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卓新是泡得舒服自在。
阿四和小五,小七幾人就在湯泉裡跳上跳下,打鬧,到處都是嘻嘻哈哈的聲音。
卓新仰首靠在一側,想起小時候和爹來的時候,他也同小五眼下這麼大,鬧騰得不行,一直是六叔帶著他,他還將六叔按到湯泉裡去過……
仿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
忽得,小七的哭聲傳來,將卓新從思緒中帶回。
卓新披了浴巾上前,才見小五嘟著嘴。
阿四有些嚴厲朝小五道,“不能往眼睛潑,這是酒池,潑到眼睛裡會不舒服的。”
所以小七才會在哭。
卓新環臂看著小五,小五憋著嘴說道,“哦,知道了……”
卓新驚奇看了看阿四,又看了看小七,還看了看小五,忽然覺得,阿四是在護著小七,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卓新悄悄溜走,不打擾孩子們的相處。
隻是想著剛才阿四嚴厲斥責小五,小五一臉委屈但是還認的模樣,卓新就很想笑……
但笑過之後,又想起沈悅早前說的,孩子同孩子之間有自己的相處哲學,同大人在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這就是孩子的社會屬性,要不要試試觀察一陣,很有意思。
卓新輕笑,是挺有意思的。
“要是你在,更有意思!”卓新喝了杯水笑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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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阿四,小五和小七三人一處的緣故,男生這裡要熱鬧些。
女賓這處便要冷清得多。
桃桃同穗穗在一處,龐媽媽和碧落都在一旁守著,桃桃會問起穗穗小時候的事情,穗穗就會同她說起邊關的日出日落,連綿不絕的群山,夏日的草場,冬日的雪地,聽得桃桃眼中都是憧憬……
“穗穗姐姐,以後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草場和雪地嗎?”桃桃甜甜笑道。
“好啊!”穗穗笑道,“等你長大的,我就帶你去。”
桃桃“咯咯”笑起來,“五哥哥,七哥哥和四哥哥也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我們去夏令營!”穗穗也笑。
阿悅說過的夏令營。
“我好想阿悅啊。”桃桃又忽然道。
穗穗安撫道,“等過完年回去就可以見到阿悅啦。”
“嗯。”桃桃點頭。
龐媽媽和碧落也都笑笑。
***
栩城城郊茶肆處,卓夜帶了暗衛守在茶肆外。
茶肆內,卓遠端起公道杯斟茶。
清澈的茶水聲入了杯中,帶著清淺茶香,卓遠指尖抵至許黎跟前,口中問道,“你怎麼在栩城?”
許黎淡聲,“見個朋友。”
卓遠看了他一眼,也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你我也許久不見,怎麼沒見你來見我?”
許黎愣了愣,端起茶杯的指尖微微滯了滯,“都在京中,有什麼好見?”
“也是,所以跑來栩城見面。”卓遠輕笑出聲。
許黎也笑。
漣敬(漣媛的哥哥,二皇子)尚在的時候,同許黎走得近,漣敬又同卓遠的五哥交好,所以那個時候,漣媛和卓遠都會跟著他們三人一處。
後來漣敬出事,五哥也過世,隻剩了許黎。
許黎因為先太子夭折之事辭官後,便特意保持了同漣媛和他的距離。
卓遠知曉許黎的用意。
這趟渾水,許黎不準備讓他和漣媛趟,但準備自己趟到底……
“漣媛是你救的吧”許黎一句話將卓遠帶出思緒。
卓遠放下茶盞,“聽不懂你說什麼?”
茶盞放下,不置可否,隻是嘴角餘了清淺一抹笑意。
許黎便也跟著笑起來。
良久,卓遠才問,“你日後有什麼打算?”
許黎順著話道,“私塾裡幫夫子教書育人,再做做書局生意。”
“哦,這樣啊……”卓遠好似恍然大悟,又忽得釜底抽薪,“那你來栩城做什麼?”
“你來做什麼?”許黎沒有遲疑。
卓遠笑,“泡溫泉啊,都知道我家中孩子多,都嚷著要來栩城泡溫泉,我沒有辦法啊,京中才失了一場大火,孩子們都嚇倒了,不帶出來哄哄?”
許是說到國公府那場大火,許黎整個人面色都沉了下來。
卓遠也斂了笑意,“我知道你是查到了蛛絲馬跡才栩城的,許黎,你自己小心些,當初陛下若是肯查先太子夭折一事,怎麼會不讓你查?”
許黎沉聲,“我早前隻是想討回公道,但國公府一場大火倒是讓我燒醒了,毒瘤一日不除,這種大火還會繼續。”
卓遠低聲,“你能做什麼?把自己的命先搭進去?”
