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不一樣?」
【就是,你根本就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嬌縱,為什麼?】
我閉上眼牽了牽嘴角。
「不告訴你。」
9
我沒想到,原來天平的傾斜,真的會這麼快。
我把江棲約出來,想跟他談談。
並肩走在小吃街上。
江棲不著調地笑:「幹嗎啦溫眠枝,終於發現小爺的帥了?」
「你最近……」
「什麼最近,我……哎,那不是沈青旋嗎?」
江棲的步子頓住,看向前方的眼睛亮了亮。
抬頭,沈青旋迎面走來。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來。
果然,江棲毫不猶豫越過我走向她。
我抿住唇,要去拉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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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
「砰!」
隔壁的燒烤攤發生了爭吵,椅子被砸在地上,酒瓶的碎片飛濺過來。
我瞳孔一縮,用手擋住臉,下意識要叫江棲讓開,卻看見江棲看向沈青旋慌亂的神色。
下一秒,江棲毫不猶豫快步上前護住她,碎片打在了他的後背上。
一道碎片飛過來割過我的臉頰,火辣辣的。
我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江棲的背影。
忽然有湿熱的液體滴在脖子上,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下來了。
他忘了我?
他忘了我。
心髒好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疼得讓我喘不過氣。
江棲的背影,恍然間和十五年前那個稚嫩的背影重合。
隻是這一次,他保護的人不是我。
其實,現在的溫家夫人,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五歲之前,是溫眠枝的噩夢。
門外,我是光鮮亮麗的溫家大小姐。
關起門,我是我媽最厭惡的女兒,她恨我為什麼不是男生。
五歲之前的我,挨過餓,被她關過倉庫,沒有露出的皮膚上都是被她打出來的青紫。
我試圖討好她,得來的是她輕蔑地俯視和變本加厲。
我所謂的親生母親教給我一個道理:討好和服軟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沒有人會可憐我。
我五歲那年,她出了車禍。
周圍的大人都在可憐我失去了母親。
我心裡卻是卑劣的……慶幸。
她的葬禮上,我假裝傷心擠出了兩滴眼淚。
突然有石子砸在我身上,一個小孩惡意滿滿地笑:「你克死了你媽,沒有媽的野種。」
我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
然而,突然一旁有更大的石子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擋在我面前,眉眼間壓著怒氣:「滾遠點。」
對面的小孩握緊拳要衝上來,卻被大人一把拎起來,他諂媚地朝我面前的男孩笑:「江少爺。」
江棲沒有搭理他,轉過來拍了拍我的頭:「以後碰到那種雜種就罵回去,懂?」
第一次,有人擋在我面前。
五歲的溫眠枝仰頭,愣愣地看著他。
被忽視的時候,沒哭,被打的時候,沒哭,被辱罵的時候,沒哭。
可這個時候,光是看著他,眼淚就已經掉下來。
小小的溫眠枝重重點頭:「好。」
但是現在。
我沒有哪一刻這麼清楚地意識到。
我的少年英雄,不再永遠堅定地站在我這邊。
10
一切好像都在往既定的劇情軌道走著。
江棲和沈青旋越走越近,我也不再像以前那麼頻繁地找他。
圈子裡的朋友慢慢地發現了不對。
畢竟,誰不知道溫家小姐和江家少爺向來形影不離。
很多人來問我,都被我敷衍過去。
我坐在江邊吹風,抱著膝蓋靜靜看著水流。
【宿主,你放棄了?】
「……我不知道。」
在江棲身上,我體會到了無能為力的感覺。
