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夫人還是頭一回見齊格在馬車裡這麼消停,將軍夫人心知肚明,這是在沙區玩累了。
忽得,將軍夫人也覺得這樣挺好……
隻是想起臨行前,沈悅叮囑的,前幾日有新鮮感在,怎麼看幼兒園都怎麼喜歡,等過幾日就要哭鬧不來了,要她提前有心理準備,隻需送來幼兒園,剩餘的交給沈悅就可以了。
將軍夫人忽然覺得,在育兒一事上,有了盟友。
頓覺心中踏實了許多。
這一趟來過幼兒園,和來幼兒園之前的心境全然不同。
她也盼著,格子能早些去王府幼兒園。
但其實,也就是後日了。
***
等親自送走齊家老夫人,陶伯頭都大了幾分。
想到日後沈悅怕是要同齊家老夫人交道,陶伯也替沈悅在心中捏了把汗。
這齊家老夫人和齊家小公子,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尤其是齊家小公子。
今日還是跟老夫人,將軍夫人和齊小將軍一道來的平遠王府,地盤還沒踩熟都能熊成這樣。要是等日後對王府熟悉了,老夫人和將軍夫人又都不在,每日都是將軍府的下人來接送,那還不把平遠王府給拆了?
陶東洲不由加快腳步,恰好在幼兒園外遇到蔥青。
“今日如何?”陶東洲忍不住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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蔥青笑道,“齊家小公子很聽沈姑娘的話,將軍夫人和沈姑娘也聊得很好,一切都很順利。”
陶東洲少許意外。
但很快又反應過來,方才應是自己多慮了,沈悅原本同孩子之間的相處就很好,沈悅又有耐性,齊家小公子是熊了些,但未必沈悅就拿齊家小公子沒有辦法,齊家小公子也不見得會不服沈悅管。
陶東洲心中微舒,又問起,“二公子?”
蔥青應道,“二公子方才同齊小將軍一道出府了,齊小將軍說過了一個年關,還沒好好同二公子一處說說話,兩人便一道出去了,也沒同將軍夫人和齊小公子一處。”
“沈姑娘呢?”陶東洲又問。
蔥青福了福身,應道,“沈姑娘剛才說幼兒園後日就要開學,樓大夫這裡由剛來,這幾日沈姑娘的精力可能要更多放在六小姐和新入園的齊小公子兩人身上,所以讓奴婢和少艾多照看府中旁的公子小姐。”
蔥青這麼說,陶東洲心中反而有數。
沈悅在想辦法調整時間精力,說明幼兒園的事還在她掌握中。
沈悅的性子既不急功近利,又不會怕出錯藏事,她若是真的覺得遇到難處,一定會來尋他幫忙。
“她人在幼兒園嗎?”他也正好還有旁的事情尋她。
蔥青應道,“沈姑娘說先回苑中拿幼兒園的擴建圖紙去了,說稍後去尋陶管家。”
陶東洲聽完不由點了點頭,王府裡,沈悅都算靠譜的,沈悅去尋他,這一是因為他方才不在,將軍夫人帶齊小公子入園的情況,她要同他知會一聲;二是,說起擴建方案,她還是熬夜趕出來了。
陶東洲溫和笑笑,“那我直接去找她,省得她再走一趟。”
陶東洲說完,和蔥青兩人一道去了祈福苑中。
祈福苑裡,沈悅正好收拾完圖紙資料裝好,剛要出苑中,恰好見蔥青領了陶伯來。
“陶伯,我正想去尋您。”沈悅也不隱瞞。
陶東洲笑道,“我正好來了趟幼兒園,省得你再跑一趟。”
兩人在外閣間落座。
翠子斟了茶水來。
今日兩人要談的事情不少,一件件的說下來也需要時間。
沈悅索性不急,一樁樁道來。
先是將軍夫人和齊格入園體驗的事,陶伯不在,她挑了重點同陶伯說,入園的事,將軍夫人很配合,齊格這邊,她也能應付,倒是花費不了太多精力。
要花精力的,應當是齊格同府中的孩子之間的相處。
齊格是將軍府的孩子,肯定不如府中原本的孩子之間相處融洽,入園後,齊格和其他幾個孩子之間難免會有碰撞,需要及時關注,她會多放精力在齊格和小六身上。
所以的確是要有人手做儲備,避免出現人手斷層,她才相對容易能在每一段時間裡,都能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照顧當下亟需照顧的孩子,和新入園的孩子。
其二,幼兒園的學期安排都出來了,她也列了需要的授課老師,之前在幼兒園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啟蒙先生這些倒是有,可以復用,戶外活動部分卓夜和齊蘊可以代勞,從這學期開始,還會加入美術課與音樂課,這些課程應當需要新的先生。
其三,幼兒園擴建的功能區和部分圖紙,她這邊都差不多了,這次,她是將所有全面的功能都羅列了出來,需要工匠師傅根據北院的實際情況,一起挑選在這次擴建中能實現的部分,再來看看大致的時間安排。
這些事情都湊到一處去了,幼兒園馬上就要開學,她是想有沒有可能,趁著這一兩日還有空闲,先把這些準備工作先做了。
陶伯一面聽著,一面捋著胡須笑著,“阿悅,這些都先不急,你先把今日和明日的時間空出來。”
沈悅微怔,“是府中有什麼事嗎?”