許黎噤聲。
卓遠繼續斟茶,“我若是你,我就等,不要輕舉妄動,狐狸尾巴總有露出來的一天,才能討得回公道,是我,我就等她回來……”
卓遠指尖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寫了一個“六”字。
許黎眸間竟無太多波瀾。
“她若回來,太傅肯還朝嗎?”卓遠指尖輕叩桌沿。
許黎看他。
雖未出聲,但卓遠已經心知肚明,遂端起茶盞,緩緩送至唇邊,“一起等啊,就是,別把自己一條性命都交代進去了。”
卓遠言罷,低頭笑笑。
許黎也跟著笑起來。
“酒!”卓遠喚了一聲。
許黎溫聲,“誰說要喝酒的?”
卓遠義正言辭,“我!”
許黎好氣好笑,又道,“這裡是茶肆,沒有酒。”
卓遠笑道,“厲害不?我……帶了!”
許黎笑不可抑。
***
快至黃昏,馬車行至東驛館門前。
一直趕了幾日路,終於到栩城驛館了,沈悅下了馬車,早前一直坐著,又一直在顛簸,沈悅腿都有些麻了。
“你一個姑娘家,路上也不方便,盡跟著我們折騰了,倒是也沒辜負你舅舅託付,將你安穩送到栩城了。我們今日辦完事還要出城,繼續往南,不在單城逗留了,日後單城再見。”馮叔道別。
“多謝馮叔照顧,單城見。”沈悅也同馮叔道別。
眼見馮叔上了馬車,沈悅揮手道別。
等馬車走,驛館門口的小吏才迎了上來,“這位公子是?”
沈悅穿得是男裝,方才的馬車上也有單城衙門的掛牌,小吏以為她是單城來的差使。
沈悅笑笑,“我是平遠王府的人,因為有事遲來了兩日,所以單獨來的。”
“小哥是平遠王府的人?”驛館小吏態度忽然熱情了起來。
沈悅點頭。
驛館小吏嘆道,“可那真不趕巧,小哥你怕是要多跑一趟。平遠王早前帶著府中的公子小姐到栩城了,但是安排去了西驛館,我們這裡是東驛館,東西兩處驛館分別在兩座不同的的山頭,隔了些距離。”
沈悅頓了頓,早前是沒想到這一出。
馮叔之前應當都是來的東驛館,所以全然沒有想到東西驛館的事。
沈悅笑了笑,“那請問,從東驛館這裡過去西驛館要多長時間?”
她是見天色都近黃昏了。
驛館小吏道,“若是乘馬車,大約兩刻鍾。”
兩刻鍾……
但馮叔先前已經走了。
沈悅又問,“那步行呢?”
驛館小吏嘆道,“步行怕是要個半時辰往上,眼下又黃昏了,晚些怕路上看不清。”
沈悅愣了愣,個半時辰,那就是夜路了。
她一個人……
沈悅喉間輕輕咽了咽,人生地不熟,也不安穩。
驛館小吏連忙道,“小哥,你先別急,每隔一段時間,東驛館就有去西驛館的馬車,小哥可以坐驛館的馬車去。眼下,馬車是都出去了,晚些就能回來,隻是要稍等片刻。”
沈悅如釋重負,“那多謝了。”
沈悅言罷,正好有馬車駛到東驛館門口。
馬車上掛了單獨的牌子,不是驛館的馬車,是來驛館落腳的朝中官員或家屬。
來栩城的路上,沈悅曾聽馮叔說起過。
因為栩城的溫泉很出名,所以栩城的驛館都是建在坪山溫泉上的,所以栩城的驛館不會接待普通的朝中官員,大都是要員和家屬。
馬車緩緩停下,侍衛撩起簾栊,高升一條腿腳斷過,行動不怎麼方便,踩著腳蹬下了馬車,動作有些慢。
沈悅低著頭,推開至一側。
一襲錦衣華服高升在她跟前走過,忽得,又腳下駐足,似是想起什麼一般,腳步緩緩臨到沈悅跟前。
見對方在自己眼前停下,沈悅愣住。
“你是……平遠王府的人?”高升溫聲笑了笑。
沈悅詫異抬眸。
“真是你?”高升對平遠王府的人都印象深刻,更何況,還是當日在京中時,他的馬車險些撞到的平遠王府“女眷”,眼下,卻是一身男裝。
沈悅也認出他來,“是你?”
在京中見過,眼下在栩城偶遇,是挺巧合的。
而且,對方還認出她來。
高升看了看她,溫和道,“平遠王府的人不是都去了西驛館嗎?你怎麼在這裡?”
沈悅應道,“我有事來得遲了些,沒同旁人一起到,路上又沒問清楚,所以到東驛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