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忘止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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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啦?我怎麼可能會離開你。」


丁夢琪笑得輕松,同時,我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線。


「哥哥,你怎麼在這?」


已經晚了。


我看到坐在我對面,剛剛還笑著的女生,在見到齊明後,愣在了原地。


那是我頭一次覺得,命運如一張巨手般拿捏住我。


丁夢琪在孤兒院時,有一個小男孩送給她一條項鏈,她一直戴到現在。


那個小男孩是誰?


我的弟弟表情訝異,朝丁夢琪笑。


「夢琪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太陽福利院,你還記得我嗎?」


……何止是記得。


她說。


他算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19


那天我做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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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就走了。


接下來的場景我都能想象Ŧüₓ到。


兩人相認,丁夢琪發現她生命裡的光居然正是我的弟弟。


然後徹底站在了我弟弟的身邊。


她會嘲諷我,會譴責我。


會說,齊宇,原來你是這麼一個隻會造謠你弟弟的壞男人。


這橋段我也太熟悉了。


這次我有先見之明,先一步把她所有聯系方式刪了。


這樣她之後要刪我,我還能佔個上風。


……


可我的腳步還是不能停止。


我明明說過我要活得很好的,我要讓所有人看見我站在最高處的樣子。


我怎麼可以就倒在這裡呢?


和爸爸的關系,是我主動去緩和的。


現在我根基還太弱了,沒什麼與他抗衡的能力。


於是我跟我爸定下一個賭約,我和齊明共同參與一家公司的項目競標。


我贏了,他就讓我主導公司的決策。


我輸了,他也不需要我輔佐弟弟,直接叫我卷鋪蓋走人。


他說,他不認我這個兒子了。


其實到這裡,我大概明白,我在我爸眼裡是什麼位置了。


而他瞞著我的,到底是什麼了。


但我也ťŭ₈隻有笑笑,接下了這個項目。


臨近畢業,我也確實到了,需要考慮進公司的時候。


這是我頭一次接手這麼大的項目,得益於之前在實踐中積累的經驗,我上手還算快。


我在公司裡出方案熬到深夜,整個大樓的燈都熄了,我還沒有走。


而我的弟弟呢?


他接到這個比賽內容時還很迷茫,說,哥,我不想跟你競爭的。


可是,我卻不敢對他放松任何的警惕。


這次招標的公司是丁鑫集團,名字帶了個丁,其實就是丁夢琪家的子公司。


也就是說,這場招標的結果,丁夢琪或許會起到很大的作用。


不過此時,這個女人的名字已經默默躺在我的黑名單裡了。


……


再一次修改策劃案修到了深夜。


我揉了揉Ṭū́₁眉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公司裡都在傳我是個囂張跋扈的大少爺。


所以我的屬下都不怎麼配合我,反而抱怨自己怎麼沒被分配到齊明手下。


我點了點墨水,這樣萬籟俱寂的深夜裡。


卻是無力和失落一波波朝我席卷而來。


為什麼,為什麼無論我怎麼努力,總是有一層打不破的壁壘。


為什麼付出一萬分努力的人是我,頭破血流的人也是我?


真的有宿命嗎?