不管我怎麼做,事情永遠會滑到既定的軌道。
隻要提起江棲,心髒就會泛著密密麻麻的疼。
電話突然響了。
是閨蜜的聲音:「枝枝,江棲在包廂喝多了,你來看看。」
這樣的事情在十五年來發生了很多次。
江棲那混蛋做事情總是不節制,喝酒也是,每次都是我黑著臉把他拖回去。
我抿唇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還是打車過去閨蜜給的定位。
推開包廂門的時候,身邊的朋友看到我來了,都跟我打了聲招呼,而後出去把門帶上。
桌上擺滿了骰子、紙牌、棋子和酒瓶,可以想象到剛剛他們玩得有多歡。
江棲靠在沙發上,閉著眼,臉上還帶著薄紅。
我把外套蓋在他身上,在他旁邊坐下,偏頭靜靜看著他。
少年的額發微微凌亂,一向帶著張揚驕傲的眼睛被鴉黑的睫毛蓋住,多了幾分平時沒有的安靜乖巧。
我抬手虛虛描摹著他的眉眼。
還是印象裡的那個江棲呀,但是好像變了一點,變得更加……
我彎了彎眼角。
更加肆意自由,有稜有角。
江棲突然睫毛顫動,難受地蹙起了眉頭。
我湊過去,用拇指輕輕撫平。
江棲突然頭一歪,靠在了我的肩頭上。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
我呼吸一亂,愣愣地低頭看著近在咫尺少年精致的眉眼。
他蹭了蹭我的脖子,手指攥住了我的手腕,嘴巴微微張合,好像在無意識說著什麼。
我把耳朵靠過去。
卻在聽到的下一秒,瞳孔緊縮,眼淚不自覺已經先一步落下。
積累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崩塌,無窮的苦澀在一瞬間排山倒海地ŧŭ₎把我淹沒。
他在說:「旋旋。」
我艱澀地張了張嘴。
最後閉了閉眼,輕輕吐出:「滾。」
「誰那麼大膽子叫小爺滾……」
江棲睜開眼睛,眼裡還帶著醉酒的迷離,抬眼怔怔地和我對視。
而後臉色越來越白。
我站起來,狠狠甩開他的手,提高音調:「滾!」
江棲慌亂地要來拉我的手:「溫眠枝,你聽我說——」
我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一字一頓:「江棲,我說滾,我說離我遠點!」
「溫眠枝!」
江棲眼眶在不知不覺間紅了,他慌張地要過來拽我的衣角,哗啦啦帶倒地上的酒瓶。
我拿起桌上的酒瓶狠狠往地上一砸,冷眼看著他,碎片飛濺。
江棲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地上的碎片,而後抬頭看我。
「怎麼了怎麼了?!」
聽到動靜,外面的朋友頓時都湧進來,瞪大眼睛看著包廂裡的一片狼藉。
十五年,我和江棲小打小鬧過,但是從來沒有這麼大的動靜。
江棲還想靠近,他小心翼翼:「枝枝,乖,你聽我……」
我嘲諷扯了扯嘴角,最後開口:「離我遠點。」
「砰!」
我重重關上了門。
11
【檢測到男主情緒波動脫離劇情,更正中……】
【……更正失敗。】
【啟動強制更正。】
【……】
【成功。】
12
外面的天黑壓壓的,我靜靜地走在江邊。
一路上,喜歡在腦子裡勸我放棄的系統難得地安靜。
和江棲和回憶像潮水一樣不受控制地湧上來。
我從來沒有跟江棲開口過我認識他之前的事。
畢竟誰會喜歡一個沒人愛又灰撲撲的小孩?
我學會包裝自己,所以有了嬌縱跋扈,和江棲並肩的溫家大小姐。
小時候我特別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幾乎到了看到就走不動道的地步。
江棲每次都會翻著白眼吐槽:「溫眠枝你好幼稚啊。」
但是每次他出門都會帶一大堆東西回來,臭屁地挑眉:
「還是小爺我眼光好,怎麼樣,夠不夠亮,夠不夠花裡胡哨?」
他跟集龍珠一樣給我買了各種色的鑽石、項鏈、手串。
就算他財大氣粗,還是經常感慨:「溫眠枝你的愛好真特麼費錢,也不知道以後誰養得起你。」
記憶不受控制地在腦海裡閃回。
這一次,是十五歲的江棲。
江棲逆著光,笑得張揚:
「溫眠枝,想做什麼就去做,小爺我罩著你。」
十八歲。
江棲揚起下巴:「小爺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少年聲音清朗,說這話時,張揚的眉目間似乎流著一團火光,很容易就讓人恍然。
記憶快速在腦海中閃過——
最終。
砰!
