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江棲在後面輕聲道:「溫眠枝,你再跟我撒撒嬌好不好?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我自嘲地笑了笑。
三年前少年那句「她比較倔比較較真,你讓讓她唄」隔著三年再次撕扯著神經。
我有什麼資格?
我踩著高跟鞋有些晃悠地走在街上。
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江棲跟在後面。
很久沒有說過話的系統出聲道:【……宿主,有必要對他這麼狠嗎?】
有必要嗎?
我垂眸看著地面:
「人總是要往前走的,我也是,他也是。
「沒有江棲,我也能活得很好,他……也一樣。
「沒有什麼東西是忘不掉的,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一個月,一個月不行就半輩子。」
系統猶猶豫豫要說什麼:【其實他……】
卻戛然而止,沒接下去說。
我沒有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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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隻有一前一後兩個影子慢慢往前。
誰都沒有注意到,後面影子的主人一直靜靜注視著前方走得歪歪斜斜的背影。
23
不知道江棲在抽什麼風,每天看到他的頻率就跟過山車一樣起伏。
有時候一整天都看不到他人,有時候站在角落靜靜看我,有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的次數多得嚇人。
我……
已經沒有辦法了,索性就當看不到。
突然有一天,他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我的號碼。
電話裡,少年的聲音啞得嚇人:「溫眠枝,我發燒了,好難受。」
我皺著眉:「發燒了就去醫院,找我幹嗎?」
對面安靜了一會兒。
他低聲道:「可是我想見你。」
我手指一抖,下意識捏緊手機。
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是什麼情緒突然湧上來啃食著心髒。
酸得讓人眼角發澀。
我努力壓住異樣,平穩聲線:「江棲,我不是醫生,你應該去醫院。」
然後不等對面反應機會立馬掛斷電話。
我脫力地躺在床上,失神地看著天花板。
明明就是一個大騙子,為什麼總是三番五次來我面前晃悠。
【宿主,江棲現在真的在發高燒,別墅裡也隻有他一個人。】
……關我什麼事?
我抿著唇,定定地看著掛在牆上的鬧鍾。
五分鍾、十分鍾、二十分鍾、半小時……
「啊——真特麼煩死了,我真賤。」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認命地拿上車鑰匙下樓買藥。
到了江棲的別墅,剛想敲門,結果門根本就沒關。
我抽了抽嘴角。
好家伙,就等我是不是。
進了客廳,就看到江棲蹙眉閉眼躺在沙發上,臉上帶著病態的薄紅。
我到沙發邊拍了拍他想叫他吃藥,下一秒卻被江棲手一撈,倒在了他身上。
我臉色一變要起來:「江棲!」
燈光昏暗。
少年聲音低啞,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別動,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他閉著眼偏頭蹭了蹭我的頭發,一隻手輕輕地按住我的頭,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
另外一隻手慢慢地摩挲進我的指縫,和我十指相扣。
「……」
我就這麼靜靜讓他抱了一會兒。
看著少年眼下那一顆小小的的黑痣,我輕聲道:
「江棲,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厲害?隻要你出現我就會巴巴地跟著你走?」
我掙開他坐起來,看著眼前漸漸慌亂的少年。
我眼眶發熱:「可是我明明已經下定決心離你遠點。」
三年前臉頰被酒瓶碎片劃過的位置隱隱作痛。
界面寥寥的聊天記錄、提起另一個女孩開心揚起的嘴角、毫不猶豫越過我的背影、無意識的呢喃、傾盆的大雨,以及閨蜜發的當時聚會上江棲說話的錄音,隔著三年,在一瞬間像山洪決堤一樣鋪天蓋地地把我淹沒。
疼。
撕心裂肺的疼。
眼淚從眼角滑落,情緒在一瞬間崩潰。
「憑什麼啊?!!憑什麼我總是被你牽著走?!!
「憑什Ťù³麼你隨便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影響我的情緒?!!!憑什麼你隻要一出現就能讓我三年下的決心像笑話一樣?!!!
「江棲,算我求你了,離我遠點好不好?!!不要總是來招惹我!!
