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少的時候,她是會偷懶的,跟酒吧的小妹湊在一堆不知道說什麼,哄得小妹捶她胸口。
她總是嘻嘻哈哈的,不知憂愁。
一直到她出手打趴了那幾個想搞我的混子,我心想。
呵,看走眼了啊。
這哪裡是兔子,分明是小豹子。
也是那個時候,我跟方小早算是正式認識了。
我們在初秋認識,下班的凌晨外面總是有蕭瑟的風。
她坐在我自行車後座上,我們一路去西街巷子的餛飩攤子。
她不經意間觸碰到我的手腕,在冷風中,她的手卻還是暖的。
有一次,我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頭看我,有些驚訝,遲疑了一下還是裝作自然地把手插進了兜裡。
那個時候我想,的確時機不對。
奶奶還在病床上,我欠了一堆債,怎麼能跟她表白。
後來,我們都裝作沒這回事兒。
彪哥以為我們兩個在談戀愛,挺照顧小早的,還會把她分配到小費多的包房。
她有一次陪客人喝了幾杯,出來以後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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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著她,把她帶到了我的出租屋。
她吐過,刷了牙,喝了水。
裹著被子坐在我的床上,呆呆地看著我,眼睛湿漉漉的。
那一瞬間,很多念頭在心裡百轉千回。
門被人踹開,徐悠白衝了進來。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
方小早很信任他,徐悠白一伸手,方小早下意識地就抱住了他。
我的心懸起來。
「哥,你咋來了。」方小早迷迷糊糊地喊他哥哥。
我的心,又落了下去。
徐悠白抱著她,看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後來我才意識到,那是看情敵的眼神。
沒過多久,我奶奶去世。
在濱江邊,我也知道了她的真名。
方小早,小名棗子。
我接到一個機會,去演一部電視劇的男六號。
而方小早,任務結束也要走了。
我們告別,相約一年後再相逢。
可方小早失約了。
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找不到她。
我的事業越來越好,我站的位置越來越高。
我在微博置頂了一顆小棗。
我在夢裡都在想,方小早啊,我都站得這麼高了,你為什麼沒來找我。
後來,終於再見到她。
在一個慈善晚宴。
她作為一個歌手出席,位置特別偏僻。
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低頭在玩兒手機。
我大腦都不受控制了,繞道去找她。
助理不停地提醒我,我的位置在前面。
方小早抬頭看我,她的眼神沒有一點驚訝。
她早知道,我已萬眾矚目,我會出現在這裡。
是啊,是啊,我多傻。
那個時候,我的代言廣告到處都是。
我的電視劇在熱播,隻要上網的人,都會看到我。
方小早不是不知道我。
而是她,不想來找我。
一整晚我如坐針毡。
到宴會結束,我避開所有人,去找她。
在酒店的後門,我找到了方小早。
一輛黑色的 SUV 停在偏僻處。
駕駛座的門開著,有個人坐在裡面,一條腿撐在地上,另一條腿屈膝給方小早靠著。
他的手搭在方小早的腰上,低頭吻她。
他看到了我,把方小早扣在他的懷裡。
我跟他對視幾秒,轉身離去。
那是徐悠白,方小早口中的哥哥。
戒了許久的煙,再次點燃。
我獨坐在陽臺上,看著助理給我發來的消息。
方小早作為一個選秀歌手出道,沒什麼人氣。
可我明明記得,方小早想要做一個優秀的警察。
「江行舟,那我們約定好。在奶奶墓前再相遇時,我已經成了一名警察,而你呢,已經成了大明星!」
我想用時間換一個跟方小早的未來。
我一夜爆火,清償債務,想跟她表白。
媒體都評論我是天降紫微星,可我這顆星星亮起來,隻是想指引方小早來找我。
在奶奶墓前,我坐了一整夜,卻再也沒等到那個人。
宋軒的事情爆出以後,方小早淡出娛樂圈。
而我費盡心思參加的那些活動,再也無法見她一面。
一直到那個海島求生綜藝,我們終於有機會相處。
從她口中,我知道她跟徐悠白經歷了什麼,我就知道自己再也沒機會了。
短短七天,我們踏上離岸的船隻。
站在鎂光燈前,我還是江行舟。
可我再也不是那個,凌晨四點帶著喜歡的女孩,去吃一碗十五塊餛飩的江行舟了。
後來又演了很多戲,接了一些深情的男主角。
我看著鏡頭裡的自己,粉絲都誇我入戲太深。
寂寥的夜裡,我肚子抽著煙自嘲地想。
不是啊,江行舟喜歡一個人的眼神不是那樣的。
我撤下了那條置頂微博,在院子裡種了一棵棗樹。
也許,等這棵棗樹長大以後,我也會徹底忘掉方小早。
21 徐悠白番外
方小早的愛,是我用命換來的。