陶伯笑道,“剛才收到的消息,沈二公子明日晨間抵京,阿悅,你先好好陪弟弟一日,幼兒園的事,慢慢再說,不急這一日。”
涵生明日就回來了?沈悅啟顏。
第145章 正直清高
“涵生要回來啦?”陳嬸雙手環臂, 兩隻胳膊肘拄在桌子上,一臉驚喜看著對面的沈悅。
沈悅一面喝著黑芝麻糊,一面笑著點頭。
“那真是太好了!”陳嬸感嘆道, “涵生這麼小, 你不在他身邊,他多少都想你,隻要在京中, 想見到還不容易?”
沈悅贊同般點頭。
陳嬸又忽得想起什麼來, 環顧四周,見周遭確實都沒什麼人走動, 這才湊得更近了些,悄聲道,“對了, 早前不是說家中得罪了權貴, 所以離開得急,眼下回京, 可會有事?”
陳嬸是真心關心她的。
沈悅寬慰道,“那道不會,託人幫了忙, 掛了遠房子弟的身份,都商議好了,對方也靠譜,不會出問題的。”
陳嬸遲疑, “你……丫頭, 對方為何要幫你?可別被人騙了。”
陳嬸是擔心。
沈悅伸手拍了拍陳嬸手,笑吟吟道,“放心吧陳嬸, 不會的,我不是在人家中照看孩子嗎?是他的朋友,家中正好有個孩子需要一道照顧,就送來了。”
陳嬸回憶了下當日見到的那個俊俏公子,遂又問道,“等涵生回來,你是繼續住人家裡,還是你們姐弟兩回家中住?”
沈悅頓了頓。
陳嬸又道,低聲道,“你總不會把涵生也帶去吧?”
言外之意,那得什麼樣的關系?
沈悅正用勺子攪了攪剩下的黑芝麻糊,應道,“等涵生回京,會去學堂住,休沐的時候我去學堂接他,然後一起回家。等到開課的時候,我再送他去學堂。”
住學堂?
陳嬸愣了愣。
陳嬸也有侄子,一心撲在讀書科舉上,陳嬸耳濡目染,多少也聽說些。這京中能供學子寄宿的學堂真不多,大都是些京中有名的學府,就算是普通的權貴人家輕易就進不去。
梁家早前隨是京兆尹手下的師爺,但以梁家的薄面,也未必能拖關系入得這樣的學堂。
陳嬸又再度會想起早前見過的那幾個孩子,還有那個俊俏的公子哥,也依稀記得,當時周遭是沒有侍衛在,但當時有孩子鬧著要吃糖葫蘆的時候,當即就不知從何處出來一個侍衛,去買了糖葫蘆回來。
她當時光顧著看沈悅和那個俊俏公子去了,眼下回想起來,這不就是高門邸戶的暗衛嗎?
能在京中豢養得起暗衛的人家,恐怕都不是普通的高門邸戶,而是一等一的豪門世家。
忽得,陳嬸又覺得早前那個俊俏公子生得有些面熟,好像除卻上次來鋪子,仿佛,還在哪裡見到過……
陳嬸一時想不起來,但沈悅又一直沒有提在哪戶人家幫忙看孩子。對方都願意幫涵生去這樣的學堂,陳嬸是越發擔心沈悅被人騙了,這京中,豪門世家的子弟是沾不得的……
眼見陳嬸忽然不說話了,沈悅抬頭看他,“陳嬸,你怎麼了?”
