事撫過我的肩膀讓我節哀。
我想哭。
可是我剛剛哭太多次了。
現在怎麼也哭不出來。
墓碑上,陸傷的照片镌刻在那裡。
照片選得挺好的。
少年的高中時期。
隻不過右耳那一連排耳釘凸顯出一些叛逆。
我把一朵白花放在了他的墓碑前。
不知何時,卻驟起一陣風。
我站在那,突然憶起高中時。
某人在我做題時故意跑到我身後。
玩我的發圈。
「我決定了, 畢業了我要去當警察。」
我回身, 拿鋼筆戳他的鼻尖。
「就你?還想當警察啊?」
……
……
陸傷。
是我心中最好的警察。
番外
葬禮結束。
我拐到陵園旁那家面館裡, 好好幹了碗番茄牛肉面。
因為「守寡」好幾天沒吃飽飯, 可把我憋死了。
大快朵頤時, 對面坐了個戴著墨鏡的男人。
「我葬禮剛結束你就吃這麼好?」
「……」
我咬斷面,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不行嘛?」
「你不知道,我為了塑造悲傷欲絕的形象, 連著吃了三天菜葉子!」
對面的他撐著下巴, 忍不住笑。
「好好好,我錯怪你了, 行不行?」
「在哥葬禮上哭成那樣, 是得補一點。」
「……」
「那是因為!」
我一拍筷子。
「他們給我們安排的劇本是!」
「你作為臥底在那場大火裡不治身亡。」
「而我,知道你的死訊後,悲痛欲絕。」
「三天後自殺。」
「所以我必須演得痛苦一點,才哭成這樣的嘛!」
「嗯嗯,辛苦我們家乖乖了, 好不好?」
似乎不管我說什麼, 他都能順著我說。
為了避免臥底身份曝光遭到報復, 局裡為我倆安排了場雙雙陣亡的戲。
或許,我倆還要先去誰都找不到的地方躲一會。
男人無比自然地牽起我的手,然後把一個鑽戒套在我手指上。
「反正我現在能買到最貴的戒指就是這款了。」
「畢竟我那些做臥底時積攢的財產……都上交了嘛。」
他這麼說時, 有些落魄。
我心裡一疼,連忙哄他。
「我覺得現在的生活也很好啊,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
然後,我意識到不對勁。
「等等, 你剛剛是不是在朝我求婚?」
他笑得很乖,搖了搖我的手指。
「求婚?你不已經是我老婆了嘛?」
我瞠目結舌。
就聽他小聲地說。
「戴上戒指不摘下來就當你答應了啊。」
「當初陸傷那麼要死要活地追著他……」
「(一」???
這狡猾的男人!
「你給我回來!這不算!重新求!」
一隻晃晃悠悠的蝴蝶飛進面館。
春色無邊裡。
我想,我到底是抓住了。
抓住了我的光。
他很亮。
一如年少時那麼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