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搶修,是他調駐軍到了京郊早前的駐軍處。
天家同太子關系日漸僵硬,又有阿四給他說起的前車之鑑,他是私調了駐軍北上,正好借著大雪的影子行徑。
阿吉就是去調駐軍去了。
若無完全之策,他怎麼敢一人回宮中。
眼下,駐軍應當差不多在城門口同禁軍衝突了。
卓遠收回神色。
目光又重新投向長翼處,長翼也一直在打量四周,觀察大殿中的人,還有位置。
黃昏已至,太子的禪讓書還未寫完。
卓遠知曉,以太子的聰明,應當猜到他從一開始就在同安南郡王拖延時間,所以太子才會說要寫禪讓書。
太子餘光也看向卓遠,見卓遠還沒動靜。
時間一點點過去。
終於,安南郡王失了耐性。
第269章 大結局中
“寫完了嗎, 太子?”安南郡王已經冷聲,“還是壓根兒就沒存心思寫?愚弄本王?”
太子笑,“怎麼會?安南郡王這些心胸氣度都沒有, 怎麼做明君?”
“你!”安南郡王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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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拿起洋洋灑灑的兩頁紙, 認真看了看, 遞於安南郡王, “安南郡王先過目,看這麼寫還滿意嗎?”
有禪讓書在, 始終能免去邊關那群封疆大吏心患。
安南郡王接過,逐句看過。
通篇都是論述自己如果殘殺手足, 謀害夫君,事無巨細,整個一個獨裁者的形象躍然紙上, 任何看了, 都會覺得這禪讓書理所應當。
因為,不僅是禪讓, 還是罪己書。
這樣的禪讓書拿出, 任憑任何人都無法反駁。
即便是周遭諸國, 也不會留人口舌。
他太需要太子寫篇禪讓書了。
真正在看完這篇禪讓書後, 安南郡王整個心都沸騰起來,仿佛皇位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隻是這禪讓書確實寫得細致,所以並未寫完。
但隻要不傻的人,就知道這封禪讓書大有裨益。
他沒有讓他不寫下去。
安南郡王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太子繼續寫, 本王不急,慢慢等。”
卓遠目光瞥過漣昀。
在患頭疾之前,漣昀慣來是最有城府的一個, 心思極其缜密。
眼下,才是以前的漣昀。
一步一步都心思深沉。
從一開始,他就篤定安南郡王一定會要他手上的禪讓書,並憑借這份禪讓書,悄無聲息奪回殿中的話語權。
有求於人,必定手軟。
漣昀在一步步桑食安南郡王的底線。
他都以為時間恐怕沒有辦法再拖延下去了,但漣昀陛下那份未完的禪讓書,明顯讓安南郡王欲罷不能。
這就是上位者的心思。
卓遠目光微斂,若不是立場不同,他興許真會站在漣昀這一方。
但眼下的漣昀……
卓遠垂眸,已經沒有活路了。
“六叔……”卓新輕聲。
卓遠看向他。
卓新目光瞥向殿外方向。
卓遠順勢看去,殿外方向,有內侍官模樣的人朝他頷首,卓新輕聲道,“那時我在宮中的眼線。”
卓遠微訝,什麼時候起,卓新……
卓新輕聲道,“人手準備好了,可以將殿外的叛軍拖上一炷香時間,有一炷香時間越過殿中的守衛,取安南郡王性命。”
卓遠面色如常,心中卻意外混雜著欣喜。
他不在京中的這一年半載,卓新涉足朝中的短短幾年,已經能不動聲色,運籌帷幄……
若是沒有卓新安排的人,他們要動手殺安南郡王,殿外的侍衛就會湧入,長翼也好,梁業也好,勢必要有傷亡,但若是有卓新的人,託上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幾個有足夠時間可以殺安南郡王。
卓遠壓下心中的欣喜,低聲道,“不急,等我消息。”
卓新輕應了聲。
其實阿四是能聽到他們二人對話的,因為離得近。
阿四一顆心砰砰跳著,分不清是激動,是害怕,還是旁的參雜著復雜的情緒,也從未想過,有一日,他會親身經歷一遍夢裡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見了殿中這麼多血腥,這麼多權術,這麼多謀逆與忠誠!
和二哥,和六叔一起!