陳嬸思忖著可是要直接問起沈悅,照說沈悅這兩年在京中,一直是她看著的,她一直喜歡沈悅這孩子。
而且,沈悅懂事,心中有數,照說不是攀龍附鳳,貪圖富貴的,她是當真怕沈悅這個年紀的姑娘,被迷晃了眼。
“阿悅,你老實告訴陳嬸,那戶人家,是什麼人家?陳嬸是覺得在哪裡見過,隻是一時想不起。”陳嬸罕見的鄭重其事。
沈悅原本不想說,但見陳嬸是真的著急了,上回,也問過她卓遠的事。陳嬸遲早也會在京中見到卓遠,她沒主動提,但陳嬸問起,沈悅頓了頓,輕聲道,“京中還有哪家高門邸戶,一門忠烈,全部戰死沙場,隻剩了一堆孩子?”
沈悅說完,陳嬸目光微滯。
“平遠王府?”陳嬸忽得目光都變了。
沈悅點頭,“是平遠王和府中的孩子……”
陳嬸連忙捂住嘴,就差驚呼一聲“天吶”!
平遠王府!
平遠王在朝中地位如何,陳嬸這類市井之流興許並不清楚。
但要說起平遠王府,那在西秦百姓心中,尤其是京中百姓心中,是保家衛國,血濺沙場,一門忠烈的武將世家。
平遠王府在國中的威望很高,即便如今平遠王府隻剩了一堆金貴祖宗和年輕的平遠王,但絲毫沒有影響平遠王府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更多的,都是對平遠王府的愛戴和感嘆。
所以當沈悅說起是平遠王和府中孩子的時候,陳嬸的震驚可想而知。
而更震驚的人是沈悅。
陳嬸方才還一臉憂心忡忡,在聽到早前來她鋪子的人是平遠王就開始忍不住感嘆,“難怪我一見,就覺得對方風採絕倫,氣宇軒昂,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整氣,絕對不是京中的紈绔子弟……”
“……”沈悅手一抖。
陳嬸繼續嘆道,“陳嬸方才是多擔心,這平遠王能有什麼壞心思!放眼京中都挑不出幾個像平遠王這樣出身將門,名聲清貴,又潔身自好的公子哥,難怪我一看面相就覺得對方出眾!”
沈悅愣住:“……”
陳嬸連環嘆道,“平遠王若是幫你就對了,平遠王府這樣的人家自然知理,我也聽說這闔府的小祖宗令人頭疼,但上次來鋪子的時候,都規規矩矩的,你這是解了平遠王的燃眉之急,他定然要幫你,平遠王府這樣的人家,最講義氣的。”
“……”沈悅都不是僵住來形容的。
陳嬸最後嘆道,“那陳嬸也放心,平遠王是不會把主意打在你這個小姑娘身上的,人家多正直清高啊!”
沈悅手抖了抖。
“下次再來之前,讓人給陳嬸說一聲,陳嬸要給他做一碗十幾年沒有做過的一品芙蓉金湯。陳嬸雖然金盆洗手了,如今隻做黑芝麻糊,但是給平遠王破例一次,那還說什麼!”陳嬸已經開始憧憬。
沈悅險些嗆住,連忙起身道,“那陳嬸,我先走了,明日涵生回來,家中還有沒收拾完的。”
“這麼急啊?”陳嬸意外,她這回都還沒提自己的侄子呢,這丫頭又開始跑了,陳嬸有沒撵,隻是大聲道,“诶,丫頭,涵生回來了,家中要幫忙的,你就說一聲。”
“知道了,謝謝陳嬸!”沈悅朝她揮手。
陳嬸又嘆道,“等涵生回來,記得帶涵生來,他最喜歡的紅豆沙我明日給他做!”
“知道了!陳嬸。”沈悅已經走遠。
陳嬸輕輕嘆了嘆,即便剛才的心結放下了,可還不怎麼覺得省心。
但忽得,陳嬸又覺得心中愧疚!平遠王能有什麼壞心思!她早前真是小人之見。
陳嬸心中嘆了嘆,又想到,那她侄子也不是沒有機會,阿悅這麼定好一個姑娘,她就是相中了!
……
沈悅接連噴嚏幾聲。
不用想,也知曉是陳嬸在念叨她。不過想起陳嬸對卓遠前後不同的兩幅態度,聽得她全然驚呆了去。
陳嬸可不是什麼貪圖富貴的人,陳嬸能這麼說,是在打心眼兒裡敬重平遠王府。
沈悅想起平寧山的時候,卓遠說起父兄戰死沙場的時候,雙目近乎無神。
旁人都看到的是平遠王府一門忠烈,卻極少有人看到,卓遠自己接起這個擔子的時候,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