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費解,也很納悶。
這也不像他啊?
況且適才他也明明……
霍平梟是不是不行了?
阮安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好在她懂醫術,從前在杏花村時,孫神醫就靠給村民治這種病,貼補了不少家用。
如果他真的不行了,她幾劑湯藥給他喝下去,霍平梟就能好了。
思及此,阮安還是朝他方向伸出小手,想趁他不備,再試探試探。
未料剛一觸及,纖細的胳膊就被男人抓住。
阮安神色一慌,卻見霍平梟的喉結微微滾了下,明顯在克制和壓抑著。
她瞪了瞪杏眼,心中仍然異常費解。
沒問題啊,那霍平梟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想做什麼?”
霍平梟撩開眼皮,覷向一臉無措的她看,無奈問道。
阮安抿了抿唇,自然不太好意思將那些話同他說出口。
霍平梟沒將她手腕松開,轉而將她小手攥入寬厚掌心,亦用粗粝的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她虎口的柔嫩肌膚。
他逐字逐句地逼問:“老子心疼你身子,你就當老子不行了,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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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安眨了眨眼,口是心非地回道:“沒…沒有……”
霍平梟凌厲的眼微垂,示意阮安向下看。
阮安的臉登時漲紅,小手卻被他摁著,無法睜開,她訥聲又說:“真沒有……”
“老子不信。”
他突然貼近她耳,用磁沉的氣音假意威脅,問:“朕現在既然這樣了,想向皇後求教,該怎麼辦?”
阮安知道他又在欺負她,故意氣他,溫吞說:“這種事,陛下應當會自行解決吧。”
霍平梟低低哂笑,薄唇貼近她耳,語氣隱忍克制,卻透著對她的縱容,哄著她又說:“寶貝兒,你手軟,還是你來罷。”
*******
和鸞宮中伺候的那幾個人,依舊是白薇、澤蘭、茯苓和桔梗四人,阮安將她們都封為了鳳儀女官,晨起對鏡梳妝時,卻隱約聽見,白薇正在寢殿外,同一個後宮的女官嘀咕些什麼。
趁著她們說話的聲音未斷,阮安從鏡臺起身,走了過去。
白薇和那女官見她過來,紛紛向她施禮,恭聲道:“奴婢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阮安示意她們起身,不解問道:“你們在說些什麼?”
那名面孔頗為陌生的後宮女官恭聲道:“回娘娘,奴婢是負責記錄彤史的女官,適才是在詢問…陛下昨夜和娘娘的……”
“好了,下去罷。”
阮安抬手打斷了這女官和她的問話,溫美的面龐也透了些惱慍。
她前世在後宮也待了多年,當然知道《彤史》裡會記些什麼,霍平梟現在是皇帝了,連房.事都有人專門記檔了。
雖知歷朝歷代的後宮,都有專門的女官負責記載這檔子事,阮安的心中仍覺離譜,她想起前世蕭崇的後宮,妃嫔眾多,女官們還按照不同的妃嫔,將這些彤史分成了各自的冊子。
想到這處,阮安的心中莫名冉起了淡淡的煩躁。
況且就昨兒個晚上,霍平梟和她的那些功夫,又有什麼好往彤史裡記的?
剛想轉身回寢殿,卻聽殿外傳來霍平梟身側近侍太監,王福海的尖細嗓音——
“皇上駕到!”
霍平梟進殿後,見阮安的神情透著惱慍,沒等人朝他施禮,就快步走到她身前,將她扶起。
他微微瞥眼,不解地問:“皇後這是怎麼了?”
阮安抿唇,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持著平靜,淡聲回道:“陛下自己看看吧。”
霍平梟循著視線,看向那女官託舉的漆盤中,放著的那本《彤史》,終於明白過味兒來。
男人用佩著玉扳指的左手將它接過,心中也起了好奇,剛想用長指翻開扉頁,看看裡面記了些什麼。
阮安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卻依舊幽幽。
霍平梟的唇邊揚起一抹頗帶興味的笑意,卻“啪”一聲,將那本彤史又放回了原處。
“王福海。”
霍平梟抬聲喚完,王福海持著浮塵,恭候他的旨意。
“從今兒開始,宮裡無需女官負責記載彤史,將她們的職位罷免後,再安插到司膳局或司衣局做事罷。”
王福海的神情怔了片刻,轉瞬就變為了詫然。
陛下這是要將後宮這一傳統就此廢除啊!