「我不是什麼都要靠你,沒有你我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
眼淚不自覺已經湿了滿臉。
我低聲道:「算我求你了,放過我好不好?」
江棲很久沒有動,就這麼怔怔看著我。
而後,一滴眼淚緩緩劃過他的臉,慢慢串成一條線。
他輕聲道:「可是,我過得不好。」
我瞳孔緊縮。
「我以為你會一直在我身邊,溫眠枝,我從來沒想過你會離開我。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試著不見你,不讓你討厭。」
少年捏緊拳頭:
「可是……根本就做不到。
「我一遍遍試探什麼距離讓你不覺得煩,但是一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但不要那麼狠心地剝奪我見你的權利好不好?」
他用指腹輕輕擦掉我的眼淚,看著我的眼睛溫聲道:
「什麼都給你,隻要讓我見見你。
「溫眠枝,我喜歡你,很喜歡。」
說不出那一瞬間是什麼感覺。
我怔怔地看他。
江棲低頭和我對視, 眼裡滿是繾綣。
「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我開口:「那你和沈青旋呢?」
這個被我和他刻意避開的名字終於被提起。
江棲張了張嘴,要說什麼,可是最後還是苦笑著閉上。
最後隻有:「我跟她沒關系,我不喜歡她。」
蒼白的解釋。
我搖搖頭:「我們不可能。」
24
聽閨蜜說江棲一件件把我掛到網上的東西買了回去。
有將近一千件。
閨蜜在電話裡感慨:「枝枝,他瘋了嗎?」
我垂下眸:「可能吧。」
時間過得很快。
到了年末,市中心的大廈有倒計時。
雪掛在路邊的法國梧桐上。
我圍上圍巾,裹上大衣出門。
大廈廣場已經擠滿了人,我攏起手掌哈了一口氣。
忽然餘光中一個人影定定地站在我身邊。
我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江棲。
我已經懶得去想他怎麼會在這裡,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江棲偏頭看著我笑:「溫眠枝,考慮我嗎?」
我懶得回答,這已經是他這個月不知道第幾遍問這個問題了。
倒計時開始了。
我心裡突然勾起一點惡趣味:「我喜歡你。」
江棲一愣,眼睛亮了亮:「真的嗎?」
潮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的耳垂蔓延到臉頰。
「……」
我看著江棲揚起的嘴角,突然覺得沒意思。
我面無表情:「假的。」
江棲眉眼都舒展開,無奈地看著我。
最後一秒落下,天空綻開了煙花。
所有人都在抬頭看煙花,發出驚嘆。
隻有少年低頭笑著看他的女孩,眉眼間都是溢出的愛意。
他彎起眼角:「沒事,我等你。」
江棲抬手,虛虛地給了我一個擁抱。
人群喧鬧中,我聽到他輕聲說:
「溫眠枝,新年快樂。」
【番外:系統視角】
本來我以為隻是接了世界意識一個普通的任務,特麼的沒想到是這麼大的坑。
世界意識想讓我待在這本書的女二身邊,維持男女主感情線正常發展。
我接的時候不以為意:【這不簡單嗎!】
這種任務我不知道已經接過多少個了。
男女主始終會在劇情的安排下走到一起,女二最多隻是當當絆腳石。
但是主線不是絕對的,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會導致事情發生偏差。
系統的作用就是減少意外發生,劇情偏離主線的概率。
其實我不就隻要在女二旁邊吹吹風,勸勸她,這個任務不就結了!
特別是這本書的女二溫眠枝還是個嬌縱愛鬧事的惡毒千金女配。
她的自尊心肯定不會接受自己和另外一個女生搶男主江棲。
隻要在男主做對不起她的事的時候勸她死心,那男女主不就鎖死了。
本系統這麼想,也真的這麼做了。
但是勸著勸著,在溫眠枝身邊待久了,我發現了不對勁……
溫眠枝根本不是劇情說的那種性格。
外表確實嬌縱,但是內心其實敏感得不像話,還特別喜歡一個人躲起來哭。
這不對勁啊。
這個惡毒女配是不是不太惡毒啊?!
我回溯到以前的時間段,看到了四歲的她。
小小的溫眠枝被她媽關在倉庫裡,小小的她蜷縮成一團。
外面下著大雨。
轟!
一聲悶雷炸響,接著閃電的白光一瞬間映亮倉庫。
溫眠枝抖了一下,臉上印著通紅的巴掌印,還掛著淚痕。
但是她沒有哭出聲,隻是小聲地抽噎。
可能四歲的她懂了,就算哭得再大聲,也沒有人會來救她。
這次是她五歲。
男主江棲擋在她前面,用石頭趕走了一個小屁孩。
我沒有錯過溫眠枝仰頭看向他眼裡的亮光。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落進了星星。
就算在我接觸的女配中,溫眠枝的顏值也是數一數二的。
我靠,那個惡毒的女人是怎麼能狠下心對這麼可愛的一張臉下手的?!!
