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紀念日那天,我老公喝醉了,抱著我說胡話:「楊意,我做夢都想把你娶回家......」
女人聽到這話誰不感動落淚呢。
但我不是楊意,楊意是他死去的前女友。
1
把喝得醉醺醺的周以澤從酒吧帶回來之後,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
他正低著頭,一隻手捧著我的側臉,另一隻五指伸進我的發裡,用力地吻著我的唇。
大抵是常年握著手術刀,他指腹覆著一層淡淡的薄繭。
摩挲我臉頰的時候,讓我感覺有些痒。
而他的唇跟他冷冰冰的性格不同,是溫熱的,帶著濃烈的酒味。
我被燻得好像也有點醉了,微微仰起頭,開始慢慢地回應。
結婚三年了,我和周以澤雖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卻過著毫無交集的生活。
他工作很忙,經常一天有好幾臺手術要做,常常他回來,我已經睡了。
這似乎還是我們第一次接吻。
曖昧的氣氛正濃,他埋在我的頸窩,手不知何時來到我後背,挑開了我的扣子。
我臉一燙,卻沒有阻止。
突然間,似乎有什麼湿熱的液體滴在我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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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意,我做夢都想把你娶回家......」
他的聲音很輕,語氣不復平日的清冷,滿是柔情和眷戀。
我身體驀地一僵。
女人聽到這話誰不感動落淚呢?
但我不是楊意,楊意是他死去的前女友。
2
我猛地推開了周以澤,然後瘋了一樣拉扯好自己的衣服,手指攥得很緊。
大概是我的反應太過劇烈,面前的男人緩緩坐起身,揉了揉眉心,似乎在緩解醉意。
即使是這個時候,他依舊給人一種清冷淡漠的感覺。
隔著迷蒙水霧,我和他視線對上。
此時他的眼睛很黑,無波無瀾,看不出其他任何情緒。
我不知道周以澤到底恨不恨我。
當年,楊意拼盡全力救下了我落水的弟弟,自己卻再也沒能睜開眼。
而再過幾天,就是他們的訂婚典禮。
我有時會想,如果那時候我沒把我弟帶過去,說不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三年了......」我極力想要克制,然而開口的聲音還是有些發顫,「你還想著她嗎......」
他隻是定定地望著我,忽地扯了扯唇,「你不也是一直想著他嗎?」
我一愣,想好的話竟在瞬間忘得一幹二淨。
周以澤說的他,是楊沐。
楊意的親弟弟,我的前男友。
那場意外後,楊沐沒有辦法繼續跟我在一起,一聲不吭地坐上了去美國的飛機。
剛被分手的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把自己關在家裡。
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腦袋一沾到枕頭就開始鋪天蓋地的噩夢。
夢裡,渾身湿漉漉的楊意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
接著畫面一轉,急診室裡醫生面無表情地告訴我,
「你弟人雖然搶救回來了,但由於長時間大腦缺氧,已經形成腦死亡,清醒過來的概率微乎其微。」
漫長的黑夜中,我被驚醒,惶惶然坐在床上,望著手機上那個早就爛熟於心的號碼發呆,怎麼也按不下撥通鍵。
這麼多年和楊沐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裡不斷湧現,我矛盾,掙扎,糾結,卻始終無法釋懷。
這件事,好像誰也沒有錯。
直到那天,周以澤來敲我家的門。
進門後,周以澤盯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微微停頓了片刻,也不說話,就坐在沙發上抽煙。
一根接著一根,像是沒有盡頭。
我靠著牆壁,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他身上穿著一件白襯衫,那張清俊的臉就隱在煙霧中,比平常多了幾分深沉。
心裡一時間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我和周以澤其實並不算很熟,要不是楊意,我們不會有半點交集。
可如今楊意......我不知道他來找我的原因是什麼。
「我們結婚吧。」
當我動了動唇,正要開口,就突然聽到這麼一句。
我當場愣住,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可周以澤卻極為認真地重復了一遍,「時雨,跟我結婚吧。」
