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的房門被人打開,一個契丹武士匆匆忙忙的跑下來,
“林先生,你怎麼在這裡,倒讓我好找。快別打了,出事了。”
林秉仁從暴虐的狀態中停了下來,
惡狠狠地問:“什麼事!”
“有歹人劫走了小公子,說要在今日申時三刻,城外紅葉林交換冠軍侯,將軍正大發脾氣,著我尋你去商議對策。”
林秉仁陰鸷地對著傷痕累累的俞行知說道:“有人來救你?你休要妄想!你等著,剩下的鞭子,都給你記著。我會一鞭一鞭的讓你好好享受。”
他伸手一抓,五指用力,掐進紫紅的鞭痕中。
直到俞行知昂起脖頸,抑制不住的發出痛苦的喉音,方才甩手離去。
林秉仁來到議事廳,遠遠就聽見耶律休哥暴怒的聲音。
“已將人從京都脅至我太原,如今在自己的地頭上,卻要我拱手把他給送回去!”
一進門,隻見滿室的參領,千戶,噤若寒蟬,戰戰兢兢侍立一旁。
林秉仁進言:“大將軍,找一個和俞行知身材相似之人,折騰的血肉模糊,辨不出面目,關在囚車裡。申時三刻,我們假做到城外紅葉林換人。另伏擊人手,包圍紅葉林。隻要安排得當,定能搶回小公子,讓那些膽大包天之徒有來無回。”
耶律休哥陰沉著臉色道:“就這麼辦!傳我軍令,調集人馬,申時一過,迅速圍住紅葉林,十裡之內,一個蒼蠅也不要讓他飛出來。我倒要看看是哪個膽子這麼大,敢動我兒子,踩到我臉上鬧事。”
這邊,在城郊一間昏暗的密室,耶律阿寶被捆成個粽子似的,堵住嘴,蒙著眼,丟在牆角。
俞行勇,程時照,周曉曉三人,對著一張地圖,正緊密商量著行動計劃。
程時照道:“那耶律休哥我和他交過數次手,此人果毅狠決,詭計多端。我料他未必會肯乖乖將子規同我們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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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行勇皺著眉頭:“無論如何,都需缜密部署。我們帶人前去,不論是否換出五弟,事後他必定會派遣大量人手,或包圍紅樹林,或堵截我們退路,不會讓我們輕松脫身。”
周曉曉插了一句:“這個時候將軍府的防備是不是最低?”
程時照,俞行勇齊齊抬頭看她。
“做什麼這樣看著我?我是這樣想的,如果耶律休哥置不顧他兒子的生死,不誠心於我們交換,或者他根本就不把行知帶出來,隻是帶著大隊人馬去圍剿你們。”周曉曉摸了摸臉,“那個時候將軍府的守衛肯定相對比較松懈。我有沒有可能在那個時候趁機帶人進府把行知劫出來?上次去的時候,我已經大概找到那座假山的位置。”
程時照和俞行勇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均在對方的眼中看到希望。
程時照道:“這樣,我們分兩路行事,做兩手準備。”
……
俞行知從昏迷中醒來,
我還活著,他吐出口中的汙血。
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我想親眼見到她,見到那個人。
哪怕是一眼,也好。
他聽見頭頂上傳來輕微的打鬥聲。
他勉強抬起頭,看見水牢的門被人打開,
同溫暖的陽光一道進門的是一個陌生的女子。
這個女子從臺階上一躍而下,落在地上,抬起面孔,喚自己的名字,
“行知!”
