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嫁給偏執戰神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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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醫姑,本宮敬你醫術頗高,你若肯來東宮為本宮做事,本宮自可保住你兒子的性命。”


  “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那美人的面龐和精致的五官逐漸清晰,正是當朝的太子妃,亦是李太傅最寵愛的嫡孫女——李淑穎。


  耳旁和腦海中都在回響著她說的那些無比刺耳的話,此時此刻,阮安的魂識仿若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攥住,似陷於無盡的夢魘,她很快失去意識,在藥局一眾人等驚愕目光的注視下,昏厥在了紅木藥櫃之旁。


  恰時,黎意方帶著巡街的街使路過,阮羲瞥見他們匆匆而過的身影後,趕忙邁著小短腿從熟藥局中跑了出來。


  一看見他的身影,小團子便語帶哭腔地喚道:“黎叔叔!還請您幫幫我!嗚嗚嗚,我外婆暈倒了!”


第13章 重生


  在熟藥局的前廳暈厥後,阮安好似做了一場冗長又壓抑的夢。


  卻又清楚,這些場景並非是虛幻的夢境,而是她曾切身經歷的真實過往,亦是她前世的一生。


  夢中,她置身於秋日的掖庭——


  這地界兒,連朱紅的宮牆都透著股灰敗和蕭索氣息,每逢雨季,青石板地都泛著股濃重的霉湿味兒。


  阮安的雙手浸在冰寒徹骨的水中,原本白皙如柔荑的纖纖玉手,如今卻遍及著老繭凍瘡,不堪入目。


  可這雙飽經滄桑雙手的主人,卻不覺疼痛,甚而已經對冰水的寒意感到麻木,阮安的眼睛已看不大清,目及之處竟是大片大片的模糊重影。


  她冷冷地笑了一聲,覺得自己的這雙眼睛,離瞎了也不遠了。


  “怦——”地一聲。


  阮安身前的木桶不知被什麼人踢碎,帶著髒汙的水花濺了她一身,隨後耳畔驀地傳來一道尖刻刺耳的辱罵聲:“你個老賤人!這地界是你能待的嗎?還不快給老娘滾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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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安面無表情地起身,一聲未吭,似是對著這些辱罵早已習以為常,她辨著那水桶的重影,將它端了起來。


  “你個老不死的賤東西!醜八怪!我看著你那張都是疤的臉便覺得晦氣!”


  掖庭裡的掌事姑姑不停地在辱罵她,阮安背逆著日光,待尋了處別的地界繼續渙衣,不禁眯了眯眼眸,自嘲一笑:“呵,老東西……”


  她的嗓音帶著老者的沙啞渾濁,字字都仿若透著深井之底的枯敗氣息。


  又有誰知,她今年的年歲不過三十,卻已經變成了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婦。


  六年前,她以為霍平梟在邊疆戰死,便帶著稚子入京,想讓他認祖歸宗。


  那時她剛在長安落腳,還未過所,在街巷打聽鋪子時,遇見了賀家的庶女,想幫她治愈痘瘡。


  兒子阮羲那時才三歲多,孩童的身量長得很快,她從嘉州帶來的那些衣物都已變短,於是阮安在那日去完熟藥局後,便帶著兒子去了家專賣鍛料的鋪子,準備給他再制幾身新衣。


  未曾想剛一進店,便來了幾名神情不善的女郎,她和阮羲穿著簡陋,一看便不是長安本土人士,而是從外地入京,四處求過所的人。


  阮安和阮羲在嘉州生活時,街坊鄰裡都很熱情友善,那裡的民風也很淳樸,她從未見過如此拜高踩低的人,她們上來就對著她和兒子漫罵羞辱。


  那日,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即將入主東宮的準太子妃——李淑穎。


  李淑穎相貌美麗,待人友善親切,幫她們母子解了圍,阮安當時就對這個世家貴女產生了好感。


  卻不知,這一切,都是李淑穎設下的圈套。


  她記得當日李淑穎就邀請她去了李府,讓她給她母親看病,其實李淑穎做此舉,隻是為了檢驗她的醫術到底幾何。


  那日李淑穎神態悽楚地同她哭訴:“一入宮門深似海,我隻希望能有個像乳娘周媽媽那樣的人陪在我的身邊。”


  李淑穎熱情殷切地握住了她的手,邀請她去東宮做女官,還許她高額俸祿。


  阮安覺得這條路子,也不失為她留在長安的最快途徑。


  卻不知,當她答應了李淑穎的請求後,屬於她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阮嬤嬤,皇後娘娘找你,你快跟咱家走一趟。”


  鳳儀宮大太監的聲音讓阮安從思緒中走出,他說這話時,神情難掩厭惡。


  西內苑的人最討厭來掖庭,都覺得這地界最是汙穢下賤。


  阮安卻是這掖庭裡最特殊的存在,她既要在掖庭中做粗活,還要經常去西內苑供皇後李淑穎差使。


  她從木桶前起身,不發一言地隨著那大太監穿過長長的永巷,往西內苑遍及著華宇宮殿的內廷走去。


  腦海中亦閃過李淑穎曾對她說過的話:“你知道嗎,本宮最厭惡你那副假惺惺的模樣,你還在這兒道貌岸然個什麼勁兒?連自己兒子都護不住,還在這兒守什麼醫德?本宮留你做事,不是讓你在這兒治病救人的!”


