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遠沒有說破。
寧和覆亦聽得懂。
卓遠繼續道,“總之,隻要匪沒了,這趟差事也就算完事兒了。漣濤(三皇子)隻是想支開我,他不會特意為難我。與平遠王府樹敵,對他沒有好處,他的矛頭在漣媛那裡……東宮病逝,七皇子年幼,東宮早前在朝中的心腹都聽漣媛的。隻要漣媛在京中一日,漣濤寢食難安。這一趟去洪州剿匪,他一來是想支開我,二來,也是想試探平遠王府同漣媛的關系,不會真的管我在洪州做了什麼……”
寧和覆淡聲道,“老師知曉你自己心中有數就好,漣媛與你們平遠王是有些瓜葛,說近是近,但說不近,也可不近。宮中之事,向來牽連甚廣,不可妄自將平遠王府搭進去……”
卓遠抬眸看他,沉聲應道,“多謝老師教誨,學生知曉。”
……
從宋城離開,已經夜深。
馬車在夜路上行駛,卓遠目光空望向馬車窗外漆黑一片。
心中想的,都是老師早前一番告誡。
自從朝中退下來,老師很少再插手過朝中的事,更少有主動在他面前提及過朝中之事。這次漣濤在京中高調行事,動靜太大,老師是怕他在其中受牽連,所以提醒……
卓遠淡淡垂眸。
早前父親和兄長還在的時候,他曾是府中最無憂無慮的一個,鬥蛐蛐,踢蹴鞠,能闖得禍他都在闖……
但總有父兄照顧,不必擔心天會塌下來。
仿佛都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卓遠緩緩睜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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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趕回行軍處,已是夜深。
大軍在途中駐扎。
卓遠回營帳的時候,隨口問了聲副將,“王府今日有消息來嗎?”
副將應道,“還不曾。”
卓遠愣了愣,不應該呀……
卓遠腳步折回,一臉嘆息,“诶,你有沒有認真去掏鴿子籠啊?”
副將惱火,還是耐性道,“末將都掏了好幾次了,是真的沒有……”
卓遠踹他,“再去掏一次。”
……
等副將折回的時候,手中真的帶了一堆紙箋來,“王爺,真到了,今日的信箋有些多,好幾隻鴿子方才一起到的。”
卓遠拆開。
—— 幼兒園開班第一日,諸事順遂。小五早晨吃了五個包子,桃桃中午和晚上都吃了蔬菜,小七的病好了,喝了兩碗雞湯。
—— 晨間自由工作,桃桃畫畫,小五和小七搭了粉紅塔。戶外活動,孩子們去了沙池,中午都有午睡,一個時辰左右。小五和桃桃情緒穩定,小七想慧媽媽,午睡時哭醒一次,安撫後入睡。
—— 孩子們很喜歡蹴鞠課,今日認識了蹴鞠,學習了蹴鞠起源,孩子們很喜歡同齊小將軍一處。
卓遠全程嘴角都是笑意。
從晨間小五吃了五個包子起,一直到孩子們午睡,最後到孩子們同齊蘊一起蹴鞠……
不知可是他在一側見過她寫軍令狀的緣故,看著紙箋上的文字,字如其人,他總能想起她握著筆,在案幾處一絲不苟,認真寫字的模樣……
卓遠嘴角微微勾了勾。
很快,卻到了最後一張。
——寶寶們第一日的幼兒園生活圓滿結束,附未來幾日幼兒園課程安排與飲食安排。
而後一頁,真的是課程安排,音樂,繪畫,識字啟蒙,騎馬,圍棋,體能訓練,都安排緊湊,也有自由工作和戶外活動時間。
就連,菜譜都有。
一日三餐,還包括上午和下午的間點……
早前的嬤嬤從未如此,他心中也不會期盼。
但今日,他從晨間起,就一直盼到現在……
這次的信箋雖然比早前的要長很多,但卓遠總覺得還是沒看夠,遂又幹脆翻過來,重新再看一遍。
隻是再看一遍也好,嘴角還是噙著笑意。
盼明日了……
第027章 啟程回府
沈悅回家的時候, 家中收到了舅舅自單城寄送來的書信。
沈悅闔上門,連忙拆信。
信箋上的字跡沈悅認得,是舅舅的親筆字跡。信上說, 舅舅、舅母帶著梁業和涵生已經平安抵達單城了, 也在單城安穩落腳下來, 讓她放心。
信中說, 京城離單城不遠, 單城的風俗人情大抵與京中相同, 飲食習慣和京中差別也不大。
幾人都很習慣。
也因為平遠王府的關系, 單城諸事都已安排妥當, 包括在單城的宅子都已安排好,他們去了之後,未因人生地不熟而耽誤……
路上也一路安穩、順利。
舅舅早前在京兆尹手下做過幾年師爺。
皇城腳下, 惹是生非的熟面孔少不了京中貴胄之後,舅舅在京兆尹手下做事情的時候就處處小心謹慎著, 知曉如何善後, 還不得罪京中這些世家勳貴的後輩子弟。
這趟去到單城, 舅舅也是在州府做師爺。
舅舅輕車熟路。
單城偏遠, 又非天子腳下,再加上平遠王府的關系,舅舅的差事不比在京中時的如履薄冰。
更重要的是,早前梁業出事, 舅舅舅母整日整夜闔不了眼,一直在為梁業的事情奔走。在京中, 梁家這樣的人家得罪了威德侯府,還能全身而退,已是萬幸!
