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撫了兩句,便去廚房給我做飯了。
飯好後,他來臥室叫我。
見我不肯動,他便俯身將我打橫抱起,徑直抱去了餐廳。
滿滿一桌的菜,都是我愛吃的。
可我根本沒有動筷的欲望。
「岑霽……」
我艱難開口,「你幫我用盤子單獨盛出來吧,我不舒服,想回房間吃。」
可他一眼便看穿了我的想法。
「不行。」
將筷子塞到我手裡,岑霽按著我的肩讓我坐下,「放心,那些是不會通過空氣與唾液傳染的,所以我們可以同桌吃飯。」
我握著筷子,勉強夾了兩片菜葉,便再吃不下了。
我想回房間,可岑霽不讓。
他半蹲在我面前,「伊伊,你會沒事的,相信我。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放寬心態,好好吃飯,睡覺。」
那雙筷子,又被他塞回了我手中。
「乖,吃飯。」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岑霽如此溫柔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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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看著,我隻能勉強吃下了半碗飯。
飯後,岑霽陪我回了房間。
我趕他出去,可他不肯,還自顧地在床邊坐下。
「每晚陪著你都習慣了,回去睡不著。」
任我怎麼驅趕,這人都近乎無賴般坐在床邊,被我說煩了,他甚至還躺了下來。
我再去推他時,手腕忽然被攥住。
岑霽略一用力,我便倒在了他懷裡。
「太吵了。」
他將我按在他懷裡,「睡覺。」
耳邊是岑霽強有力的心跳聲,我怎麼可能睡的著。
相反。
我窩在他懷裡沒有動,然後,眼淚一點點潤湿了他的衣服。
其實我也害怕。
我很害怕。
我剛剛發現自己喜歡上一個人,剛剛做好拋開過往,和他在一起的準備。
可我甚至連告白都沒說出口,便發生了這件事。
岑霽察覺到了我在哭,他沒說話,隻是輕聲嘆了一口氣。
掌心落在我肩上,輕輕拍著。
……
那天,我沒有再揪著岑霽的衣角,我是在他懷中睡著的。
接下來的幾天,岑霽真的一直都在陪著我,寸步不離。
對了。
我們報了警,可是林澤在用針扎過我後便逃走了,警方一時還找不到他。
我們隻能等。
等林澤被抓,等四周後結果出來。
可是,這種近乎絕望的等待一點點在摧殘著我的心防。
我快要瘋了。
我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被傳染,我還能不能活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開始抓狂,我的脾氣開始變得暴躁。
我開始無端地發脾氣。
第五天,我早上醒來便開始瘋狂的砸東西,我哭著讓岑霽離開,讓他離開這個房子。
可他不肯。
他蹙著眉看我,眼底滿是心疼。
「陸伊,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他靜靜地看著我,說出了這句像極了承諾的話。
可我仍在砸東西。
煙灰缸擦著他眉角砸了過去,我愣住,我不是故意的。
可岑霽似乎並不在意。
他走過來,抱住我。
「陸伊。」
他輕聲念我名字的時候,總是很好聽。
「哪怕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我也會默默守著你。」
這是他的第二句承諾。
心裡的躁鬱也因著這句話,漸漸煙消雲散。
可隨之而來的,是擔心。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情況究竟如何,我害怕,如果自己一旦中招,而岑霽每天與我同吃同住,也會受到牽連。
冷靜下來後,我仰著臉看他。
「岑霽,那你答應我,先離開一陣子好不好?等到我出了檢查結果再回來。」
「不行。」
岑霽拒絕的很快,「我不能留下你一個人。」
「可是……」
鼻子一酸,眼淚倏地落下。
「我害怕傳染你,害怕……」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因為。
被他用唇堵住了。
愣怔過後,我開始用力推他。
他瘋了?