要是我在溫眠枝小時候就來了,肯定會教她怎麼對付那個惡毒女人。
可是沒有如果。
我遇到溫眠枝的時候,她的心裡已經都是傷痕和補不了的破洞。
我一步步地看著肆意張揚的江棲怎麼慢慢地改變溫眠枝,把她拉到有光的地方。
溫眠枝變得愛笑了,也變得……更會隱藏自己。
她把自己灰撲撲的一面藏起來,對著江棲表現出來的永遠是那個好像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大小姐模樣。
我懂,她太想和江棲並肩了,她不需要可憐。
五歲之後,溫眠枝花了三年的時間把自己養好, 才以光鮮亮麗的世家小姐形象正式出現在江棲面前。
慢慢的, 來到了十歲。
溫眠枝拉著江棲去迪士尼玩。
出來後,江棲排隊去買奶茶,溫眠枝坐在長椅上,眼睛亮亮地看著手中的冰激凌。
那是江棲買的。
突然,她餘光瞥到一個小孩定定地站在一邊, 巴巴地看著她手裡的冰激凌。
溫眠枝的表情在那一Ṱųₘ瞬間明顯僵住。
她看了看冰激凌, 又抬頭看了看小女孩。
最後痛苦地閉上眼,把冰激凌往前一遞:「給,快走,不然我就要反悔了。」
小女孩彎起眼角接過:「謝謝姐姐。」
我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小孩身上的衣服並不合身,一看就沒有被好好照顧。
我知道,溫眠枝是在幫過去的自己。
到了二十三歲。
女主出現了,江棲和她的感情線也要開始了。
後來,就是現在。
江棲的情感慢慢地受劇情的影響,開始遠離溫眠枝。
我默默看著這一切發生。
聽世界意識說, 它這個世界的男主江棲情感不太好覆蓋。
我問為什麼。
它吐槽:【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對女二溫眠枝有這麼大的執念,每次情感波動都很大,更正了又傾回去,更正了又傾回去。】
再後來。
溫眠枝輕聲說:「不要江棲了。」
我愣愣地看著她, 明明是一堆數據, 卻也開始心疼她。
我的宿主,臉上的表情明明快哭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跑去找世界意識撂擔子。
【媽的, 這個任務誰愛做誰做!本系統幹不了這麼缺德的事!】
世界意識很生氣:【你瘋了嗎?!!】
沒瘋。
我明明是在拆散一對互相喜歡的人。
在看時間回溯的時候,我就沒錯過江棲對溫眠枝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
真以為江棲是什麼好脾氣的?
不是,隻有對我家宿主才這樣。
但是系統有保密條例,不能吐露任何超出任務之外的內容。
我就這麼看著看著啊,看著我家宿主離開。
果然, 出大事了。
江棲的情感波動太劇烈,終於強行掙脫控制。
我真的還沒見過那個世界的男主這麼瘋。
用自己的命威脅世界意識。
他說:「我隻要溫眠枝。」
世界意識在他的逼迫下隻能讓步, 但是條件是不能讓其他任何人知道關於劇情的事,包括溫眠枝。
不然,大不了魚死網破。
江棲同意了。
我悄悄幫溫眠枝遮蔽了行蹤。
然後,他就真的找了我家宿主整整三年。
看著他一次次想靠近溫眠枝, 又一次次被她推開。
我知道,她隻是太怕疼了, 她不敢。
江棲那小子的瘋狂程度還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特麼居然半夜洗冷水澡,淋了兩個小時, 又在空調下吹冷風吹了一夜。
好家伙, 終於如他的意,發高燒了,差點不省人事。
然後騷操作裝可憐給我家宿主打電話。
我目瞪口呆。
我也在江棲半夜哭得喘不上氣的時候悄悄問過他, 少年隻是輕聲說:「我該的, 畢竟我真的狠狠傷過她。」
有時候我也會可憐江棲想解釋又解釋不了的樣子,也心軟地想幫幫他,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畢竟,我真的見證過溫眠枝這幾年來撕心裂肺的疼。
嘿嘿, 就讓江棲那小子繼續努力追吧。
我家宿主可是很搶手的。
還有,溫眠枝這個小孩可不會輕易回頭,犟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