我關掉電腦,朝樓下走去,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停在了公司大門口。


我抬眼看去,丁夢琪的耳釘都拿掉了,一身黑色長裙,安靜地看著我。


……


我想繞過她。


她上前拽住我的手腕。


我嗤笑一聲,定定地看著她。


「你想跟我說什麼呢?」


「ţŭ̀ⁱ叫我別再傷害我弟了?」


「叫我主動退出這場競爭?」


「還是叫我跟我那善良純真,沒一絲一毫心機的可愛弟弟道個歉?」


無聲的風中,我看見她嘆了口氣。


抬手理了理我的衣領,然後踮起腳朝我笑。


「叫你早點休息,不要熬夜。」


「……」


我愣在原地。


她果然是個神經病。


連我弟都不要的神經病。


我和她一起靠在車子上,她低著頭,玩著手中的咖啡杯。


「齊宇,這次競標,完全是為你弟弟設計的。」


「那個項目雖然是我家在招標,可合伙人,是何氏和於氏。」


何菡初和於雪晴。


「你弟弟完全能靠著那兩個女人,拿到這次競標的資格。」


「這場賭局一開始,你就注定輸了。」


「……」


怪不得我爸一點也不擔心我會搶走我弟的位置。


怪不得我弟依舊在忙著和何菡初於雪晴兩人糾纏。


好像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在他身上,我所有的運氣都被他抽走了一樣。


今晚沒有月亮,我聽見丁夢琪輕輕地說。


「我可以幫你。」


「大概覺得沒什麼差錯,齊明那邊的設計稿已經交過來了。」


「我可以……幫你把它偷出來。」


她剩下的話,不言而喻。


如果偷了那份設計稿,我完全可以在競標的時候先一步將設計稿展示出來。


到時候,齊明將沒有能力證明,他的設計稿為什麼和我的是一樣的。


這好像是唯一能贏她的辦法了。


我盯著我身邊的女人。


「為什麼要幫我?」


「你戴著他給你的項鏈戴了那麼久。」


「……」


她愣了愣,然後笑了。


「哦,那個啊。」


「其實在孤兒院的那段日子真的蠻痛苦的。」


「看到他的臉我就會想起這些,我就更討厭他了。」


「……」


她果然有病。


我沒有回應她的話,兩隻飛蛾圍繞著那唯一一盞路燈,撲閃著翅膀。


我聽見她輕輕地說。


「我是被我爸從孤兒院裡撿回來的。」


「我媽把我生下來後,就把我丟在那所福利院的門口。後來我爸找到我,確定了我倆有血緣關系。」


「我是他唯一一個有血緣關系的子嗣了。」


「他總是希望我能坐上他的位置,但我並不想做那高高在上的執行女總裁。」


「那你想做什麼?」


我抬頭,問她。


黑夜裡,那是丁夢琪眼中頭一次閃過光。


「我想……」


她頓住了,然後朝我笑了笑。


「算了,齊宇。」


「如果有一天真從事了夢想中的職業,我再告訴你,好嗎?」


「……」


20


後來,我到底沒讓丁夢琪幫我偷那份設計稿。


不擇手段地採用惡毒的計策,我倒是不介意。


我隻是單純看不上齊明的設計稿罷了。


把他的東西說成我的,對我來說是一種侮辱。


很快,就到了競標當天。


我穿著精致的西裝,與齊明擦肩而過。


他想拽我的衣袖,怯生生地喊我。


「哥哥……」


「我們不要這樣好不好,爸爸也不想我們這樣的……」


以前,我是所有人心目中最優秀的齊家繼承人


現在,卻是個人人避之不及的壞人。


如果這是一部小說,那麼小說快要接近結尾了吧?


帶著金手指打臉的龍傲天男主開啟了自己新的人生。


而我這惡毒的男二,要下線了。


可是,這世界上,真的有泾渭分明的黑和白,對和錯嗎?


我緊攥著手中的策劃案。


與命運發出最後一次反撲。


……


結果,一敗塗地。


這確實就是一場為齊明所設計的競標。


在場的好幾個合作方都與何菡初有關系。


再見到這個曾經的女友,我卻感覺恍如隔世。


競標結束後,她白色旗袍,將我堵在樓梯的角落。


滿眼都是諷刺。


「齊宇,我跟你說過吧,我會讓你後悔的。」


「你看看現在的你,一敗塗地。」


「這就是你欺負你弟的代價。」


我一直低著頭。


大抵是覺得我沒有鬥志了,她輕嗤一聲。


是啊,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


我眾叛親離,任人踐踏,即將被趕出這個生我養我的家。


可是,就在她要離開時。


我忽然開口,說道:


「我沒有輸。」


「我不會認輸的。」


她嘲諷地搖搖頭,忽視我大步離去。


現在的我,再也不會對她的寶貝齊明產生威脅了。


我扶著牆,慢慢地支起身子。


但是怎麼說呢,我這個人就這樣。


就算我面前升起百道艱阻,我依舊會前進。


縱使謝幕殺青。


我也要在觀眾的腦海裡,留下濃重的一筆。


21


我爸告訴我,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其實我猜到了。


反正這樣的人生,怎麼狗血怎麼來。


命運就是要我怎麼都比不過齊明,可我偏不。


後來,丁夢琪送我去了機場。


國內我待不下去了,被幾方針對,還真如同喪家之犬。


之前在學校認識了一個學建築設計的學姐,後來去了英國,開了一家小的設計公司。


也幸好以前我攢了那麼一點人脈,學姐說,願意收留我。


而我之所以選擇建築公司,是因為我爸就是靠建築投標起家的。


我不會永遠像一隻喪家犬一樣待在國外的。


我還會回來。


拿他們引以為傲的東西,狠狠地打他們所有人的臉。


……


登上飛機的那一刻,便闊別了故土。


盯著流竄於風宵的雲煙,才會在那一刻那麼真實地覺得,我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生活要是一本爽文小說就好了。


隻要念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就有了莫欺少年窮的底氣。


來到英國的第一年,我過得並不好。


最離譜的是,因為別人的出價更高。


有次我租房子租到一半,被房東連夜把我的行李帶著包推出了房外。


這是遠在國內的於雪晴的手筆。


她給我打電話,惡狠狠地說。


我弟這幾天不開心,我也別想過得開心。


倫敦這潮湿的天氣,說下雨就Ṫū₀下雨。


密密麻麻的烏雲恍如神怒。


我抱著包躲在橋下。


怎麼也阻止不了無邊的雨水漫進包中的設計稿。


就如同怎麼也阻止不了自己隻身陷入黑暗的命運。


「你還是不相信命運嗎?」


丁夢琪送我走時,朝我說了這麼一句話。


你還是不相信命運嗎?


說不定你就是粉身碎骨的命呢?


說不定你做的一切一切都是徒勞的,最後你還會被人扔進暗無天日的地底裡。


你還要再抗爭嗎?


你還要再努力嗎,說不定努力了,也沒有用呢?


……


我抹著臉頰上的雨水。


手指顫抖地播出那串號碼。


直到聽見電話那頭,她清澈安和的聲線。


「喂?」


「現在才舍得給我打電話,你真狠心啊。」


她好像永遠目中無人,遊離世外,不著調。


我捏緊話筒,輕輕地問她。


「丁夢琪,我們該相信命嗎?」


話筒那邊的人沉默了半瞬,而後回答我。


「我也在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


後來,我才知道。


我給丁夢琪打電話的那個晚上,她剛跟家裡鬧翻。


名校畢業,能力出眾的丁夢琪離家出走了。


她說不幹就不幹,說不想繼承家業,就把銀行卡,所有的積蓄放在了她爸書房的桌子上。


後來我才知道她的志向。


是一年半後,她從地球的彼端,向我發來的一張張照片。


22


春去秋來。


好像世界上所有的糟心與不堪,都落在我和丁夢琪兩人的身上。


我在倫敦的街頭遭到第十一次合伙人的拒絕。


丁夢琪在敘利亞的戰火中弄丟了她最昂貴的鏡頭。


是。


她的志向,是當一名戰地攝影師。


我才知道,她曾經待的那個福利院,


收養最多的,也是東南亞戰爭中被遺棄的孤兒。


也許那顆小小的種子。


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就深植在了她的心上。


到現在,生根發芽,然後驅動她前行著。


她在戰區拉響的警報中與我通過最後一次電話,


她說:


「齊宇,我想明白了。」


「我就是幹這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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