一家人得以保全, 沒有什麼是比這更重要的事。所以此番雖從京中遷至單城,舅舅心中卻未有遺憾。字裡行間裡,也都透著慶幸和感激。
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分明有洋洋灑灑三四頁紙的家信,沈悅卻一口氣就看完了。
臨末,舅舅不忘在信中叮囑,平遠王府不比旁的人家,平遠王府的孩子在京中是出了名得不好照看。平遠王在戰場上多雷厲風行,在京中就有多護犢子,聽聞府中早前就打發了不少嬤嬤,有的嬤嬤聽說是惹了平陽王動怒的……
舅舅讓平日在王府多同霍伯伯走動,諸事多聽霍伯伯意見,有事尋霍伯伯幫忙,霍伯伯是舅舅的同窗,會照料她的……
沈悅嘴角微微牽了牽。
書信最末,又提了涵生很懂事,雖然她不在身邊,卻未哭鬧,很聽舅舅舅母的話,舅舅舅母也安慰他,等過些時候就能見到姐姐了。舅舅讓她安頓好平遠王府的孩子後,找時間來趟單城,舅舅舅母,梁業和涵生都很想她……
沈悅眼角微微紅潤。
又循著舅舅的家信,從頭至尾,再讀了一遍。
眼角些許氤氲。
再又循著眼角的氤氲,輕輕擦了擦,而後才坐下,給舅舅、舅母,還有梁業和涵生回信。
她原本是準備年關的時候去趟單城的。
好趁著年關的假期,多在單城呆幾日,同舅舅舅母、和梁業、涵生一道過年。
但從這幾日在王府中同幾個孩子的相處來看,卓遠出徵在外,幾個孩子心中少了些寄託。年關時候,她若是不在,這府中的幾個孩子許是會冷清。
沈悅想起今日離開幼兒園時,依次同小五、小七、桃桃擁抱,桃桃抱著她不肯松手的模樣,問她明日還在不在幼兒園?
沈悅心底莫名觸動。
小五、小七、桃桃幾人,都要比涵生年幼,是需要照顧的時候。
她其實可以早一些去單城,譬如臘月初。
屆時蔥青、少艾已經能簡單上手幼兒園內的事,再加上休沐的兩日,孩子們都在各自苑中,她中途短暫離開幾日,蔥青和少艾二人也能處理得過來。
這樣的話,年關的時候,她可以留在王府中,陪小五、小七和桃桃幾人一起過年,也讓孩子們在一處,不至於太冷清孤單。
小五、小七和桃桃幾個都是失了父母的孩子,涵生身邊還有舅舅和舅母照顧,小五、小七和桃桃幾人都圍著卓遠轉,但卓遠要到明年開春才會回來。沈悅想起母親過世時,涵生抱著她哭的模樣,小五、小七和桃桃,比涵生還小……
舅舅舅母常說知恩圖報,她總能想起家中走投無路的時候,卓遠帶著梁業出威德侯府的場景。
那日傾盆大雨,她裹在雨衣裡,卓遠沉穩叮囑道,坐馬車回去,別讓人認出你,什麼都別問,晚些陶叔會善後。
那是自梁業出事後,她心中頭一遭莫名的踏實與安穩……
當日若不是卓遠,她不敢想梁業會如何,舅舅舅母會如何?
但眼下,舅舅舅母和梁業,涵生都平安呆在單城,那她在王府中陪幾個孩子過年關,既應當,也情理使然。
等過了這一年,蔥青、少艾能獨當一面的時候,屆時,她應當就能去單城,同舅舅舅母和涵生團聚了。
沈悅提筆,沾了沾墨水,給舅舅回信。
—— 舅舅、舅母,見信安好……
***
翌日時候,依舊早起。
不知可是昨日接了舅舅家信的緣故,沈悅心中的牽掛似是安穩了放了下去。
饅頭照舊來接,她將封好的書信遞給饅頭,請饅頭幫忙遞到驛站。
饅頭應好。
原本府中來往驛站的書信,都是饅頭在跑腿,是沈悅來了之後,陶東洲給饅頭多加了差事,讓他負責每日接送沈悅。
眼下,饅頭接過書信,笑著應道,“沈姑娘放心,驛站的人小的都熟,會讓人走王府的門道,盡快送到單城的。”
沈悅笑開,“多謝饅頭小哥。”
饅頭憨厚笑笑,“沈姑娘客氣了。”
等到王府的時候,時辰尚早。
但沈悅習慣了早些到幼兒園收拾一遍,也對照著清單做事前檢查,確保孩子們到幼兒園的時候,一切都是準備就緒的。
教室中,沈悅將窗簾拉到兩側。
趁著寶寶們還未到幼兒園,開窗通通風。
而後,昨日歸位的教具,也逐一查缺補漏,再見見教室中的地板和榻榻米是否都擦幹淨了……
“沈姑娘。”身後有人喚她。
沈悅溫聲轉眸,“陶管家,您怎麼來了?”
教室內要更換室內鞋,陶東洲並未入內,“正好有事,想著沈姑娘會早來,就來同沈姑娘說一聲。”
“陶管家稍等。”沈悅上前,在教室外的換鞋區換了室外鞋。
冬日裡,呵氣成霧。
陶管家應是有事,要單獨同她說,兩人正好踱步往彩虹跑道去。
昨日是幼兒園開班第一日,幼兒園中的情況,沈悅詳細同陶管家說過了,陶管家應當不是要問府中孩子在幼兒園的事。
陶東洲剛好開口,“沈姑娘,其實,昨日有件事,我還未同沈姑娘提起……”
沈悅對陶管家一向尊重,“陶管家請說,沈悅聽著。”
陶東洲頷首,“原本,王爺應當也是不想同沈姑娘提起的,慧媽媽這裡,並不是真的家中有事,要著急離京,而是王爺交待,讓我將慧媽媽支開的。”
卓遠支開慧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