酒瓶碎裂。
畫面定格在江棲擁住沈青旋的後背。
而後,是那聲輕輕的、無意識的:「旋旋。」
轟!
閃電撕開夜幕,悶雷滾滾。
大雨忽然傾盆而下。Ťṻⁱ
走著走著,我停下腳步,踢掉高跟鞋,緩緩蹲下身抱住自己。
在夏天的大雨中,哭得不能自已。
江棲,你說話不算話。
騙子。
13
回到家,我吹幹頭發躺在床上,失神地看著天花板發呆。
系統小心翼翼地出聲:【宿主,你……】
我打斷它:「不要了。」
系統一愣:【什麼?】
我輕輕搖頭,低聲道:「不要江棲了。」
溫眠枝五歲的時候就懂得一個道理:不是自己的東西就算再喜歡也不能要,不然……會扎得渾身都疼。
「媽媽,好疼,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會……」
衣架再次狠狠落下。
她冷笑道:「賤玩意,疼就對了,不是你的東西你就最好想都不要想。」
「再有下次,我會讓你更疼。」
這一刻,我才恍然發覺。
身上的青紫沒了,但心裡撕裂的傷從來都沒有愈合過。
溫眠枝,還是五歲時那Ťũⁿ個什麼都不敢要的自卑小女孩。
對我來說,所有人都可以左右搖擺,江棲不行。
所有人都可以騙我,江棲不行。
江棲捅的劍,永遠是最疼的。
我閉眼蜷縮起身體,手死死拽住領口的衣服。
眼淚又不爭氣地從眼角滑落。
好痛。
14
我不再主動找江棲。
江棲打的所有電話,都被我掛斷。
我和他也不再出現在並肩出現在各種場合。
圈子裡的朋友都發現了不對勁。
很多人都過來旁推側敲,關心我和江棲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都一一被我搪塞過去。
閨蜜也擔心地來我家:「最近江棲和那個什麼沈青旋走得很近,枝枝,你們……」
我搖搖頭沒說話。
她嘆了口氣:「他怎麼不來和你解釋?」
我笑了笑,輕聲道:「可能……也沒有那麼在意吧。」
我垂著眼,看著手機中我爸給我發的消息。
【枝枝,我和你說的接手咱們家在國外的公司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爸在我小時候很忙,後來知道我被那個女人那麼對待後。
或許是愧疚,拼命想補償我。
他想讓我一步步接手溫家的公司,可我當時全部的心思在江棲身上,根本沒有考慮過。
但是現在。
我釋然地笑了笑:
「系統,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沒有自甘墮落到要去擋誰的路,也沒有必要去當誰的陪襯。
「我知道,你其實一直都不是站在我這邊的吧。」
系統一愣:【宿主,我……】
我搖了搖頭。
沒必要解釋,無所謂了。
我按下發送鍵。
【爸,我同意了。】
15
我把江棲送我的所有東西都掛到網上,委託閨蜜幫忙處理。
她不舍地看著我:「枝枝,真的要走?」
我笑著給她一個擁抱:「嗯。」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好行李到機場。
過完安檢,我駐足回頭看。
恍然間,五歲的溫眠枝站在不遠處,笑眯眯地揮著手。
她說:「往前走,不要回頭。」
我輕輕笑了笑。
然後繼續往前走。
頭也不回。
16
酒吧包廂。
一群人靠在沙發上聊天談笑。
一個圈子來來回回也就那麼些人,都是我和江棲的朋友。
突然有人問:「江哥,聽說最近你和溫姐吵架了?」
「溫眠枝雖然脾氣臭了點,但沒有什麼壞心眼。」
「對啊,這是怎麼了,誰不知道溫眠枝和江哥你關系最好。」
所有人都偏頭看他。
「和溫眠枝關系好?那是因為溫家對我有用。」
少年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懶洋洋。
話音落下。
包廂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錯愕地看著江棲。
許久,才有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打破沉默:「江、江哥,你喝醉了?」
因為溫眠枝的家世才接近她?
所有人都有可能說這句話,但江棲不可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