那麼陌生,又那麼熟悉。
……
周曉曉第一個搶進水牢,看見俞行知果然和夢中一樣,被鎖於木樁。
他身上多了數道猙獰的鞭痕,暗紅的血液,從那可怖的傷口中流出,順著蒼白的雙腿,蜿蜒淌進那黑水之中。
周曉曉眼中噙淚,跳下水,抽出一柄削鐵如泥的匕首,切開他身上的鐵鏈。
俞行知支持不住,倒下身來。
周曉曉接住他癱軟的身軀,
隻聽見一個虛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曉曉,我的曉曉。”
……
周曉曉心中一酸,
他一眼就把我認出來了。
周曉曉咬牙忍住眼淚,把俞行知背出水牢。
水牢外數名同行的高手,見她得手出來,齊齊招呼一聲,翻牆撤退。
牆外,自有人手備著快馬接應。
周曉曉跨上自己那匹,銀月追風馬,把俞行知束在自己身後,
不多時,身後殺聲四起,一隊將軍府邸的衛兵打馬追來。
周曉曉策馬狂奔。
身側時有流箭飛過。
周曉曉解開束帶,想把俞行知換到身前。
身後探出俞行知的雙臂,繞過她的身體,緊緊箍住了她。
“行知,你放開我,到前面來。”
周曉曉感到俞行知的大手,堅定拽緊了她的衣襟。
她的肩上傳來俞行知虛弱的聲音,
“不可以,我不能再讓你中箭。”
周曉曉伸手摸到俞行知的大手,和他緊緊疊握,雙腿一夾,拼命打馬前行。
銀月追風,千裡良駒。
漸漸把遼兵和自己人都一並甩在身後。
……
天色暗了下來,
周曉曉一氣跑出數裡地,來到事先約定好的集合點。
其他人都還沒到達,
她翻身下馬,小心翼翼的把俞行知扶抱下來。
俞行知已陷入半昏迷狀態,但他的手依舊緊緊拽住周曉曉的衣襟。
周曉曉輕輕掰開他的手指,扶他躺下。
脫下自己的外衣,裹在他身上,
又託起他的頭,捏開他毫無血色的雙唇,給他灌了一口事先準備好的參湯。
俞行知喘過一口氣,微微睜開眼,
他凝望著周曉曉,嘴唇嗡動一下,沒有說話,隻勉強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周曉曉心中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
俞行知緩緩抬起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面孔,啞聲說道:“別哭,曉曉。隻要你能回來,我受這點傷不算什麼。”
周曉曉捧起他的臉,低下頭,真真實實的吻在他幹裂的雙唇上。
同伴逐漸匯聚,見著那月色下緊緊相擁的一雙人影,都不忍打擾。隻在就近圍護警備。
到了下半夜,程時照和俞行勇的人馬方才甩脫追兵,趕來匯合。
程時照見果然救出俞行知,頓時心花怒放,哈哈大笑。
一把將那耶律阿寶掼下地去,抽出佩刀,惡狠狠地向他走去。
那耶律阿寶嚇得涕淚直流,嗚嗚亂叫。
俞行知拉了一下周曉曉,微微搖頭。
周曉曉喊住程時照:“六爺,冤有頭債有主,他老子的事和他也沒什麼關系,行知的意思是饒了他算了。”
程時照哼了一聲,刷的一刀割下耶律阿寶的一隻耳朵。將那血淋淋的耳朵往地下一甩,
“爺爺此刻心情好,看在冠軍侯的面上,饒你一命。隻收這點利息。回去告訴你爹,今日之仇,我必要報在他和林秉仁那條狗的身上。”
耶律阿寶捂著臉,千恩萬謝,連滾帶爬的走了。
眾人不敢多留,打馬啟程,折返京都。
歸途中,俞行知臥於馬車內將養。
周曉曉貼身隨侍。
她趴在軟榻邊上,看著俞行知那俊逸的容顏,感到怎麼也看不夠。
時不時忍不住就探過頭去,在他的面孔上親那麼一下。
俞行知虛弱的笑了笑,“曉曉,你這幅模樣,也很好看。”
“當然,我一直都挺好看的。”周曉曉得意的摸了摸臉,還是自己的臉比較習慣,
“對了,行知,你是怎麼那麼快就把我認出來的。”
“那一日,林秉仁當著我的面,把那院子和你……的身軀一道焚毀。”俞行知神色有些黯然,“我一時隻覺得萬念俱灰,隻恨不能隨你一同葬身火場。卻被林秉仁的手下按在地上,起不得身。我使勁抬頭張望,那一刻我依稀在火焰中見到一個女子的影像。那女子雖容貌和你不同,但神態舉止卻和你如出一轍。”
俞行知看了周曉曉一眼,眼神略有些不自然,“我見到一位男子和你在一起,那人一喊你,你便轉身走了。於是我拼命叫你的名字。果然,你轉身向我走過來。那景象隨即消失不見,旁人似乎都未曾留意。卻是我心中唯一的希望,甚幸,上天垂憐,讓我再和你相聚。”
“原來如此。”周曉曉笑眯眯地摸著俞行知的頭發,“那個人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你不必介意。我的行知這麼帥,我心中隻有你一個,再也不會看上別的歪瓜裂棗。你睡一覺,好好休息,我守著你,嗯?”
俞行知的目光流連在周曉曉的面孔上,他感到既虛弱又疲憊,卻舍不得合眼睡去。
他不自覺的說了出來,“曉曉,你真的回到我的身邊了?我真怕我一覺醒來,發現這一切都隻是我做得一場美夢。”
隨即,他感到幹燥的雙唇被一片湿潤柔軟的東西覆蓋,一條滑溜溜的丁香小舌闖進了口腔之中,那物有如銀魚一般深深遊動,引得他忍不住與它追逐纏綿,直攪得他心肺五髒一陣酥麻,勾得他四肢百竅通體顫慄。
不知糾纏了多久,周曉曉方才喘息著停了下來,
她看著被她吻得意亂情迷,雙唇紅腫的俞行知。
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子,“這下放心了沒?我是真人還是做夢?”
第46章
冠軍侯府內,
衛國公俞敦素和他的夫人郭淑賢,有些焦躁不安的坐在俞行知日常起居的院落內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