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攝政長公主。
我的侄女是虐文女主,她要跪在相府庶女的面前行妾禮。
因為她愛上了永寧侯府的世子,甘心做妾。
然後我給永寧侯府來了個滿門抄斬大禮包。
之後世子爺逃出來了,他成了新帝,把我殺了。
被萬箭穿心的時候我才知道,我這樣的事業批,是虐文裡的炮灰。
一
我死的時候二十六歲,死在太極殿。
彼時我提著長劍守在宮門,和趙暄的兵馬對峙,我臉上還有斑駁的血跡,他渾身殺伐之氣,率領身後的兵馬,看我的眼底都是輕蔑。
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戰,最後我能撐住的,隻有皇室女的氣節。
趙暄看在坤儀的面子上,並沒有把我充為軍妓,很體面地賜了我萬箭穿心。
箭矢沒入骨肉,我疼得指尖都在發麻,我最疼愛的坤儀淚眼婆娑,赤著腳跑進來,她摟著我哭,大罵趙暄狼心狗肺。
我疼了坤儀十來年,把她寵成了大齊最尊貴的公主,她哭成這樣,我還是很難受的,我想抬起手為她抹去眼角的淚,可實在太疼了。
疼得心尖微顫,絞在了一起。
坤儀答應我,她一身烈骨,不會再原諒趙暄了!
後來我就死了,坤儀也和趙暄大鬧了一場,誓有不下黃泉不罷休的意思,她拿著刀要讓趙暄償命,要殺了這個作踐她、滅了她全家登基的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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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們一胎三寶,幸福順遂地過完了一生。
二
等我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有人晃著我的手臂,見我醒了,她眼巴巴地看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姑姑,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十五六歲的坤儀生得粉雕玉琢,眉眼精致又漂亮,橫波盈盈,顧盼生輝。
坤儀是個很好的姑娘,就是腦子不太好。
我的哥哥就她這麼一個女兒,所以她是在窮奢極欲裡長大的,她有世上最精美的珠寶,最華麗的轎輦,最尊貴的封號,等她長大以後,也會有最好的封地。
整個京城有無數俊俏的男人供她挑選。
可她偏偏看上了趙暄那個狼子野心的狗男人。
我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把袖子從她手裡扯了出來,這是我回來的第三天了。
如今皇兄打算辦一個宴會,為我挑選驸馬,坤儀也就是在這場宴會上結識趙暄的。
少年趙暄英姿勃發,鮮衣怒馬,是整個京城一等一的少年,他能得到那些贊賞和誇耀,很正常。
我將將下馬車,坤儀就要跟著我,我回過頭睨了她一眼,說:「野菜好吃嗎?」
坤儀一愣,因為自我重生回來,她已經吃了整整三天的野菜了,她苦著臉搖搖頭。
我道:「你可以回去繼續吃了。」
「姑姑!」
「快滾。」
如今我已經不指望我的皇兄能夠坐穩這個皇位了,但也不會把朱家的江山拱手讓人。
他們守不住這個位置,那這個皇帝,換我來當。
三
前世的時候我至死都沒有婚嫁。
趙暄能成功策反骠騎將軍,發動政變,有很大的一個因素是我的皇兄太懦弱了。
他是嫡子獨子,就是當太子的時候穿著龍袍在父皇跟前晃悠,父皇也隻會由衷地誇贊:「好大兒穿得真好看,就是腰還要收一下。」
他的登基意料之中地順遂,朝堂上有我幫他周旋,後庭有溫柔賢惠的皇後,生下了出挑的長子和活潑的坤儀,這一生都很圓滿。
如果不是死過一遭,我也不敢相信坤儀會僅憑一己之力,就把整個皇室葬送。
等我到了宴會上,皇兄和皇嫂已經在等著了,還有太子也朝我和煦地笑了笑。
皇兄平庸又憨厚,皇嫂溫柔大方,朱徵也恭順謙孝,他們坐在我面前,可我還記得,朱徵的頭顱懸掛在城牆上,皇兄躲在殿裡,像一條狗一樣瑟瑟發抖,最後被人灌下鸩酒,皇嫂舉劍自刎……
活生生的、血淋淋的,就是如今想起來,我都控制不住地心口絞痛。
「妙善,快過來坐,坤儀呢?她沒有隨你一塊兒來嗎?」皇後笑晏晏地道。
我朝她走過去,斂下眼底的酸澀與譏嘲,說:「她身子不舒服,我先讓她回去了。」
皇嫂頷首,說:「你以後可不能再慣著她了,過兩日就讓她搬回宮裡,也不能成日在你府裡住著。」
我頷首,應了下來。
等皇兄問到我可有心儀的男子的時候,我的目光掠過下面的青年才俊,恰巧和趙暄的目光對上。
趙暄的眉眼間還有幾分少年的青澀,看到我的時候彎起嘴角,稍稍挑眉,風流無邊。
差點忘了,他當初也是我的驸馬人選。
隻是在宴會上被坤儀纏住了,所以挑選的時候他並不在場。
我前世的時候並沒有嫁人,或者說,我沒有活到嫁人的那一天。
這一次,我抬起手指,越過一眾的世家子,指向了人群中的趙暄——
旁邊的崔庾。
四
崔庾出身將門,隻是大齊長久沒有戰爭,所以武將沒有用武之地,如今朝中重文輕武,武將已經漸漸受到了冷落。
而我登基,兵權是不可或缺的。
我緩緩道:「我要嫁的人,便是崔家嫡子,崔庾。」
