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行知,俞行知!你個騙子!我自穿到這裡,幾乎什麼事都沒幹,就顧著追著你到處跑了。是你自己說的,要和我結婚,我又沒有逼你!你為什麼這樣一次兩次把我撂下!”
她將那手一指,幾乎點在俞行知眼前。
“你這狠心的家伙,你要想好!你此刻死了,我自嫁給他人,你卻是莫要後悔!”
那一瞬間,周曉曉覺得自己眼睛似乎花了,她感覺指尖所向處,那如扇的睫毛,似乎抖動了一下。
周曉曉愣了一下。
邊上一個丫鬟疑道:“五爺的眼睛是不是動了一下?”
周曉曉俯下身體,仔細凝視俞行知的臉。
一面輕輕摸著他的頭發,一面在他耳朵邊輕喚:“行知?行知?”
俞行知的面孔如同那凝固的冰川,許久沒有絲毫變化。
周曉曉回首道:“給我藥。”
端著藥碗的丫鬟驚疑不定:“姑娘,您……你是?”
程時照低聲呵斥:“藥給她!”
燕王積威甚重,丫鬟一哆嗦,不敢不從。
周曉曉扳著俞行知下顎,指端微一用力,捏開口腔。自己含了一口藥物,以唇相就,哺渡而入。
同時左手一按他額頭,右手駢兩指抬起他下巴。
又回手連連輕點將臺,水泉,天突,璇璣數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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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不住輕語:“行知你堅強點,吞下去,為了我。”
眾目睽睽之下。
俞行知的喉結艱難的上下滑動了一下。
室內頓起一片吸氣驚呼之聲。
周曉曉依法炮制,再渡一口。
她眼光灼灼的看著。
“行知,聽話啊,再喝一口。”
眾人屏息凝神,終於看到那喉結再度一動,咽下藥去。
室內一片歡呼。
丫鬟們相互交握雙手,喜極而泣。
程時照猛一擊掌:“幹得好!”
幾位御醫撫掌笑道:“甚幸,甚幸,這隻要能進藥物,那還有一線可救之機,娘子這裡繼續哺藥,待我等再去商榷一張新方子。給將軍服用。”
郭夫人帶著幾位少奶奶匆匆而來。
一踏進門,正撞上周曉曉俯在俞行知身上,唇齒相就。
唬得幾位年輕女子忙亂的剎住腳步,羞紅了面孔,舉袖遮目。
郭鏡妍哎呀了一聲,拿帕子擋住眼,又忍不住偷偷從指縫間撇著偷看。
郭夫人愛子心切,且管不得那許多,隻是連聲詰問。
房中的丫鬟急忙上前行禮:“夫人大喜,五爺他能進藥物了。”
程時照:“姨母大喜,御醫說子規他有救了。”
郭夫人隻覺耳邊轟鳴,眼前發暈。
她本已萬念俱灰,此刻心中一陣狂喜,一把握住剛起身的周曉曉的手道:“好姑娘,多虧了有你。”
周曉曉返握住那雙冰涼的手,隻覺經歷了一番大起大落之後心中充滿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郭夫人眼眶發紅,雙手顫顫:“你是個好姑娘,先前是我想叉了,此番若你能救回行知,我一定好好謝你。”
“太太,我如今心中所求唯有一件。”周曉曉回頭看了一眼床榻上之人,“隻望他能安好。”
郭夫人熱淚盈眶:“好,好,隻要能好,能好。隻要他能好起來。我什麼都依他。”
跟在後頭的黃婷玉心中一動,這位妹妹可不是簡單人物,這分寸掐得恰到好處。
隻是依母親的性情,此刻一時激動,沒口子的承若,事後指不定還要後悔。
因上前扶住郭夫人:“母親,您這一日夜的折騰,怕是吃不消,且先回去將息一會。這裡留周姑娘和兒媳照看,也好讓行知安心靜養。”
郭夫人此刻隻覺得頭重腳輕,雙腿棉軟,實是有些支持不住。對著周曉曉細細囑託一番,帶著眾人離去。
周曉曉毫不推脫,衣不解帶地照料起俞行知。
至第二日午間,俞行知面色好轉,病情大有起色。
隻是依舊尚未清醒。
周曉曉一個人趴在床沿。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棂,投在俞行知那張皓月一般的面容上。
周曉曉抬手輕輕撫摸他柔順的青絲,心裡想著:他太帥了,真是叫人百看不厭。
他濃密的睫毛像扇子一般在眼睑處投下一道好看的陰影,飽滿光潔的額頭,兩道俊逸的眉毛微微顰起。
我就親一下。周曉曉想。