而他廢除這彤史的緣由,好似隻是因為皇後娘娘對這事頗感不悅。
皇上對娘娘,真是盛寵至極,百依百順。
王福海眨了眨眼,恭聲道:“奴才領命。”
阮安倒也沒料及,霍平梟會直接將《彤史》這一傳統廢掉,她微微啟唇,剛想開口說些什麼。
霍平梟則振了振華貴的冕袖,深邃的眼仍凝睇她看,卻對王福海又道:“負責起居注的官員毋需罷黜,至於這彤史麼……”
“朕的後宮,隻會有皇後一個女人,從今往後,不會再納任何妃嫔。既如此,再安排女官來專門記檔,未免職務冗雜。”
第104章 正文完結(中)
帝王的話, 自是說一不二。
王福海即刻照著霍平梟的旨意,將那本書封為黛藍色的彤史丟到了炭盆裡,數百頁的薄紙登時就被燒成了灰燼, 殿中溢滿焦糊的氣味兒, 宮女將和鸞宮的紅木長窗打開,通了通風。
許是怕她受涼,未等阮安反應過來,霍平梟便攔腰將她抱了起來, 徑直往內殿走去。
霍平梟登基後, 很少在外朝舉辦大朝, 如有要緊的政務需同大臣商議,他一般也會將他們叫到大同殿, 這樣在詢問朝務時, 處理政務的效率高些。
他這人,一貫不喜歡那些大費周章的花架子, 是個很務實的人。
是以今晨他無需穿繁重的冕服,隻穿了身款式考究的宗彝章服, 氣宇矜貴,很襯他颀長高挺的身材。
待將阮安抱到羅漢床處坐定, 霍平梟傾身貼近她面龐, 與她額首相觸, 嗓音低沉地問:“阿姁,還生氣麼?”
霍平梟在哄她時,全然沒了在外人面前的帝王威嚴模樣。
說著話, 男人習慣性地將她纖細的手腕輕攥, 握它的力道卻格外珍重小心。
阮安小聲回道:“我沒生氣。”
清晨時, 她心裡是不大舒服, 因著她想起了魏菀從前同她說過的那席話,不自覺地就會聯想到,前世霍平梟後宮中的那些鶯鶯燕燕們。
前世的那幾本彤史裡,會不會也會記載著,他跟別的女子恩愛的場面?
那些文字她絲毫不敢細想,心中仍覺酸澀。
算是因為她對霍平梟的獨佔欲,同男人使了小性子。
霍平梟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額頭,二人呼吸相織,她嗅見他身上熟悉沉淡的龍涎香氣味,情緒逐漸平復下來。
再次在心中告誡自己,別再讓自己拘泥於那些過去的事。
“我和丹增,真的沒有什麼,說起來,還是我利用了那孩子,才得以脫身。他在邏國時,連靠近我都不敢,我們之間的距離,也總隔著好幾步。”
阮安自己因前世的那些後妃而吃味,知道這種感受實在痛苦,所以不想讓霍平梟也跟著難受,便將已經說過多次的話,又同男人講了一遍。
“我知道。”
霍平梟輕笑,同她私底下相處時,男人極少會自稱朕。
他將美人的手腕松開,想再換個姿勢,將人抱著。
微微垂首時,卻無意瞥見了阮安腕骨上那道泛紅的痕跡。
男人的眼神,陡然變得黯沉。
霍平梟盯著她腕骨上的那道紅印,看了良久。
從阮安的這個角度看,男人的側顏輪廓斂淨分明,濃黑的鴉睫低垂著,掩映著眼底不明的情愫。
霍平梟的目光愈發陰沉,死死地盯著她手腕上那處泛紅的痕跡。
阮安的心跳頓了下,輕聲問:“仲洵,你怎麼了?”
霍平梟畢竟是武將出身,舞槍弄棒慣了,手勁兒和力氣都大,從前兩個人在親近的時候,他就總容易將她的胳膊攥出些印子來,不過她在上面抹些藥脂,過幾日就能消下去。
從前他弄出這些來,左不過就是會露出些歉意的神態,第二日依舊會同她嬉皮笑臉的。
她還從未見過,霍平梟有過這副模樣。
從她回來後,他對她的呵護也近乎病態,完全將她當成了易碎的瓷器。
男人用粗粝的指腹緩緩地摩挲著那處,似痴似迷的低聲說:“阿姁,朕好像又弄傷你了。”
阮安的心跳重了幾分。
霍平梟為什麼說,他又弄傷她了?
“去太醫院,把杜院判喚過來。”
霍平梟揚聲命道,大手雖未松開她纖細的腕骨,力道不輕不重,好似都不知該怎麼握它了。
阮安示意他,先將她從雙腿上放下來,無奈問道:“左不過就是胳膊上留了些痕跡…這麼點小事,還用叫院使親自過來嗎?”
霍平梟將她小心輕放,眼睛仍盯著她腕部的那處,低聲回道:“阿姁,我們這幾年都先不要孩子,我們先把眼睛治好。”
阮安的神情怔忪片刻,忽地明白了霍平梟在昨夜不肯碰她的緣由。
原來他是在擔心她的眼病,怕她半途懷上孩子,無法療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