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我一心隻想撫平辛蒂這起伏不定的情緒，我立刻發誓道：「我不喜歡南奧，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辛蒂沒有說話，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中，我也觀察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的情緒到底如何。

我忐忑地等著辛蒂開口，心髒跳得飛快。

半晌，辛蒂若有所思地開口慢慢道：「姐姐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我趕緊點頭：「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聽到我的回答，辛蒂低聲笑了笑：「希望姐姐不要食言。」

突然，他的右腿強勢的擠進我的膝蓋間，攬著我腰處的那隻手收緊，另一隻手親密地掐在我的後頸處環抱著我。

或許是我許久沒回去，外面響起特曼妮夫人的聲音：「南希，你跑哪兒去了？」

我心裡緊張得怦怦直跳，特曼妮夫人的聲音離我很近，隻有一牆之隔。

但辛蒂卻不緊不慢地輕笑一聲，緊接著，就是辛蒂熾熱的呼吸向我湧來。

潮湿的熱意裹挾著我，他準確無誤地含住了我的雙唇。

門外是帶著怒氣的特曼妮夫人，而在門內是一片黑暗。

辛蒂像是一個青澀懵懂的少年，試探地吻住了我，他嘗到了甜頭，緊接著便是他鋪天蓋的、洶湧強勢的進攻。

眼前漆黑一片，我的世界霎時安靜，仿佛就隻剩下了我和辛蒂。

我幾乎要喘不過氣。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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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奧·肯德裡訂婚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首都。

當然，他心儀的對象絕不是我，而是與之門當戶對的泰勒公爵之女。

特曼妮夫人聽聞了這件事，先是大罵了我一通，說我不爭氣沒能吸引住南奧，

接著就又開始張羅起了別的宴會，勢必想讓我嫁到貴族中去。

辛蒂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他掐著我的後頸軟肉，眼神淡淡的，聲音陰沉：「姐姐想要嫁給貴族麼？」

我一看辛蒂這樣就知道他又不高興了，輕車熟路地拍了拍他的肩：「我不會嫁出去的，我就隻留在家裡陪著你。」

辛蒂垂眸，眼神晦暗不明地盯了我半晌，他俯下身吻住我：「姐姐，保證。

「永遠。」

我肯定地回答他：「永遠。」

20.

不知特曼妮夫人從哪兒聽說的消息，卡爾森王子要在全城的姑娘中挑選一位王妃。

她一下子就來了興趣，提前了好幾天給我搭配了各色各樣的衣服，

勢在必行地想把我打扮成整個宴會上最出色的姑娘。

我本以為辛蒂會因此生氣的，但沒想到他看起來情緒很穩定，

甚至有闲情逸致、慢條斯理地抽開我的腰帶，擁著我嗓音低啞地誇我好看。

到了宴會開始的那天，特曼妮早早地就讓馬車在門外等候，催促我和我的兩個哥哥上車。

我扒拉著車門，請求特曼妮夫人：「等一等辛蒂吧，等他出來跟我們一起去參加宴會。」

特曼妮夫人怒氣衝衝地盯著我：「南希！你什麼時候跟那個低賤的下人關系那麼好了？」

她強勢地扒開我的手，就想要關上馬車門：「他就是個低等僕人，不配去參加皇室的宴席。」

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跳下馬車：「你們不帶上辛蒂，那我也不去了。」

特曼妮夫人見我這副模樣，臉色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她用力攥著手，怒極反笑：「南希，你真不聽話。」

辛蒂不知什麼時候從室內出來了，他事不關己地靠在門框上，涼涼地掀起眼皮盯了一眼馬車上的特曼妮夫人：

「姐姐，你就跟著特曼妮夫人一起去吧，不用擔心我。」

21.

在去往皇宮的路上，特曼妮數落了我一路，她冷嘲熱諷道：「你巴巴地把臉貼上去，人家還不一定領情呢。」

蘇拉勸道：「媽媽，你就別再斥責南希了，南希也隻是太過於善良了。」

我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把特曼妮的話放在心上。

我隻是在思考，童話中辛蒂瑞拉換上了長裙穿上水晶鞋，坐著南瓜馬車參加王子的宴會。

辛蒂呢？他會來參加王子的宴會嗎？

辛蒂啊......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了。

到了宴會廳，我自覺地端了一杯酒躲到了角落裡。

特曼妮和兩個哥哥忙著結交貴族，也沒空來收拾我，我樂得清闲。

我自知自己入不了王子的眼，隻想安靜地觀摩劇情的發展。

沒想到，才坐下不久，我的耳畔就傳來了一道輕柔的嗓音：

「姐姐，你一個人在這裡坐著無聊嗎？」

我嚇了一跳，吃驚地轉過頭，就看見辛蒂的長發束起，化了一個漂亮的妝容，穿著繁瑣的宮裙。

他化的妝幾乎讓我認不出是辛蒂，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男孩子，

倒真的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

他笑吟吟地拎起裙擺，朝我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淑女禮儀：

「姐姐，今晚上有好戲看哦。」

22.

