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配她一心搞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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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趙將軍再疼愛趙明珠,也不會因為女兒的一句話,就像喝了迷魂湯一樣把兵馬奉上。


之後我就「抱病」了,閉門謝客,然後帶著暗衛孤身前往邕州,京城的事宜隻能交給我的心腹。


我這一去就是一個月,趙將軍未免太難纏,軟硬不吃,他有顧慮是對的,無論我登基還是朱徵登基,他的地位都無法撼動。


我在邕州待了這麼久,京中加急催我回京的信件已經來了好幾封了,但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但送來的信件裡提到,坤儀失蹤了也就算了,就連暗衛也把朱徵給跟丟了,如今兩個人都下落不明,皇兄急得團團轉。


那一刻我也是慌亂的,卻攥緊信紙,故作鎮定地把信給了趙將軍。


在他看完信件,面露難色後,我冷笑道:「如果隻有孤活下來呢?」


「趙將軍,孤是女子又如何?孤也是朱家的子女,是宣帝和孝慈皇後的嫡女,孤身上流淌的,也是朱家的血脈。」


我看著他,最後大言不慚地說:「你當然可以猶豫不決,孤會讓你別無選擇。」


我轉身就要走,卻在我剛剛跨出門檻的時候,身後的人忽然道:「殿下留步!」


我挑眉,稍稍松了一口氣,帝王心術,玩的就是誰最敢下注。


出了趙府,我立即讓人加派人手,尋找朱徵。


原來他早發現了我的人在暗中跟著他,他存心和我賭氣,借著落腳的時候就把我的人給甩掉了。


我速速回京,日夜兼程,等回到府邸的時候疲憊不堪,檀策早早地立在寒夜裡等著我,我和他匆匆忙忙地進了屋子。


我道:「怎麼回事?」


「殿下和趙將軍商議得怎麼樣?」檀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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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一口氣,道:「他有些飄忽不定,但必要時候會出兵。」


檀策立即道:「如今正是殿下上位的好時候!」


我已經很累了,如今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壓了兩口茶水下肚,手指輕輕敲著案幾,說:「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


「如今陛下病重,太子失蹤,是殿下登基的最好時候!」


我攢眉,「皇兄生病了?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人告訴我?」


檀策緘默,最後道:「殿下既然想要那個位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應當高興才是。」


「你哥死了你笑得出來?」


檀策從容地道:「如果我身處殿下這個位置。」


「朱徵找到了沒有?」我攢眉道,說實話我沒想過要傷害朱徵,就算我登基了,他最差的結局也不過是封個藩王去封地,然後平安度過餘生。


檀策搖搖頭,說:「已經加派人手了,但他和坤儀公主都沒有找到。」


我看著他,說:「世上早已經沒有坤儀公主了,一個庶民而已,她怎麼活、怎麼死,都是她咎由自取。」


隻是朱徵啊,一直是個好孩子,我輕輕嘆了一口氣。


檀策看出我的疲憊,很快退下了,留下了時間來給我慢慢斟酌。


我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讓人把周次輔喊過來。


十五


皇兄病的那些日子,折子都不過他的眼了,長公主府仿佛成了一個小朝堂,那些深紅品青,進進出出。


如今最大的問題還是漠北,最近越發囂張了,接二連三地侵擾邊境,誓要在皇兄病重的時候攪弄風雲。


從前我最擔心的漠北戰爭,如今也成為了我登基的籌碼。


因為一旦戰爭開始,大臣就必然不會在此時換皇帝,擾亂軍心民心,所以檀策才會敲打我,讓我盡快動手。


但如今不一樣了,皇帝病重,太子失蹤,我儼然成為了大齊的「小君」。


在這個時候,隻有我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大臣們隻能擁立我,別無選擇。


漠北戰爭持續了一段時間,崔庾已經被我點為副將派出去了,趙明珠的父親也立即來信,表明了堅定擁護我的態度。


我的人脈在朝中錯綜復雜,根深蒂固,這無疑是送上來給我的機會。


檀策已經不止一次勸我早早下手,可我看著蔚藍色的天,奶白色的雲浮動,莫名想起少時皇兄教我念書,一字一句地:「自憐湖海三年隔,又作塵沙萬裡行,欲問後期何日是,寄書應見雁南徵……」