她探過頭去。
在那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又在那眉梢輕輕一吻。
又在那眼窩輕輕一吻……
止不住的溫柔,止不住的吻。
隻見那蝶翼似的睫毛輕輕抖動,形狀撩人的眼睛緩緩睜開,裡面盛滿一汪秋水,秋水中隻映著她一個人的影子。
俞行知看著她,衝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來,用嘆息般的氣音喚出她的名字。
“曉曉。”
……
晉元十六年秋,王師南越大捷。班師還朝,君前獻俘。
天子大喜,封賞眾軍士,升授皇六子程時照親王銜。
衛國公之五子俞行知,熟兵法,善騎射,初從皇六子擊南蠻,為顯忠校尉。後率輕騎勇六百,棄大軍百裡奇襲敵後,斬南蠻王,虜王室子弟十餘眾。
敵潰,兩路大軍乘勝夾擊,大破南蠻,斬首虜敵萬餘人。
帝心悅之,欲加封衛國公從一品駐國,國公力辭不受。是以天子封其子,曰:“顯忠校尉俞行知,斬南蠻王,虜敵千餘人,比再冠軍,封行知為冠軍侯。”(俞行知立下的功勞很大,是全軍的冠軍,皇帝封他為冠軍侯)
國公府父子三爵,一門忠烈,獲帝尊寵,於群臣無二。
近日國公府裡一掃除前日的頹然,一派喜氣洋洋之態。
國公爺得勝還朝,受天子表彰。
俞五爺脫離險境,無性命之憂,授封冠軍侯。
一門三爵,顯赫非常。
剎時恭賀之人踏破臺階,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然而俞行知的小院卻依舊一派安靜闲適之態。
一來是因俞行知重病初愈,體質虛弱,外人不敢攪擾。
二來府內眾人也隱隱有些畏懼接近這個小院,都怕一不小心,又撞到那位周姑娘在做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此刻在俞行知的床前,周曉曉正端著一碗粥喂他。
俞行知喉道被毒物灼傷,吞咽艱難,很沒有食欲。
“來,再吃一口。”周曉曉細聲低語哄著他。
俞行知輕輕搖頭,聲音低啞:“實是不想吃了。”
“就一口,你吃一口,我就親你一下。”周曉曉點一下他的鼻子。
俞行知滿面飛霞:“莫要胡鬧。”
“你要是不吃呢,我就一口氣親你一百下。”周曉曉咬著下唇壞笑。
……
世子夫人黃婷玉來到俞行知的廂房外,看到俞行知的兩個貼身小廝站在門外,抓耳擾腮,四處張望。
“兩隻小猴子,不去照顧你們五爺,卻在這裡偷奸耍滑,若是被太太瞧見,仔細你們的皮。”黃婷玉罵道。
兩個小廝連忙上前請安,擠眉弄眼地道:“非是小的躲懶,周姑娘在裡面,五爺且不讓我等入內。”
黃婷玉推門而入,隻見周曉曉轉過頭來,圓溜溜的眼睛看自己笑,手中端著的一碗粥剛剛見底。
俞行知卻是滿面通紅,
周曉曉笑吟吟地道:“大奶奶來了。”
黃婷玉驚喜道:“真是一日比一日見好了,都吃得下這許多了。”
俞行知嗆了一下,連聲咳嗽。
周曉曉連忙給俞行知順著氣,扶他慢慢躺下。
黃婷玉看兩人這般投契,心中很是感慨。
在床前一張繡墩上坐了。
拉著周曉曉的手道:“你真是位好姑娘,此次多虧了你如此費心,我們俞家上下,都十分感念。”
周曉曉低頭笑道:“大奶奶今日怎生同我如此客氣。”
黃婷玉輕輕拍著她的手:“你二人感情深厚,是件好事。但有一事,我作為大嫂卻不得不提醒於你,你可莫要嗔怪於我。你二人之間,需得謹記,隻可發之於情,止之於禮。切不可逾矩。”
周曉曉起身行禮,“大奶奶這是真心疼我,我豈是那不知好歹之人。奶奶的話我都記著了,我都聽您的。”
黃婷玉笑道:“我早知你是個玲瓏剔透的姑娘,不過平白交代一句罷了。”
她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勸住周曉曉:“莫要送了,且回去照顧行知要緊。你若是有何煩難之事,皆可前來尋我,我必為你盡心。”
黃婷玉回到自己的居所,正廳內坐著燕王程時照和自己的丈夫俞行勇。
程時照見她進來,起身行禮,口稱大嫂。
黃婷玉側身避過,回了一禮。
國公世子俞行勇端坐於上,開口問道:“夫人可是從五弟那邊過來,五弟今日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