  阮安是醫者,不可能聽從李淑穎的毒計,去拿自己的醫術害人,這些年她與李淑穎的關系,也仿若是兩隻被關在籠中,不斷博弈的困獸。


  她不肯拿醫術害人,李淑穎也需要她的固顏方術,她還有頑固的夢魘和頭疾,離不了她的醫術。


  原來一個人壞事做盡,也是睡不下的。


  李淑穎起初恨她的倔強,先命人往她喉嚨裡灌了啞藥,將她毒啞。


  後來太子登基後,發現了阮安的真實容貌,差點將她輕薄,李淑穎及時阻攔,卻更是恨極了她,那時她正與貴妃鬥法,為了泄憤,李淑穎親自拿匕首,一刀又一刀地劃傷了她的臉。


  阮安受制於李淑穎不是因為懼怕她,而是因為阮羲的命被捏在她的手裡,她為了保護孩子,隻能繼續幫她治病,也任由她讓掖庭的婦人肆意侮辱她。


  隻是她身為醫者,看著無數鮮活無辜的生命死在這腐敗宮廷的爾虞我詐裡,卻隻能選擇見死不救。


  這對於她而言,便如利刃扎心,比死都要難受。


  永巷外隔著道宮牆,便是矗立著太極大殿的外朝,這時令正逢群臣下朝,紅牆外的聲音微有喧囂。


  ——“奴婢見過大司馬。”


  聽得大司馬三個字時,阮安驀地頓住了腳步,透過斑駁宮牆的漏窗,她眼前亦虛閃過一道高大冷峻的身影——是霍平梟。


  縱是她看不見,也覺他通身散著王公的矜貴氣質,霍平梟不到而立,已是位列三公之上的大司馬,皇帝耽於他的權勢,名為加九錫,賜封地,要將他封王,實則是想削了他的權勢。


  那年她和所有人都認為他已戰死,可他沒有。


  阮安看著他身影正迎著耀眼的瞳日遠去,而她則站在這幽深宮牆的陰影中,再出不了內廷,不禁咬了咬唇。


  她不敢見他。


  一方面是因她嗓音沙啞,面容可怖。


  另一方面她知李淑穎心思歹毒,如若得知阮羲是霍平梟的兒子,那她孩兒的處境隻會愈發艱難。


  夢境陡然一轉。


  阮安復又置身於前世宮變的那日,她用盡全部氣力在宮道上疾奔,隨著皇後和其餘宮人逃亡。


  太子蕭崇稱帝後,荒淫無度,昏聩不理朝政。


  而李淑穎雖然穩坐鳳位,卻早就同皇帝關系不睦,是以在長安城門被大軍攻破後,皇帝也將她撇在了後宮,沒帶著她一起逃亡。


  為首的叛軍高喝道:“毒後李淑穎在那兒,還不快去追!活捉毒後李淑穎!!!”


  李淑穎面色倉惶,失去了皇後的端莊之態,她自己的小命難保,卻仍要帶上鳳儀宮的女官和阮安一起逃。


  兒子阮羲的下落還捏在這女人的手裡,阮安不得不隨著她逃。


  內廷的禁軍仍在負隅頑抗,亦有忠誠於大骊的皇家禁軍隨行護衛著皇後的安全。


  但叛軍來勢洶洶,弓/弩手早已悄悄匍匐於殿脊。


  一聲令下,萬箭齊發。


  轉瞬間,偌大的宮殿如被數以千萬計的飛蝗籠罩,四角的天兒頓時變得烏泱泱的,壓迫感極強。


  “嗖嗖——”數聲。


  銳利的箭羽往李淑穎方向馳來,周旁的禁軍眼疾手快,高喝一聲“保護皇後娘娘”之後,便將阮安猛地往外推搡——


  阮安瞳孔驟縮,那枚尖銳的利箭便直挺挺地射中了她纖瘦背脊,停在僅離她心脈幾寸距離的位置上。


  李淑穎和其餘宮人早已跑遠,阮安則血流如注,痛苦地仰倒在冰冷的宮地。


  她仍有絲淺弱的氣息尚存,但憑她的判斷,不出半個時辰,她便要因失血過多而離世。


  可等血流幹,去了黃泉,她還是無法得到解脫,因為她不知道兒子阮羲的下落在哪兒。


  叛軍從她身旁經行而過,他們沒有濫殺無辜的宮人,隻要她們選擇對新君投降,這些叛軍會選擇放過她們一命。


  若不是李淑穎拿孩子要挾她,逼她跟著她一起跑,她興許不會這麼快就死掉。


  裹挾著濃重血腥氣的莽風從平地驟起,阮安意識昏沉,處於將死不死的狀態。


  忽地聽聞,耳畔有萬名兵士齊聲高喚:“陛下萬歲——”


  霍平梟已然成功篡位,他顛覆了這個王朝,成了新的帝王。


  阮安痛苦地咳嗽一聲,鮮血又從唇角溢出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覺出,有人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他的雙臂結實有力,可她卻看不見那人面龐。


  隻覺那人身上氣息散著琥珀淡淡的煦烈,夾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兒,這氣息於她而言異常熟悉,耳畔亦聽見冕旒相撞的泠泠之音。


  “阮姑娘……”


  經年未見,男人的聲音變得成熟沉厚。


  ——是霍平梟。


  阮安認出了那人的身份,她艱澀地掀眼,看向了他。


  可這時的她已然眼盲,眼前隻閃過大片大片的灰敗虛影。


  她很想抬手為自己遮擋一番那副醜陋的面龐,可卻連一根指頭都抬不動。


  “速去尋太醫!”


  剛登臨大位的帝王,嗓音透了急切,厲聲命道。


  阮安忍著劇烈的痛苦,想要開口同他講話,卻隻吐出了口鮮血。


  “你先省些氣力,太醫很快就能過來,等好了後再同朕說,你是朕的恩人,朕一定不會讓你死。”


  再開口,霍平梟的聲線有些發顫。


  阮安卻知,自己這傷勢隻怕藥石無醫。


  她活不了多久了。


  臨死前,除了兒子阮羲的事,她還想跟他再說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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