微風拂過窗,他們都在逼我發動政變,抓住天機謀反,可我還是道:「我想入宮,見一見皇兄。」


檀策自然沒有資格阻攔,隻是有些躊躇,我才不管他怎麼想的,別人從來不能阻礙我的判斷。


下人準備轎輦,等到皇宮的時候,我才知道皇兄病得有多重,他已經不太起得來身了,臉色憔悴,整個人猶如被一座大山壓倒了。


我猛地一怔,因為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是裝病的,畢竟他一遇到大事就「犯頭風」,長年累月,我都習慣了。


「皇兄!」我提起裙擺打簾進去,他的雙頰凹陷,一雙眼睛渾濁沒有光彩,似乎聽到我的聲音才抬起眼皮。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笑著說:「妙善啊,你怎麼才來啊,我還以為,你還在和我生氣呢。」


我握住他枯瘦的手,眼底早已蓄滿了淚,他卻輕輕拍了拍我的手,安撫道:「我不該怪你的,你是最疼坤儀和徵兒的,我們是一家人,你怎麼會害他們啊……」


我忍不住打斷他,道:「你病得這樣重,怎麼從來不派人來和我說?」


皇兄虛弱地笑了笑,道:「朝中有太多太多的事壓在你身上了,我不想讓你再為我擔心。我們妙善,也是個小姑娘啊。」


我不忍再看他疲憊的雙眼,他長我十多歲,生在父皇母後最恩愛的時候,父皇威嚴,母後仁善,便把他也養成了一副溫吞的性子。


在父皇的喜怒無常和暴戾之下,他這位太子顯得柔和又敦厚,因為沒有別的皇子和他爭皇位,他從小就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


他溫和懶散,什麼都無所謂,擅書畫,為人謙和,對誰都是笑晏晏的。如果生在尋常富貴人家,他應該是一位招人喜歡的公子哥。


我覺得他窩囊、頹廢、懶惰,上不得臺面,可他就是那樣活了十幾年,他是個仁慈的皇帝,可一旦發生一點動亂,他就隻能為這個王朝獻祭了。


「皇兄,我不累的,你快點好起來吧。」我哀求道,就要傳太醫過問他的病情。


他卻握住了我的手,道:「不要緊。」


「你今日沒有提著劍殺進皇宮,我已經很高興了。」


我聞言,臉色瞬間慘白,渾身僵硬,怔怔地看著他,可他眼底沒有一絲埋怨,甚至是縱容的,柔和地道:「如果你逼宮,那你確實是一位鐵血手腕的君主,但你在帶著人殺進來之前,還願意來看望看望我,和我好好談一談,已經很好了。」


我的淚水落在他的手上,眼底都是不可置信,道:「原來你都知道?」


「我知道你讓崔庾做你的驸馬是想找一位得力幹將,也知道你抱病的時候去了邕州見趙無咎,我知道朝堂上上下下都很佩服你,我知道,妙善你想要的是這個皇位嘛……」他緩緩,然後道,「你比我和徵兒更適合在這個位置上。」


「妙善,這些年,你受累了。」


他平緩地說出這句話,卻讓我忍不住靠在他的肩頭,淚水決堤,嗚咽出聲,道:「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你還敢放我進來!我是亂臣賊子啊,你就不怕我借機殺了你嗎……」


他輕緩地拍著我的背,安撫道:「妙善啊,你是我妹妹,我當然愛你。」


「有野心、有欲望,想去爭、想去搏,有什麼錯?」皇兄笑著道,「這是一條遍布荊棘的路,有的人甘之如飴,有的人避之不及,隻要你不後悔,隻要你不回頭。」


我淚眼蒙眬,淚水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襟,他用袖子擦去我臉上的淚水,說:「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在這條路上,有人支持你。不要畏懼那些流言,不要被罵聲左右了想法,你在做一件,旁人做不到的事。」


「妙善,你很好,你就是自己的旌旗,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有可以回頭去看的人。在這條路上,你並非孤身一人。」


他坦然地承認我的野心,包容我的試探,隻因為我是他的妹妹。


在我骨子裡,血肉親情始終比愛情來得更加真實,因為他們確實陪我走過很多個日夜,教我做事,教我成長,父母生我,兄長養我,我的初衷也不過是護家人平安,給大齊一個海晏河清的江山。