臨走前，他豎起食指朝我眨了眨眼：

「噓，不要讓別人知道你認識我。」

我縮在角落，看著辛蒂裝出一副柔順的樣子撞到了卡爾森王子。

他模樣漂亮極了，再擺出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任誰都會為之心軟。

卡爾森ťü⁵王子亦是如此，他甚至很有紳士風度地伸出手邀請辛蒂一起跳舞。

特曼妮夫人注意道這一幕，她根本沒認出來那是辛蒂，嘴裡卻在嘀咕道：「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女兒，竟然得了王子的青睞。」

卡爾森牽著辛蒂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我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盯著辛蒂。

他在燈火輝煌的宮殿中，臉上照映著瑩瑩輝光，看起來是一種雌雄莫辨的美，即使穿著女裝長裙也掩蓋不住他身上的氣質。

他就像是神的造物，美得讓所有人陶醉，不論男女。

卡爾森王子顯然被辛蒂迷住，一臉痴迷地看著對面的美人。

一舞結束，辛蒂禮貌地朝著卡爾森頷首：「王子，我該走了。」

卡爾森吃驚道：「舞會還有下半場呢。」

沒等他說完，辛蒂就像一陣風一樣地松開了卡爾森的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宴會。

卡爾森追了一路，也沒追到辛蒂，隻能怏怏地回了舞廳。

但眾人都知道，王子的心已經拴在了方才出現的神秘美人身上。

我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辛蒂到底想幹什麼？

23.

好在辛蒂沒讓我思考太久，他已然悄然換了一身男裝重新出現在我身邊。

宴會上人來人往，完全沒有人注意道辛蒂就是方才的美人。

他伸出拇指，輕輕擦掉我唇畔的蛋糕屑，嗓音甜蜜：「姐姐，好吃嗎？」

我分給辛蒂一隻盤子，誠懇地邀請他：「你也試試。」

辛蒂就著我的手咬了一口蛋糕，眼神落在舞池的卡爾森王子身上，他咀嚼片刻，輕聲道：「時間到了。」

下一秒，宴會上橫生變故。

卡爾森正和一位少女在舞池中翩然起舞，突然殿堂裡的七彩琉璃玻璃應聲而碎。

無數隻蝙蝠闖進殿中，黑壓壓的一片，像是惡狼聞著味，直直地撲向卡爾森。

一時間，宴會上亂做一團，場上充斥著尖叫聲，紳士小姐們四處奔逃。

辛蒂朝我伸出手，他嗓音含笑：「姐姐，該走了。」

他身後是一片混亂，數不清的蝙蝠飛過他身後，彩色的玻璃碎片窸窸窣窣地從高空墜落。

他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向我伸手，宛若神明。

我怔了一瞬，緊接著，就堅定地伸手握住了辛蒂。

他帶著我奔跑在長廊上，帶著我跨過欄杆，翻過圍牆。

身後是混亂的皇宮和聞聲趕來的士兵，

而我的世界好像就隻剩下了耳邊呼嘯的風聲和辛蒂握住我的那雙溫暖有力的手掌。

24.

停在我面前的，是一輛漂亮的南瓜馬車。

阿蒂仙闲闲地坐在馬車前方，手裡捏著韁繩。

他看到我，面色溫和：「好久不見，南希小姐。」

回家的路上，我才從辛蒂和阿蒂仙的聊天中拼出了事情的始末。

辛蒂的母親曾是女巫，生下辛蒂後，身體每況愈下。

特裡斯過了新婚燕爾的那段時期，開始猜忌起自己曾為女巫的妻子，畢竟女巫在這個國家可是避之不及的可怕存在。

正巧那時卡爾森王子身體不好，面臨早夭的風險。

不知從哪兒聽說的消息，以女巫的心髒入藥就能治好卡爾森。

國王找到了特裡斯，特裡斯那時隻是個平平無奇的商人，國王以爵位許諾特裡斯，特裡斯自然心動。

二人合謀取下了辛蒂母親的心髒，陰差陽錯地竟治好了卡爾森。

特裡斯開始時覺得對辛蒂愧疚，但隨著辛蒂一天天的長大，越長越俊秀，他不但開始懷疑辛蒂的出生，還更對辛蒂產生了厭惡的心理。

若不是阿蒂仙照看辛蒂，隻怕辛蒂早就死了。

辛蒂在家中裝得柔順無害，隻為了不讓特裡斯男爵起疑，他才好趁著今天接近卡爾森。

辛蒂的手搭在我的肩上，他面上是笑吟吟的，嘴裡說的話卻像是淬著毒：「我怎麼舍得讓他們這麼快就死去呢，我要讓他們曾經參與過那件事的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走向消亡，卻無可奈何。」

25.