屋內燈光很亮,我卻還是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眼裡似乎一如既往的平靜。
唯一清楚的,是此刻他眼底倒映著我。
其實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我本該拒絕的。
可是那時候,還沒來得及反應,周以澤突然站了起來,長腿邁開,慢慢朝我走來。
我的心也跟著他的步子狂跳起來,挺直腰板佯裝鎮定,生怕他發現什麼。
然而周以澤還是看到了。
他彎腰,一把掀開那層明顯凹凸不平的軟毯,目光緩緩掃過被暴露出來的,散落了滿地的安眠藥。
時間有一瞬的凝滯。
他默了默,然後撿起了一顆。
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地捏著那顆白色藥丸,光線籠罩,指關節泛白。
他頓住,猛地抬眼看向我,扯了扯嘴角。
周以澤是一個沒什麼情緒的人,我從來沒見過他那樣的笑容。
有些諷刺,有些陰鬱,甚至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
「連死都不怕,還怕跟我結婚嗎?」
當時的我已經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了。
父母離世那年,我弟四歲,我也才剛讀大二。
幾乎是我一個人撐起了我和我弟的世界,而楊沐,是我灰暗又蒼白的人生中出現的唯一一束光亮。
然而上天好像特別喜歡跟我開玩笑。
本以為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幸福,猝不及防地,楊意間接因我而死,楊沐不辭而別,我弟又成了植物人......
那種綿延不絕的煎熬和愧疚,那種畫地為牢,無能為力的壓抑和折磨,幾乎要將我整個人壓垮。
沒想到在我想要尋求解脫的時候,周以澤恰好來了。
我看著面前這個男人。
心裡突然一片平靜。
反正我對自己的人生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既然他想結婚,那就結吧。
就當,幫他吧。
然後,我們就真的就結婚了。
後來我才知道,周以澤著急結婚,不過是想找個人來應付家裡的逼婚而已。
可是為什麼是我?
偏偏是我呢?
我曾經裝作不經意地問過他。
那時周以澤正在看書,甚至沒有抬頭,「因為你不會愛上我。」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知怎麼,卻讓我喉間胸口陣陣發堵。
也是那一刻,我才明白他到底有多愛楊意。
我們的婚姻,橫亙著一條人命。
我對他,會愧疚,會陌生,卻獨獨不會生出感情。
而他到時候也能全身而退。
可是,他失算了。
3
「楊沐已經有女朋友了。」周以澤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我聞言一怔,「你說什麼?」
「前幾天我碰到楊沐了。他回國了,身邊還跟著一個女生。」
周以澤默了兩秒,盯著我的眼睛,像是在捕捉著什麼,語速很慢,
「我看到他們去挑選婚戒。」
我微微睜大了眼,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復雜。
楊沐......要結婚了?
「聽到這個消息,你很難過?」
周以澤說這話時的語氣聽起來很奇怪,但我卻沒心思去深究,輕輕搖頭,「沒有。」
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和楊沐之間已經完了,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可能。
然而下一刻,周以澤突然伸手箍住我的臉,冰涼的指腹在我臉頰極慢地碾過。
聲音很冷,莫名有種不悅質問的感覺,「既然不難過,那你哭什麼?」
我哭了?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眨了眨眼,發現確實是湿潤的。
「如果你想去挽回他,我可以告訴楊沐,我和你是假結婚,各取所需而已。」
我驀然抬眼看他,眼眶水霧氤氲,幾乎就要看不清他那張漠然的臉,哪怕離得這麼近。
是啊,各取所需。
周以澤需要一個絕對不會跟他有任何感情糾纏的女人來應付家裡的逼婚,所以他找了我。
而我那時候絕望地需要一個人來忘記楊沐,不管是誰都好,所以我答應了他的求婚。
當然,這是他以為的。
那股被刻意壓下去的情緒又冒了出來,一層層酸意漫上了心髒。
我開始痛恨自己,明知道他對楊意的感情,明知道在這場算不上博弈的博弈中,他始終置身事外,為什麼還要任由自己不可避免地陷下去?
