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格一面上前扶他,一面“嘖嘖”嘆道,“消停些,別添亂了。”
齊格言罷,看了看他的屁股。
卓天忽得臉紅。
他的屁股……
整個作戰商討會,卓天都在想昨日的事。
齊格使勁兒掐他的時候,他猛然回神,伴隨著“嗷”得一聲。
整個主帳中都無語,惱火,且同情得看他,活該昨日叫得跟殺豬似的,這個時候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走神……
卓天睨了齊格一眼。
齊格小聲道,“老子叫了你好幾聲……”
言外之意,你自己神遊太虛去了,不掐你你更遭殃。
“說到哪兒了?”卓天借故低頭。
“說要怎麼打前雲灣……”齊格硬著頭皮開口。
“卓天?”穗穗開口。
卓天握拳輕咳兩聲,而後駕著雙拐上前,穗穗眸間掠過一絲笑意,聽他上前道,“還有半月就是年關了,年關在百姓心中意義重大,此時若強行攻打,是能獲勝,但會引起當地百姓的反感,那我們同魚肉百姓的亂匪有什麼區別?”
“兩者豈可同日耳語?”有人抗議。
帳中不少人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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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穗卻看他,“繼續說。”
“……”帳中忽然都安靜了,方才抗議的人頓時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
卓天又架著拐杖,朝著穗穗走近些,“我在想,陛下為什麼讓我們年關前來安州剿匪?安州這裡的亂匪不多,剿匪不是難事,我們中的任何一個帶兵都可以輕易攻下來,根本不用興師動眾。所以我在想,陛下讓我們這些年輕子弟一起到安州來,可能,會是旁的用意?”
齊格微微怔了怔,他怎麼沒想到。
穗穗環臂看他。
他知曉她在笑,隻是笑容清淺,旁人看不出來。
卓天喜歡這樣,她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遂又架著拐杖,到她身側,好似旁人都是灰白畫卷中的一部分,隻有她,才是灰白畫卷中唯一一處亮色。
他認真道,“陛下寬厚,自登基以來,多施行仁政,休養生息,與民減賦。安州此地本無亂匪,是因為附近天災,當地官員對流民的處置不妥善,被早前安南郡王餘孽利用,才到安州此處生亂的。隻要打仗就會死人,最好的,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蘇哲和趙遂瞪大了眼睛……
不是讓他們來歷練的嗎?!
怎麼忽然就變成了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那讓他們來幹什麼的?
卓天繼續道,“上一輩的將軍裡,有我六叔,有齊叔叔,陸叔叔,蘇叔叔,趙叔叔,孫叔叔……他們每一個人都能獨當一面,也都有自己的帶兵謀略和技巧,要真是歷練,也會讓他們來帶我們,或是選一處做演習,不會讓我們拿安州百姓的性命開玩笑的。”
卓天說完,主帳中各個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方才有說放火燒山的。
有說強攻的。
還有說在水裡下毒的。
眼下,臉色都青一塊,紅一塊,紫一塊,也都不敢面面相覷,恨不得找個地方鑽下去……
卓天卻全然沒有留意旁人,他隻想扭轉在穗穗心中的印象,什麼哭得眼淚鼻涕一團啊,昨日屁股被打得皮開肉綻啊,還有……
咳咳,卓天紅了紅臉,繼續道,“所以,我猜,陛下和上君想讓我悟出的,就是有些仗能不打就不打,在自己的土地上,和自己的百姓打仗,打贏了也不算贏!所以,我猜,就算我們想了各種攻打安州的方法,最後真臨到要打,葉將軍也會想盡各種方法,不讓我們出兵。因為葉將軍說為副帥,實則是領了陛下和上君密旨,照看我們,也盯著我們不要亂來,對吧,葉將軍。?
葉秉志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祖宗,你猜到了,你憋住不說能成嗎?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是應還是不應,這多尷尬。
主帳中一眾恍然大悟的目光裡,葉秉志臉都漲紅了,“我,拒絕回答!”
這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陸瞿忍不住彎眸,當眾質問葉秉志,這也就是卓天能幹得出來的事。葉秉志也是被逼急了,才會口不擇言。
陸瞿解圍,“話雖如此,但此行的目的是剿匪,匪在這裡,不打仗要怎麼剿?”
眾人果真被陸瞿的話拉了回來。
是啊!
就算是真猜到了陛下和上君的目的,但是最終的要務是剿匪,匪就在那裡,不剿,怎麼結束呢?
卓天一步一步靠近,就臨在穗穗跟前了。
戀愛中的男人真可恥!
齊格如實想!