所以我實在理解不了坤儀,怎麼能夠自輕自賤到如此地步,原諒一個殺死她父兄、母親的兇手,為了一個男人放下自己的身份、驕傲,像魔怔了一樣去愛一個人。


我握住皇兄的手,最後道:「父皇教我殺伐,母後教我仁善,我無法用劍對準我的親人。」


皇兄仁慈地看著我,眼底都是笑意。


我走出太極殿的時候,手裡拿著皇兄傳位的聖旨,可我目光所及,是深紅色的宮牆,飛鳥掠過長空,樹影婆娑,很久以前,皇兄讓我騎在他的脖頸上,伸手去摘樹上軟爛的枇杷。


太監在身旁急得抓耳撓腮,我嚷嚷著:「再高一些!再高一些!」


皇兄笑著又把我舉過頭頂。


那樣好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秋風蕭瑟,滿身寂寞,我站在長風中,卻有太監匆匆忙忙地跑來,跪在我跟前顫顫巍巍地稟告。


十六


崔庾送來的信上隻有一句話:太子與坤儀公主被俘,請殿下早做決斷。


「混賬!簡直混賬!」我一腳踹倒了跪在地上的暗衛,怒喝道,「朱徵怎會落入漠北人手中!你們這群廢物,連個人都守不住!」


我氣息不穩,險些氣昏了頭,頭皮發麻,渾身都是暴戾之氣,暗衛跪在地上閉口不言,我冷笑一聲,說不讓去非要去,現在找是找到了,命也要沒了!


我有些煩躁,檀策剛好在這個時候上門來了,他本就生得端方如玉,如今面上都是輕松的喜意,我卻越發看他礙眼了。


檀策卻道:「殿下,如今正是您登基的好時機,反正如今朝政都掌握在您手裡了。」


來來去去就這一句話,我長嘆一口氣,最後才道:「檀策,你知不知道皇兄和孤說了什麼?」


檀策沒有應話,我道:「他說朱徵和坤儀都是他的孩子,如果能找到他們,讓孤善待他們。」


檀策沒有再說話,而是看著我,他以為我要為了朱徵放棄奪位,攢眉道:「殿下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心軟……」


「誰說孤心軟了?」我挑眉。


「該準備朕的登基大典了,檀卿。」


他未免低看我,我才不會為了任何人放棄我該走的路。


我登基在亂世,大臣們都心裡有數,隻是沒想過會這樣順遂,他們以為的女帝登基,應當是在刀劍劈殺下奪來的榮耀,用血腥鋪路,踩著白骨上位。


甚至我拿出聖旨的時候,還有輔臣議論我是不是挾持天子才得到他的應允,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堂堂正正地坐在了皇位上。


不管血腥還是柔和,皇兄退位,我登基,這就是呈現在世人面前的結果。


我的登基典禮並不盛大,甚至很草率,因為此時大齊正在和漠北交戰,錢財要優先供給軍隊,我也不在乎它的規模,我隻在乎這些臣子對我是否忠誠,是否願意為大齊盡心。


登基對我沒有很大的影響,我也不過是把朝政從長公主搬到了太極殿而已。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穿上女帝的冠服,我坐在太極殿中,面前是堆堆疊疊的奏疏,自從朱徵和坤儀被俘的消息傳來,皇後,不,太後已經過來鬧了許多回了。


她揪著我的衣襟問我安的什麼心思,是不是故意不去救她的兒女的,她從前溫柔的臉如今也變得面目可憎,尖尖的指甲劃破了我的脖頸。


我輕飄飄地問:「被俘虜難道是什麼很光榮的事情嗎?」


她瞪大雙眼看著我,我許久之後才道:「他們被俘了,難道要朕拿整個江山去贖嗎?」


皇嫂似乎有兩分松動,她看著我,魔怔了一般哭著道:「不會的,我們隻要割地賠款,他們就會把坤儀和徵兒平平安安地送回來,這天下都是朱家的,一兩個城池而已……」


這句話一出,她似乎也覺得難堪屈辱,她跪在我的腳下,哭嚎道:「我知道這樣很沒有氣節,可是妙善,他們都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啊,你也是看著他們長大的……」


「你小時候還帶他們去看過戲呢,你像姐姐一樣牽著他們,哄他們吃飯,帶他們玩樂……」


她一個勁兒地給我磕頭,痛哭流涕:「如果被抓的是我,我早死了了事了,可是他們都是我的孩子啊,我是一個母親,我不能眼睜睜、眼睜睜看著他們就這樣死去……」


我當然知道她可以說到做到,因為前世的時候皇兄還想著苟且偷生,她就已經引劍自刎了,她出身世家大族,不允許自己被辱沒,她有她的傲骨。


但是面對自己孩子的時候,還是透露著沉重的無能為力。


她磕得額頭青紫,發髻松散,狼狽而無助,「如果可以,我願意替他們去死的!我願意替他們去死的,妙善,求求你,救救他們,救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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