可岑霽力道很大,我的掙扎被他輕而易舉的禁錮住。
他一隻手緊緊攥著我兩隻手腕,另一隻手,則扣在我腦後,加深了這個吻。
這是,我和岑霽第一次接吻。
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漸漸地,我也不再掙扎。
岑霽力道漸收,他的唇輕輕輾轉,將這個吻變得溫柔。
直到我幾乎氣竭,岑霽才松了手。
我紅著眼看他,語氣哽咽的厲害,「你瘋了嗎?」
「嗯。」
岑霽笑著,用指腹替我揩了下嘴角。
「早就瘋了。」
「這些年,愛而不得,不敢得,不可得,早就快把我逼瘋了。」
他上前兩步,將我擁在懷裡。
「所以,別再趕我出去了,你知道的,我從不是一個會衝動行事的人,我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
「我會留下來,是因為我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切結果的準備。」
他輕輕摸著我的臉,指腹溫熱。
「如果你被傳染,我也陪你一起。如果檢查結果是好的——」
他垂眸看我。
「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結婚……
我有些愣怔,「可是我們還沒戀愛……」
岑霽笑了,他再度低頭吻我,含糊著說了四個字。
似乎是「先婚後愛」。
22
岑霽就這樣陪了我四周。
這期間,我們沒有出過這個房子,菜都是岑霽的助理買了送來,然後岑霽親自下廚。
我們擁抱,接吻,說著那些不曾言齒的內心話。ŧųₕ
認識岑霽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發現,面前這個男人,原來也和我一樣,會傷心難過,會吃醋,會害羞。
他不止一次的吻我,在我耳邊告訴我,不要怕,他會陪著我。
他說。
我們隻有彼此了。
如果沒有岑霽,我想,這四周的時間會讓我崩潰。
可是,幸好,我有岑霽。
四周時間匆匆而過。
今天,是我去檢驗的日子。
我有些緊張,岑霽一直在耐著性子安撫我。
可是——
臨出門時,岑霽去了一趟廁所,再出來時,雙眼似乎有些泛紅。
而我視線下移,發現他垂在身側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他也在替我緊張。
—
檢查結果出來了。
我和岑霽對視一眼,從彼此眼底都看見了緊張。
那張記載著檢測結果的紙張摸起來輕飄飄的,卻又好似重若千金。
我緊緊捏著檢測報告,低頭去看——
結論那行清楚分明的寫著:
HIV—1 抗體:陰性。
我盯著那幾個字看了半晌,然後驀地抬頭看向岑霽。
他也在看我。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捏著那張檢測報告單,出了醫院。
出門,上車。
直到在車上坐了幾分鍾後,彼此才像是徹底回過神來。
我轉頭去看他。
而岑霽已經傾身過來,吻也隨之落下。
他發了狠的吻我,似乎要發泄掉這些日子的驚慌與憂慮。
而我緩緩抬起手,攬住他脖頸。
青澀的,生硬的回應著他。
那個吻似乎用掉了我們所有的力氣,分開時,我已提不起力氣。
岑霽看了我半晌,忽然笑了。
他捏了下我的臉,「別忘了當初的承諾。」
「什麼承諾。」
岑霽握住我的手,與我十指緊扣,「如果檢查結果沒事,我們就結婚。」
23
我和岑霽,在相識多年後,越過了戀愛階段,直接結婚了。
對了。
林澤被抓了。
而他確實被學妹感染了,所以才會在病態中漸漸變態,跑來害我。
而警方對我說,我之所以沒有被傳染,有可能是因為當時林澤扎我時,那根針上他的血跡已經風幹,而倉促中針扎在我手臂上很淺。
不過,具體是為何沒有被傳染,誰也說不清。
也許,是媽媽在保佑我吧。
岑霽在警局有熟人,他託人問過林澤,究竟為什麼要報復我。
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
而林澤的回答,真的讓我覺著可笑至極。
他說——
得知自己得病後,他日夜活在驚恐與憤怒中,他不敢見人,也不敢面對一切。
後來,便漸漸變態。
他將恨意逐漸轉移到了我身上,尤其是想到我現在身懷巨款,還和岑霽這種鑽石王老五談了戀愛。
他認為——
如果不是當初戀愛時我不肯將自己交給他,他也不會因為寂寞而去找了學妹,也就不會因此被傳染。
呵,多可笑。
聽完這個回答,我倒是忽然釋懷了。
要什麼答案呢,答案就是這個人已經在恐懼與病情的壓迫下,變態了。
—
我和岑霽領證那天,沈從聞也在。
他看著我們的結婚證,雙眼泛紅,喝了很多酒。
飯後,他捏著那兩張結婚證,小心翼翼地詢問我,可不可以讓他帶去墓園,給我媽看看。
「好。」
我點點頭,看著他小心揣起結婚證,轉身朝著路邊走去。
這時的沈從聞不過五十來歲,心卻似乎已經老了。
我完全無法將他與我媽口中那個年輕時風駿瀟灑的男人聯系到一起。
回過神,岑霽已握住我的手。
他似乎很喜歡這種十指緊扣的方式。
冷風拂過,他脫下外套罩在我肩頭,也不忘再度握住我的手。
「回家。」
我點點頭,回握著他的手。
腦中卻忽然想起,當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被感染,情緒崩潰時,他攥著我的手,另一隻手扣在我腦後。
不管不顧的吻了我。
那個吻熱烈,繾綣,而又帶了幾分決絕。
幸好,老天爺終究還是眷顧了我一次。
「岑霽。」
我停下腳步,輕聲叫他。
「嗯。」
岑霽回身看我,仍是一張沒什麼表情的冰川臉。
可是,那雙眼是溫柔的。
我踮起腳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沒什麼事,就是想親你一下。」
其實,我還想謝謝你。
謝謝你堅定不移地選擇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