皇兄和皇嫂對我挑的這個人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說不滿意吧,崔庾祖上滿門忠烈,上上下下的男丁幾乎都死在戰場上;說滿意吧,但趙暄、檀策又好似是更好的人選。
不過對於我看中的人,皇兄是不會過多置喙的,立即應允了下來。崔庾這個榆木腦袋,大概還不知道我是怎麼看中他的。
在宴席過後,我單獨見了崔庾一面,前世為守宮門而死在禁衛軍前的少年,如今站在我面前,眉眼間還有兩分不好意思,腼腆地喊了我一聲:「殿下。」
我看著他,算是回應,說:「崔庾,孤聽說過你。」
我還見過他血跡斑斑的模樣,在千軍萬馬前的誓死抵抗。
讓我難受的是,皇家的嬌女親手引進豺狼,備受冷落的世家子血濺太極。
「崔庾,你受苦了。」
他怔怔地看著我,笑起來,說:「不苦,殿下,能尚主,是臣的榮幸。」
五
雖然坤儀沒能去得了宴會,但她不知怎的還是和趙暄勾搭上了,而趙暄的那個白月光,相府庶女蘇卻雲還沒有死。
趙暄已經拒絕了她的邀請三次了,她還恬不知恥地勾纏上去,如今躲在屋子裡借酒澆愁,渾渾噩噩的。
但我已經不想管了,前世的時候我會為她撐腰,為她出頭,可扶不上牆的爛泥本該是一顆棄子。
人各有命,她活該。
「殿下,吏部尚書已經抱病許久,若是再拖些日子,應該就要遞辭呈了。陛下的意思是,這個出缺要不要讓永寧侯世子來頂上……」暗衛稟告道。
「皇兄這幾日見過誰?」我蘸了蘸墨,漫不經心地問。
暗衛立即道:「坤儀公主回過宮。」
我想也是,嗤笑一聲,道:「不準,讓他抱病掛吏部尚書銜,吏部的事情讓檀策這個侍郎來掌。自今日起,壓住永寧侯府一切冒頭的可能。」
「坤儀若是有異,讓她來找孤。」
暗衛應下,連忙告退。
趙暄是個什麼東西,隻要有我在,他休想往上爬!
時隔幾天,坤儀總算從皇兄那裡知道了趙暄升遷無望的消息,馬上就來鬧了。
我逗弄著籠子裡的鳥,看著她義憤填膺的樣子,猶如看到前世我慘死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看著趙暄的。
我問她:「你想替他求官?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嗎?」
坤儀一愣,我道:「你不知道,那孤告訴你 他現在正在陪蘇卻雲踏雪尋梅。你在孤這裡為他嘶聲竭力,他擔心的是蘇卻雲的大氅暖不暖和,會不會受寒。」
「你要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你就是死外邊,爛透了,孤都不會多看你一眼。可你是皇室的公主,你要自甘下賤就別頂著皇室的名頭!你如今的做派,孤都替你丟人。」
坤儀似乎被嚇到了,怔怔地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畢竟前世的時候我確實讓趙暄當上了吏部尚書,面對坤儀也是好生勸哄,舍不得說一句重話。
可如今我看清了,好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她能醒悟過來自然好,她要撞死在南牆我也會給她一個體面。
坤儀立即跪在了我的腳下,拉扯著我的衣裳,道:「姑姑,求求你,我是真的喜歡他,我想嫁給他,我不在乎他愛不愛我,我隻想嫁給他……」
「孤又沒有攔著你不讓你嫁,孤會讓宗室將你除名,到時候你一個庶民,你想嫁誰,孤管不著。你也別喊姑姑了,孤嫌髒。」
坤儀生生怔住了,咬牙看著我,最後帶著哭腔道:「姑姑,你為何要如此逼迫我?」
「孤逼你?坤儀,路孤都已經給你了,選擇權在你手裡。」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少女匍匐在我跟前,百姓的賦稅將她養得細膩嫩肉,皇權的尊貴讓她儀態良好。
她是整個王朝最尊貴的女人之一,她柔弱又乖順,是溫室裡嬌養出來的兔子,她當然可以轟轟烈烈地去愛一個人,因為替她殿後的是我,為她承受世人苛責的是皇室。
細細剖開整件事的脈絡,她並不無辜。
她應該永遠痛苦,永遠活在悔恨和愧疚當中,但她最後還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然後故作姿態地安慰自己:父皇和姑姑不希望我永遠沉溺在過去裡。
她踩著朱家的屍體奔赴她的愛情,還想要我九泉之下原諒她,簡直痴人說夢。
六
後來在坤儀的生辰宴上,我等到了皇兄給趙暄和坤儀賜婚的聖旨。
趙暄還挺硬氣,當場就回絕了,聲稱自己和蘇卻雲早已定下婚約,不能言而無信、始亂終棄。
坤儀見此已經按捺不住了,我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似乎被我眼底的威懾嚇住了。
因為前世的時候她就是這樣衝出去,當著京城世家的面說出願意給趙暄做妾這種話的,就連皇兄都氣得差點嘔出一口血。
但人家有婚約在先,趙暄又護蘇氏護得緊,坤儀跪在太極殿前頭都磕破了才求得這門婚事。
但如今她應該是想起了我和她說的話,雖然心痒撓抓,但又緩緩坐回去了,一個字都沒有說。
我將酒盞扣在案上,如果坤儀不是皇室的人,她嫁給趙暄也好,嫁給流氓乞丐也好,該受的磋磨她自己去受。
但是她頂著皇室的名頭去給人做妾就是連帶著作踐我。
而且趙暄這個人我肯定會收拾的,等我解決了他,她要是披麻戴孝地嫁給他我還能贊她一聲忠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