阿四隱隱顫抖著。
忽得,一雙手被掌心的暖意握起。
六叔?
阿四看他。
卓遠溫和笑了笑,眸間暖意,別怕,六叔在。
阿四鼻尖微紅。
是啊,六叔在!
有六叔在啊!
阿四眼淚在眼眶打轉。
卓遠輕聲,“稍後,找安全的地方藏起來。”
他和卓新未必能顧及到他。
時間緊迫,若是失手,大家都難逃厄運。
阿四點頭,會的,他也是平遠王府的孩子,他會比小五,小七,小八都更勇敢。
阿四死死咬唇。
……
殿中,旁人都沒有留意卓遠和卓新,是因為太子同安南郡王仍在博弈。
方才一幕後,安南郡王將未寫完的禪讓書放回案幾上,讓太子繼續寫,太子卻淡淡笑了笑,磨磨蹭蹭提筆,殿中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
誠如卓遠所想,殿中雖然都是安南郡王的人,但是主導權已經慢慢由安南郡王手中轉移到了太子手中,太子磨蹭,安南郡王惱意,但他不寫,安南郡王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強壓下怒意道,“太子怎麼不寫了?”
太子就等著他這句話。
安南郡王也在一步步順著太子的安排往下走。
太子看了看許黎,許黎眉頭微攏。
太子遂才繼續道,“不是不寫了,是在寫之前,還是要問清楚一些,禪讓後,安南郡王要怎麼處置太子妃和我的一雙兒女?”
言罷,目光又再次看向許黎。
許黎微怔。
忽然間,會意,漣昀是在借同著同安南郡王博弈的時候,同他交待子楓的事。
許黎微楞,目光微滯。
見到許黎這幅模樣,太子知曉許黎已經猜到他的意思,但旁人並不覺得太子看向許黎怪異,因為太子稍後也看向了殿中旁人,是特意避開安南郡王目光,加大自己的博弈籌碼。
安南郡王應承之前,太子是不會動筆繼續寫禪讓書的。
這才是太子為何要主動提起禪讓書的緣故,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妻兒。
殿中紛紛噤聲。
卓遠目光看向漣昀,好厲害的手段,一石三鳥 —— 掌握主動權,保全妻兒,拖延時間……
光是這一個來回能拖延的時間,都不止一時半刻,所以漣昀目光看向他時,他略微頷首。
太子心中仿佛落底。
果真,安南郡王明顯被掣肘,但不願意被掣肘,“太子想怎麼處置?”
太子輕笑,“既然禪讓,那我妻兒就是庶民,我隻希望他們健康長大,遠離朝政和是非,當著朝中這麼多大臣的面,安南郡王你能做到嗎?”
話音剛落,又輕哂道,“安南郡王若是想做明君,這些心胸氣度都沒有,未免難以服眾?”
安南郡王明顯臉色微變。
太子又淡聲笑道,“安南郡王答應放我過妻兒,我這禪讓書繼續寫……若是不答應,我連妻兒都保不住,我寫這禪讓書做什麼?”
“你!”安南郡王惱怒到了極致。
太子確明顯比先前要更沉穩得多,甚至,指尖輕輕放在禪讓書兩角,做出要撕掉的念頭!
安南郡王是心急了。
一旦嘗到了甜頭,心思同早前就全然不同。
所以明顯人一看便知,眼下太子和安南郡王之間的話語天平,已經傾向到太子處。
殿中之人,心中都在隱隱猜測著,這場博弈最後會以什麼結果收場!
上位者的心思最難猜度,但對人心的掌控,卻遠超過常人!
隻要許黎鼻尖微紅。
—— 既然禪讓,那我妻兒就是庶民,我隻希望他們健康長大,遠離朝政和是非,當著朝中這麼多大臣的面,安南郡王你能做到嗎?
漣昀是說給他聽的!
他想要子楓永遠安穩做一個庶民,健康長大,遠離朝中是非!
他知曉自己沒有活路了!
所以,是在託孤……
漣昀要把子楓託孤給他。
許黎眼中氤氲,可笑啊,最後,漣昀託孤的人是他,他竟然信他!
但對漣昀來說,他當然信他!
一個因為先太子的死同他執著了半生的人,是個重情義的人,也一定會照顧好子楓,甚至豁出性命保全子楓!
這就是許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