我們被綁架那天,我有機會逃走。
可我沒有。
我有強烈的直覺,如果那天我放開了她的手,我會永遠失去她。
說不清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這個呆瓜的,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憤怒燒毀了頭腦。
在那個夜晚,我衝到江行舟的出租屋,推開門看見她。
她傻乎乎地坐在江行舟的床上,裹著被子發呆。
見到我,還會喊我哥哥。
小早出任務這事兒我知道,我不敢打擾她,像暗夜裡的惡鬼,躲在暗處看她接近江行舟。
她喜歡江行舟,太明顯了。
方小早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專注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好像要把對方烙印在心裡。
她,就是那樣看江行舟的。
他們兩個緊緊挨在一起,走在凌晨荒蕪的街道上,仿佛隻有心是火熱的。
而我,像置身冰窖。
方小早酒醒後的那個早晨,她在陽臺上轉圈圈。
我抬頭看她,她像個傻子一樣朝我宣告:「徐悠白!一年後,我會談戀愛!」
我低頭看著地上爬過的泥鰍,見它碾在泥土裡。
我讓人去捧紅了江行舟,將他捧到了萬眾矚目的位置。
所有的誘惑跟名利,都沒有侵蝕他。
江行舟,倒是有一顆讓我刮目相看的磐石心。
方小早像個傻子一樣,苦哈哈地在學校訓練,難得的假期就縮在家裡刷江行舟的消息。
他們約定,一年後要再見。
方小早是個很會體諒人的姑娘。
她悄悄跟我說:「江行舟過得太苦啦,他是想還了債,沒有負擔地跟我在一起。」
他苦什麼,他路的盡頭有方小早。
而我往前走,隻有無邊深淵。
我面無表情地一腳把方小早踹下沙發,她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來揍我。
我很小就知道方小早是個傻子。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她,就她不知道。
我繼母警告過我:「別碰小早。」
林啟蘭是個有意思的女人,十五歲在香港出道,替父還債。
二十歲最鼎盛時期忽然淡出娛樂圈,嫁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警察。
方小早五歲那年,林啟蘭離婚。
方小早八歲那年,林啟蘭再婚嫁給我爸。
林啟蘭對我,不冷不熱。
在我們這樣的家庭,最不缺虛情假意。
可林啟蘭連這點虛情假意都懶得給我,因為她不想從我,從徐家得到什麼。
更因為,她身邊有個熱血衝天的中二期傻子,方小早。
林啟蘭這種年少時見慣風雨的人,心早就冷了。
偏偏她會抱著方小早,耐心地教這個蠢蛋簡單的數學題。
我不知道她跟方小早她爸為什麼離婚,方小早也不想知道。
方小早說:「無所謂啦,他們開心就好。」
她天生就是個樂天派。
林啟蘭跟我爸的婚禮在歐洲舉行,提前籌備了很久。
去往歐洲的私人飛機上,方小早四處看著。
「哇哇哇,徐悠白你家好有錢啊。」
「我要拍照,下了飛機發給我爸。」
「唉,我爸又去執行任務了,希望這次平安回來。」
她拿著手機四處看著。
我莫名地看她不順眼,一腳踹到她屁股上。
這下子惹怒了方小早,她結結實實地揍了我一頓。
我額頭撞到玻璃杯上,劃了一道口子。
方小早嚇傻了。
「我不會告訴大人的。」我誘惑她,「隻要你聽我的話。」
方小早又打了我一頓,下飛機主動認錯,還告狀,說我教她撒謊。
我心說,她真的腦子不好。
可我偏偏,喜歡上了這個腦子不好的方小早。
她會在我生日的時候,穿著奧特曼的衣服發射動感光波。
考試倒數,會在周末求我補習。
她爸受傷,她白天樂嘻嘻,晚上躲在陽臺哭。
方小早哭著跟我說:「徐悠白,我知道我爸媽為什麼離婚。我媽怕哪天我爸死了,她受不了。所以她就離開我爸了。」
後來,方叔叔真的走了,他叫方衛國,很普通的名字。
不普通的是,他真的衛國而死。
方叔叔去做臥底,我跟方小早被抓走。
被囚禁的那幾個月,我已經不想再提起。
方叔叔任務成功,他永遠地留在了邊境線上。
方小早沒辦法再做警察了。
她左手永久性殘疾,大腿裡有鋼釘。
在血水裡泡著的日子裡,成了她揮散不去的噩夢。
她看到紅色的東西,就會條件反射性地惡心,嘔吐。
後來她成了一名小歌手。
方小早窩在我懷裡哼著歌,得意地跟我說:「我從小唱歌就好聽,我爸特別喜歡帶著我參加他們單位的團拜會,讓我給他露一手。」
怎麼跟方小早在一起的?
從邊境線回來以後,我們隻有握著彼此的手才能入睡。
有一天晚上,方小早忽然過來親我。
她說:「徐悠白,你長得可真好看,能跟我談戀愛嗎?」
我扭頭看她。
她臉紅透了,還是堅定地看著我。
後來我跟方小早說,她那個時候是耍流氓。
因為她隻想跟我戀愛,沒想跟我結婚。
方小早嘆氣:「現在不是結了嗎。」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