這一刻,我甚至想自暴自棄地直接告訴他,「我哭是因為你!」
可我說不出口。
這句話堵ŧṻₘ在我的嗓子眼,一旦開口,就會粉碎我和他刻意維持的局面,萬劫不復。
或許是看我太久不說話,周以澤權當我是默認,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今天的事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淡淡地丟下這句話,起身走了出去。
我注視著他的背影,看著他走遠。
他步履穩健,不歪不晃,跟剛才還需要我攙扶的醉鬼截然不同。
意識到什麼,胸腔霎時更堵更悶,連呼吸都有些不暢。
所以,他是在裝醉嗎?
4
那晚之後,我跟周以澤原本就脆弱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他直接不回家了,而且一句解釋也沒有。
我一直都知道,這場婚姻,除了有名無實,周以澤其實給了我很大的尊重。
他永遠都會把婚戒戴在手上。
他身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周太太。
就算工作忙得再晚,他都會回家。
記得那次,我在沙發上睡著了,醒來卻發現身上蓋著一層灰色薄毯,薄毯上清冽好聞的氣息彌漫在鼻尖。
心念微動,目光隨意一瞥,剛好看見周以澤在廚房裡有條不紊地煮夜宵。
霧氣沾染在他清冷的眉眼間,漸漸淡薄,越發清雋。
察覺到我的視線,他也隻是抬眼看了我一眼,沒什麼太大反應。
不過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裡卻拿著兩副碗筷。
吃完飯,我自覺收拾Ťů₂碗筷,伸手拿起碟子的時候,周以澤站起來,接過我手裡的碟子,淡淡地說,
「你今天不方便碰冷水,我來。」
我張了張嘴,那句「你怎麼知道」卡在喉嚨裡,最終沒能說出口,隻能呆呆地望著他把一切收拾好,走進廚房。
好像是從那時候起,我和周以澤的關系便漸漸有些不一樣了。
然而這些天,我蜷縮著身子坐在沙發上,投屏的電影放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沒等來那道熟悉的身影。
終於忍不住打電話給和周以澤一個科室,之前還做過我們婚禮伴郎的梁山。
我拐彎抹角說了一通,梁山還是聽明白了我的來意。
「以澤哥這幾天手術排得很多,他就直接住在醫院了,嫂子,難道他沒跟你說?」
我攥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沒有說話。
梁山「呃」了一聲,試圖用輕快的語氣化解僵硬的氛圍,
「嫂子,你別多想,說不定他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呢!」
我呼吸微滯,「驚喜?」
「是啊,昨天我去他辦公室找他,剛好看見他手裡拿著一個首飾盒,裡面是一條項鏈,應該是準備送給你的。墜子是一顆銀色的六芒星,可漂亮了......」
掛完電話,我愣了好半天,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在心底彌漫開來,沿著滾燙的血液蔓延至身上每個角落。
梁山說的是真的嗎?
恍惚間,他那晚故意裝醉,喊楊意的名字試探我的反應的畫面,驟然浮現在腦海。
還有那個夾雜著淡淡酒精氣息,溫柔纏綿的吻......
心裡轉過無數種猜測,一個最不可能的想法破開了土壤——
他會不會,也有一點喜歡我?
這個猜想在我心中撕開了一條條裂縫,無數道期望雀躍的光透過裂縫照了進來。
我不敢確認,卻又不想......否定。
周五,處理完工作室的事,我叫了輛出租準備回家。
系好安全帶,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是一條陌生短信:
「時雨,我回來了,想約你見一面。」
我盯著短信看了好一會兒,把手機熄屏。
車平穩地運行,我有些失神地望著窗外。
夜晚的風泛著涼意,光怪陸離的霓虹燈透過車窗閃進車裡。
明明滅滅的光影中,我卻好像看到了周以澤那張清冷的臉。
這才意識到,才一個星期沒見,自己好像有些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