(天天:不可恥的都涼了。)
(齊格:……)
穗穗沒有避開。
卓天微笑著看她。“不是馬上要年關了嗎?年關好啊!我們殺豬宰羊,每日就在前雲灣和各個關卡扎營,天天吃,每日都不重樣,一直吃到年關,什麼包餃子啊,放鞭炮啊,怎麼熱鬧怎麼來!敲鑼打鼓也好,每日讓人坐船,巡山喊話也好,總歸,讓這裡的百姓和流民都聽到消息。無論是安州的百姓也好,流民也好,其實一直擔心受怕,也向往安定的日子,尤其是年關時候,最容易讓人想起一家團聚。等亂匪得除,陛下寬厚,日後的年關會有,平順的日子也會有。這樣,雖然不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但最大限度減少了傷亡,那也是法子啊!”
穗穗看他,“聽起來不錯。”
我艹!
主帳中的眾人紛紛反應過來,他們早前怎麼沒想到的!
明明清之叔叔之前就做過啊,抄書都不會!
風頭都讓卓天那家伙出盡了!
但主帳中最難過的,莫過於蘇哲和趙遂兩人,卓天那幅模樣,分明就是來追陸瞿的,陸瞿打他他也開心,但他們是造了什麼孽,要陪著挨打啊!
***
年關一過,正月裡大軍拔冗。
安州剿匪近乎沒廢一兵一卒,凱旋時,眾人都受陛下和上君的封賞。
等到三月的時候,穗穗啟程回邊關,卓天終日在府中怏怏模樣。
才回京中的小七不明所以,“五哥是不是病了,我今日看他在涼亭裡自己一個人呆了一日。”
小十一一面蕩著秋千,一面笑嘻嘻道,“問我呀,我知道!”
言罷,一伸腳,輕輕墊了墊,很快從秋千上下來,神秘道,“他單相思呢!穗穗姐姐回邊關了,他琢磨了一日,要怎麼跟去比較好。”
小七恍然大悟。
而後,又問,“那琢磨出來了嗎?”
小十一一面搖著畫扇,一面搖頭,眸間的笑意古靈精怪,“但四哥哥給他出了主意!”
小七好奇,“四哥說什麼了?”
小十一畫扇輕輕遮了遮鼻尖以下,輕輕笑道,“四哥哥說,你臉皮厚些就是了!然後五哥哥忽然茅塞頓開,就去找我爹了。”
小七嘴角抽了抽,忽然想,五哥可能要離家很長一段時間了。
……
出府的時候,小七隻覺得周圍的人都在看他,而且笑得很開心。
他今日約了人,地方不遠,所以沒乘馬車。
他一路走,一路都有人指指點點。
而且還有不少掩袖笑的人。
小七先是詫異,而後,忽得似回過神來一般 —— 小十一才不會無緣無故拿畫扇!讓她拿劍還差不多!
小十一喜歡惡作劇!
她每次學小十拿畫扇的時候,都是用畫扇遮擋笑意,這家伙十有八九又做了什麼事!
小七連忙看了看衣袖,前襟,鞋子,玉冠……
都沒有?
最後,小七背後一僵,緩悠悠伸手,果真從背後扯下一張粘好的紙!
上面大字寫著,“和好吧,徐子楓~”
小七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都堂而皇之遊了好幾條街了!
卓小伊!!
第279章 番外二 青梅竹馬(四)
大雪封山, 亞湖一帶已是冰天雪地。
邊關戰馬都在冰雪裡寸步難行。
“世子,小將軍是在亞湖這一帶失蹤的。”彭志指著手中的地形圖,正好和眼前的地形重合。
卓天接過, 這張地形圖他已經反復看了許多次, 爛熟於心。但大雪封山, 許多痕跡都被掩蓋了, 真正到了眼前,也必須做再三的確認。
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供犯錯。
早一刻找到穗穗, 穗穗生還的可能性才更大。
眼下這種極端嚴寒的天氣,隨時都會有第二輪大雪, 他們已經深入亞湖一帶好幾日,一直都未見到穗穗蹤跡。若是再繼續,便是深入亞湖的中心地帶, 再來一輪大雪, 他們可能都走不出亞湖。
彭志提醒,“世子, 若是黃昏前再沒有蹤跡, 必須要撤離了。”
卓天沒有應聲。
若是再第二輪風雪前再找不到穗穗, 穗穗可能……
“繼續走!”卓天沉聲。
彭志和身後的幾十餘人當即跟上。
大雪封山, 眼下,空中又開始飄雪。
卓天心知肚明,黃昏前後再不折回,他們也回不去。
時間……
卓天加快了腳步。
雪地裡,綠豆糕也一直低頭跟著他走。
綠豆糕是栩城時候, 六叔送給他的馬。
他和穗穗一人一匹。
他的叫綠豆糕,穗穗的叫紅豆酥。
綠豆糕和紅豆酥一直是他和穗穗的戰馬。
四年前在安州剿匪的時候,他還見過紅豆酥。
後來, 他也找六叔,說要去邊關找穗穗。
六叔沒有應他,隻是問,你去了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