特曼妮夫人回來時，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從他們的口中，我得知了宴會上我沒看完的劇情。

卡爾森被那群蝙蝠攻擊，撕咬得全身血淋淋，眼見著是活不久了。

最大的嫌疑就鎖定在了跟卡爾森跳舞的神秘女子上，國王立刻下令讓士兵搜尋，但沒有結果，神秘少女就像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毫無蹤跡。

特曼妮夫人等人都被仔仔細細地盤問了一通，才準許放出宮殿。

她看我早已經在家等候，擔心道：「你這死丫頭，我怎麼到處都找不到你。」

我面不改色地撒謊：「我待著無聊，就提前回來了。」

特曼妮一時也顧不上分辨我話語中的真假，她嘆了口氣，摸摸我的頭頂：「嚇死我了，你沒事就好。」

我愣了一下，感受著特曼妮手心拂過我頭頂的溫度，罕見地品出了兩分來自母親的關心。

晚上，辛蒂坐在床畔，燭火跳越，昏黃的光線照在他的臉頰上，反倒顯出了幾分溫柔。

他親昵地撫摸著我的頭發：「姐姐，我原本的打算是讓特曼妮為我那個不中用的父親陪葬。

「但我喜歡你嘛，你舍不得她，我也就不殺她啦。」

他眼睛裡帶著一種近乎於天真的殘忍：「姐姐，你看我多喜歡你呀。」

我躺在床上，卻罕見地覺得疲憊。

劇情結束了，我早晚都會回去的。

我對辛蒂承諾的永遠，不過是我的一句玩笑話。

我隻是一個看客，帶著冷漠的神情欣賞著劇中人的愛恨掙扎。

但辛蒂快要把我拉下深淵了，我現在就趴在深淵邊上，進退兩難。

26.

我得知國王也病倒了，是在卡爾森出事的幾天後。

辛蒂得知這個消息，高興得眉飛色舞。

臥病在床的特裡斯男爵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帶著驚恐的目光看向辛蒂。

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響，想要說話。

但辛蒂Ṭü⁼輕飄飄地伸出食指，貼在特裡斯的唇上：「噓，爸爸，保密。」

特裡斯帶著絕望的神情注視著辛蒂，

隻留下不明所以的特曼妮夫人，罵罵咧咧地照顧已經說不出話的特裡斯男爵。

這個時間段，一直掉線的Ṱṻ₍系統似乎也被修好了，不帶感情的電子音詢問我：「旅行者，您的行程結束，是否選擇結束行程返回出發地。」

我的手在光屏上猶豫許久，最終還是點了確定。

我是個孤兒，在星際打了十年的工，終於湊夠了這次旅行的星幣。

這個世界再美好，也不是真的，我隻是個外來客終歸還是要回到我自己的地方。

電子音道：「3 天後開始傳送，祝您好運。」

這幾天，辛蒂似乎格外地黏著我，他帶著纏綿的神情望著我：「姐姐，你會永遠陪著我嗎？」

我點點頭，嘴裡說出的卻是違心的話語：「嗯，我會永遠陪著你。」

等我走後，這個世界就會被修正，系統會將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抹淨。

童話故事裡誰也不會知道，我曾經來過。

辛蒂瑞拉不再依賴美貌，不需要穿上水晶鞋討好王子，他自由勇敢，他會擁有著不一樣的人生。

27.

傳送開始時，我和辛蒂並肩坐在閣樓上，望著日薄西山，晚霞在天空織出了一片上好的綢緞。

系統的電子音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隻是不知為何，斷斷續續地帶著些許沙啞：「傳送準備，倒計時 59，58......」

我安靜地看了一眼身邊面色如常的辛蒂，溫柔道：「再見呀。」

辛蒂聽到我這句話，眼神頓時沉了下來，他一把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姐姐，你要去哪兒？」

我輕聲道：「我要回我自己的世界啦。」

辛蒂厲聲道：「你不許走，你隻能留在我的身邊，哪兒也不許去。」

我已經開始感覺到系統的拉扯感，我輕輕地捧住辛蒂的臉頰，吻了一下：「我不屬於這個世界，但是這段時間我過得很開心。」

辛蒂一把抱住我，他嗓音沙啞，他的臉上露出了罕見的脆弱神情：「別走，姐姐。

「我愛你。」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帶著哭腔。

他眼眶裡蓄著淚，柔情地看著我。

身後是系統的拉扯，身前是露出柔弱神情的辛蒂，我的心動了一下。

我輕聲道：「你說什麼？」

辛蒂呢喃道：「我愛你。」

我這時發覺，系統的電子音卡殼，數到最後一秒的時候，就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那個「1」字怎麼樣也無法從系統的嘴裡吐出。

系統發出滋滋的沙啞電流聲，耳畔響起警告，系統是一片混亂。

我輕聲問系統：「我走不了了嗎？」

系統機械地播報著：「世界出現故障，系統故障損壞......」

我沉默良久，最終回握住辛蒂的手，下定了決心：「我不回去了，我就留在這裡。」

這裡有愛我的人，愛能破萬物，也能跨越時空。

辛蒂愛我，我願意留在這裡。

辛蒂高興地擁住我，他親昵地貼在我的頸脖處，他睜著眼睛，看著系統所在的虛無。

他的唇畔勾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姐姐，恭喜你，考驗通過了呢。

「我會從現在開始愛你，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